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念诵声越来越响,黑水在桥下翻滚凝聚,掀起起阵阵波涛,奇怪的气味越发浓烈。只见一个大浪如同巨大的手掌,用力拍在桥沿上,浪潮过后,水流却并未退去,这只巨手似乎紧紧抓住了桥面。黑水快速逆流而上,在桥面聚集起足有四五米高的黑色水球。
希洛光刃横扫,数道剑气射出,却只是没入水球表面,升起几缕黑烟。念诵声戛然而止,水球旋转着抖动了几下,将身上的河水沥去,隐藏于运集河中的怪物终于现出了本体。
如同目击者所说,这只魔魂兽确实像一大团包裹着垃圾的水草,只不过它没有确切的形状,全身体表一缕缕湿润的“毛发”其实是黑色的淤泥和粘液,它蠕动着庞大的身体,伸出几只步足得以在陆地上活动。
此刻众人惊讶地发现,魔魂兽身体包裹着的灰白色“垃圾”,竟然是那些被吞噬的,三十多名死难者的遗体,他们浑身赤裸、须发尽无,只有头和四肢露在外面,横七竖八地附着在上面,身体已经和黑泥融为一体。
“Throns Throne!”
兰飞杀招果断出手,长枪刺入魔魂兽身体,无数荆棘疯长开来,带出许多泥浆。
“不行,它身体里都是泥水!”程丝桐喊道。
果不其然,兰飞这一击像是打进了水里,除了激起一些泥浆外,没有起到任何伤害。
魔魂兽吼了一声,声音如同在恸哭,它身上包裹着的尸身纷纷抬起头来,睁开毫无生气的白色眼睛,直盯盯看着三人。
兰飞被看得浑身一激灵,转身收起长枪,拉出双鞭抽打魔魂兽,不断激起泥水飞溅,在桥面上留下点点黑印,臭味更是扩散开来。
希洛运起力量,使出破灭炎魔阵,九团赤炎融成一体击中魔魂兽,它的身上顿时升起浓重的水蒸气,发出“嗤嗤”的声响,被击中的地方水分被蒸发,黑泥变为焦土,剥落了下来,隐约露出里面的透明物质,随即空气中那诡奇异的香味盖过了臭味。
魔魂兽明显感到不适,立刻从桥面上垂下灰白色的触手,大口吸取河水,剥落的部位迅速恢复,并且比原本更加壮大。
希洛飞身跃到桥沿,奋力挥出一剑,剑气将吸水的触手齐刷刷切断。
“火飚暴起,焚爇墙宇!”
程丝桐祭起祸斗石,使出厌火术,魔魂兽脚下升起一道火墙,将它包围在中间。
“啊——哎哟——哇啊啊——”
魔魂兽身体不断传出痛苦的呻吟声,像是被吞噬的那数十人所发出,令人不寒而栗。
正当迟疑之际,魔魂兽柔软的身体突然膨胀成一个圆球,随后从体表射出无数泥弹,连同腐败的臭味向三人铺天盖地射去。
兰飞连忙护在程丝桐前面,将藤鞭舞成一块盾牌,阻挡着泥弹的攻击。希洛则在泥弹雨中飞奔,手中光刃不停,抵挡泥弹之余,不时打出赤炎和剑气进行反击。
但没过多久,兰飞就感到手中藤鞭的分量越来越重。这才发现,魔魂兽吐出的泥弹越来越多地附着在上面,像极了在泥泞之中行走,沾满泥巴的鞋子越来越沉。
她连忙用另一只手召唤荆棘之枪朝插入地面,使出Throns Throne,银色荆棘从地面疯长而出,化作一堵墙挡住了进攻。
希洛见魔魂兽不断地在用触手吸取河中的水和污泥,便一边躲避攻击一边伺机切断了它好几条触手,魔魂兽高声嘶吼着,将火力全部对着希洛倾泻,桥面上顿时铺满黑泥,变得湿滑无比,希洛只得使用蛇步身法巧妙周旋。
“小桐,把它蒸干!”希洛飞身跃上桥头石墩,大声喊道。
程丝桐早已蓄势待发,厌火术再开,希洛这边也再度使出破魔炎魔阵。在双重的火焰攻势下,魔魂兽身体的水分不断被蒸发,直到躯体下半部分的黑泥变干剥落,它终于显露出一部分的本体。
这是一只长着许多触手的球体,形似一个硕大的细胞,中间有微微发红的核心,包裹着半透明的邪吾,发出阵阵异香,而那些死难者的尸体则是被触手吸附在核心的外侧。
黑泥聚拢到上方,似乎想拼命保护住上半部分,同时触手忍着火焰的炙烤,奋力扒住桥沿,试图将自己拉回水中。
兰飞又怎会让它得逞,她挥出双鞭紧紧缠住魔魂兽核心,不让它有丝毫逃脱的机会。
程丝桐想到丧命于魔魂兽的甘镇和尹赫村民众,特别是那几名和自己有过交集的村民,心中不由得升起怒火,封印术火力全开,锁禁术配合兰飞藤鞭将魔魂兽牢牢禁锢在桥面,厌火术雷棘术叠加发动。霎时间,程丝桐反而成为了这三人之中的主攻手。
终于,魔魂兽体表的黑泥完全被蒸干,原本湿滑泥泞的桥面也变为一地干泥,魔魂兽终于完全露出了它的本来面目。
三人惊讶地发现,核心的上部居然还有五个人形,和下方尸体不同的是,这五个人形呈现半透明的邪吾状态,胸口以下没入了核心之中,它们背对背围成一圈,就像是核心上长出的“头部”。
兰飞突然想到什么,对程丝桐说:“这五个人……是不是就是镇上最早溺水的那五个人?”
