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家墙上贴着弟弟两年前写给三年级侄子的日常提醒。高中没毕业的弟弟,却写的一手好字。
犹记得小学时,我和弟弟同班。二十多年前的村小还是五年制,我和弟弟没有读过幼儿园,没有上过任何辅导班,而在我家,能有一个高中毕业的父亲,能每天督促我们兄妹俩认真完成作业,能时不时给我们讲解语文、数学题目,能用言行潜移默化影响着我和弟弟,让我们好好学习,认真做事,真得算一件幸事。
写毛笔字就是其中的一件。我和弟弟的毛笔字但凡写的有一点点美观,都离不开父亲的教导和影响。
那时的村小,还有珠算课、毛笔书法课,我和弟弟写的毛笔字还被贴到学校的红砖墙上。我的语文老师和我同村,又和父亲是好朋友,两人经常在一起喝酒闲聊。虽然从小就认识这个老师,但当他真正做了我的老师,又私下和父亲喝酒的时候,我还是很怕他的。父亲和我的语文老师经常在吃饭的时候谈论起我们兄妹俩的学习成绩,谈起我们在书法课上的毛笔字,我就偷偷地躲在厨房的门后面不敢吱声,父亲对我的老师说:“姑娘写字没有力度,软绵绵的没有骨架,顶多算得上秀气。还是小子写的好。”
从此,每当我在校写字的时候,我我还记得我特别喜欢写左右结构的字,觉得写出来搭配匀称,好看。
父亲的毛笔字在附近的前村后店还是小有名气的。小时候每年过年的春联都是父亲一条一条写的。每年从小年到二十九,左邻右舍总会提着红纸和墨水让父亲帮忙写一副春联。
那时候的邻居们好像很少有独立的院子,一副正门加横批,一个方形的倒福字贴厨房,再写两张小长方形的“细水长流”和“五谷丰登”分别贴在水井和粮仓旁,这基本是每家春联的标配。
而我和弟弟最喜欢帮父亲当移动的砚台——拉春联,因为这个时候可以光明正大的不写作业,我们俩总会瞅准了时间,等着父亲先喊谁拉,父亲一喊话,我们俩一个箭步冲上去,争着抢着去帮忙。
父亲先把送来的红纸用小刀裁成需要的尺寸,再折成大小均等的方格,然后拿起温水泡过的毛笔,蘸在用碗底装的墨汁上,起笔、顿笔、回峰,运腕、收笔……每一个字父亲写的如行云流水,每家正门对联的上下联基本都不会重复。桌子旁边的《春联大全》也基本形同虚设,父亲早就烂熟于心。而此时,我和弟弟在旁边一个帮忙拉,一个等写好了一条条摆好摆在地上摆一排,用小碎砖块压着等着墨汁风干。父亲也会时不时的碰到不容易写的字,告诉我和弟弟,如何用手腕用力,如何在收笔的时候把笔锋收的自然。到现在我还记得父亲说先把“永”和“之”两个字写好了,毛笔字基本就这些笔画了。
老家的北方,不南不北,没有火炉也没有暖气。我和弟弟经常小手冻的通红,稍微用力不合适,就会把红纸拉歪,父亲写的不满意,我们俩也少不了一顿骂,父亲说,写字一定要专心,你看,稍微一分心,写的完全不是一回事。
风干后的春联,细心的父亲会一张张帮他们收好,上联在上,因为很多邻居分不清上下联。等邻居们过来拿春联的时候,父亲总会让他们把自己买的墨汁带走,邻居们总会说:“让你受累了,这个留个你用,我带回去也没人会写。”一个年底过来,我家的墨汁大瓶小瓶的总会有许多瓶。
北方的冬天经常下雪,屋外飘着白色的雪花,屋内摆满了红艳艳的对联,在年关将近的冬天,心里格外温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