童年的很多记忆都难以回忆起来。有时会觉得很沮丧,那些山川、河流、落日的印象总是那么模糊,多么希望这些记忆都能随时想起,找回成长的印记。
然而,童年大段的记忆虽然难以忆起,零星的记忆总像定格的画面,在大脑中镌刻,等待某个时刻被激化,浮现在脑海中。
昨天早晨,我坐在书桌前读书,突然,从邻居家中传来“嗡嗡嗡嗡嗡”的声音。我当时看书正起兴,可这个声音好像钻进我的耳朵和大脑里一样,大声呼喊着让我注意它。我定神听了一下这个声音,没什么特别的,没有鸟叫好听,没有蛙鸣悦耳,但是它还是能够引起我不断得注意它。随着这声音的波动,我的脑海里浮现出一个童年的画面。
那时奶奶家还在用灶台,灶台有一个风箱,烧火时会拉动风箱,让火旺起来。火借着风,风吹动着火,发出“嗡嗡嗡嗡嗡”的声音,在一个小小的灶台里翻滚。火旺起来的时候,饭菜的香味也旺起来了,混着燃烧的煤炭的气味,从厨房里飘出来。肚子饿的时候,这个香味太诱人了,使得禁不住诱惑的我走进厨房,一遍一遍地问奶奶:“什么时候可以吃饭呀”“好香啊,快点出锅吧!”甚至有的时候非要把锅盖拿起来看看,锅里到底煮了什么菜,奶奶就唠叨着说:“烫手!掀起锅盖就焖不熟了!”小时候哪里懂这些道理,一遍一遍把锅盖掀起来看,把鼻子凑上去闻香味。还有的时候锅里蒸着包子馒头,眼睁睁盯着包子和馒头变大,白白的包子皮还会渗出一点油花,顺着包子流到蒸笼上。有的时候奶奶被烦的要命,孩子嘛,就是什么都做不了,但是可以让大人也什么都做不了!不老实的小手动动这儿动动那儿,厨房顿时没了秩序,小小的厨房被挤的慢慢的,用奶奶的话说“连人都挪动不开”,简直想把我赶出去。
这个香味和这个声音,大脑很难刻意地回忆起来,但是就像巴甫洛夫的条件反射一样,紧紧的连在一起,听到这个声音,就觉得香味不远了,将条件反射印刻在我的肢体记忆中,被某个声音触发。
今天早晨,在厨房里切淮山,要把淮山切的碎碎的,然后煮进汤里,汤里就会有淀粉充分地渗出,形成黏黏稠稠的质地,但是淮山还不会碎,吃进嘴里还是会脆脆的,有一种又黏稠又脆的双重感觉。
我很喜欢切淮山,感觉这是一种很减压的方法,切的时候把淮山从大块切成碎块,然后剁成碎末,很有成就感,而且切菜发出规律的声音,或者也可以自己制造一些不规律的声音,像是灵魂钢琴家,很有韵律。
我正切着开心,想起来邻居家总是在上午11点钟发出这样剁菜的声音。我以前没有很在意这种声音,有时候会和老公胡乱猜想一下邻居家在吃什么。去年,老公说:“估计家里有小孩,在给小孩做辅食,剁得碎碎的。”我就会想起来南瓜泥,想想蛮好吃的。今年我问老公:“他家若是有小孩,今年也不会再吃泥状物了,怎么还剁?”老公说:“那估计是这家人爱吃馅儿!”
我剁着淮山,脑海中又浮现出童年的一个画面。爷爷奶奶爱吃馅儿,所以常常包包子、包饺子、炸丸子什么的。以前剁馅儿的工具没有很多很先进,是一个漆成蓝色的钢的绞肉机,这个绞肉机又重又不好洗,所以如果吃的馅儿少,就还是手剁。剁完肉再剁葱姜蒜,还要剁韭菜白菜什么的,咚咚咚咚咚能剁上好一阵子。我小时候就觉得把大块的东西剁成泥是一件很好玩的事情,常常想上去剁一剁,爷爷说我太小了,没有力气,剁不碎。剁葱的时候才能轮的上我,因为剁葱实在太呛眼睛了,常常要几个人轮流去剁,即使这么呛眼睛的活儿,我也乐此不疲!剁一会儿,眼睛都睁不开了,就闭着眼睛剁,简直就是灵魂剁手。爷爷看着我,笑着说:“爷爷来剁吧。”这才把我支走。就这么剁一会儿,我开心地像是完成了什么大事业一样,蹦蹦跳跳地去找个地方缓缓被葱辣的眼睛。
我不是很爱吃馅儿,离开家之后,偶尔会吃些包子,有时候会有人推荐说这家的包子好吃,那家的包子馅儿好,我尝一尝,总是在想,这包子的馅儿那么少,馅儿里也没肉,根本没办法和爷爷奶奶做的包子比啊!爷爷奶奶做的包子,大大的一个包子馅儿,流着香喷喷的油,把包子皮浸得香香的,连光吃包子皮都那么好吃!
以前爷爷奶奶摆设、工具都比较落伍,凭着一双手,做出无数美味佳肴。今年回家,爷爷奶奶竟然配备了先进的剁馅儿工具,奶奶把工具一拿出来,我惊呆了,心想:“这不是我之前想买没买的那个工具吗?”原来爷爷奶奶的工具已经走在我前面了啊,看来以后不用总是用双手和落后的工具了,剁馅儿也可以更省力了!
童年的记忆可能不是那么完整了,童年的声音和香味,却成为一个人一生缠绵不绝的乡恋!成为一个人一生最美的声音和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