“有可能,数量对得上,而且那五个人都找到了遗体,所以这些只是灵魂。”程丝桐点头。
“还我命来……还我命来……还我命来……”
那五个人形突然齐声开口说话,随即魔魂兽身上的尸体也一同附和起来,恐怖又洪亮的声音,似乎诉说着巨大的怨念。
兰飞眼睛一转,立刻搞明白了事情的原委:“我知道了,这五个人都是被乌达尔弄死的,可能河道里正好有集聚的邪吾,所以把这五个人的灵魂吃掉,变成了魔魂兽。”
希洛一个翻身跃下桥墩,回应兰飞道:“他们的灵魂逐渐被侵蚀,最后只记得要复仇,要揭发河水污染的真相,所以魔魂兽杀掉那些得了癌症的人,可能也是一种变相引起人们注意的行为。”
“那个混账东西,真是比魔魂兽更可恶。”兰飞愤愤道。
程丝桐此刻倒是有了一些迟疑,她既为那些被魔魂兽杀害的民众感到难过,也同情因为揭露黑暗而死于乌达尔之手的五人。但若非魔魂兽的出现,或许甘镇的黑暗永远也不会被人看见,还会导致更多的无辜民众被可怕的绝症悄无声息的吞噬。
“我不想死啊……我不想死啊……还我命来……还我命来……”
看似已经失去战斗力的魔魂兽,开始输出最初那五个灵魂的意识,不断发出怨念的呐喊,哭天抢地,撕心裂肺,摄人心魄,即便是心神坚定的希洛和兰飞,也感到脑中一阵晕眩。
程丝桐本就心绪已乱,加上没有神将那样强大的精神力,一下子就抵挡不住这不绝于耳的声音,只觉得身心俱疲,甚至出现了失重的幻觉,再也无力维持封印术。
厌火术一消失,魔魂兽就使劲挣扎起来,它拼命扯动兰飞的双鞭,一边奋力伸出触手,试图吸取运集河的污水。
“魔界圣灵召唤,开启破空之道,名为——无名之实,天地破灭之力,降临!”
希洛岂能轻易让它起死回生,立刻召唤破空之力,巨剑势如破竹,将魔魂兽的核心一斩为二。以防万一,他又使出旋风万刃,将魔魂兽的残躯千刀万剐,那核心终于燃起青炎,化为灰烬。
“呼——”兰飞收起双鞭,长出一口气。
魔魂兽被消灭,程丝桐的不适感也马上消失,只不过她看到地上遗留下的被害者遗体,他们此刻脱离了魔魂兽的掌控,如同一件件被随手丢弃的破旧皮套……程丝桐再也不忍直视,默默地转身走开。
希洛见她脸色有些难看,便握住她的手说道:“圣御团会为他们讨回公道的。”
程丝桐知道圣御团向来不会过多干预魔魂兽以外的事件,希洛这话或许只是在安慰自己,唯有勉强挤出一个笑容。
兰飞走到镇道桥护栏的缺口处,探出身子张望下方的运集河。此时太阳也透出厚厚的云层,河面上泛起点点金光,只是河水依旧漆黑如墨,原本的奇怪香味没有了,只剩下越发刺鼻的臭味。
兰飞缩回身子,皱着眉头说了声:“真臭。”
“警戒者”很快就过来进行善后工作,除了已经到达现场的3队和5队,简秀极率领的1队也赶来了。
警方结束道路封锁后陆续离开,只留下了一厅的部分骨干人员。除了和圣御团对接魔魂兽的情况,还要对乌达尔进行问询,于是就把镇办公室作为了临时办公点。
消灭魔魂兽的任务已经完成,希洛三人也准备启程返回东临了。刚从临时办公点走出,只见一辆黑色轿车径直驶入镇办公室院子,停靠在了办公楼门口,一厅的人员连忙上前把后排车门打开,从里面走出一个身穿藏青色公务夹克,体态挺拔干练的中年男子。
“这谁啊?”兰飞小声问。
“大概是哪个官员吧。”希洛见一厅的几位中管都对他毕恭毕敬,猜测此人的职务应该不低。
男子在工作人员的引导下向办公楼走去,瞥见一旁的希洛三人,便停下脚步,朝三人走去。
“辛苦你们了。”男子扫了一眼三人说道。
希洛见此人约莫四十多岁,一张方脸棱角分明,双眼炯炯有神,讲话也是声音洪亮。
“谢谢。”
虽然不知道他是谁,但出于礼貌,希洛还是给予了回应。
男子打量了一下希洛,突然说道:“你是小重楼吧,都已经这么大啦。”
“你是?”希洛实在想不起眼前这个人。
“我以前也和你们一样,后来……就是这样喽。”他亮了亮夹克胸口的政府标识,又说,“禅老师和龙都好吗?”
“都还好。”希洛回答。
“这一晃都十多年了,下次得去看望一下他们。”男子笑道,又看向兰飞,“咦?这不是那个米……”
兰飞连忙竖起食指放在嘴前,比了一个“嘘”的动作,然后十分客套地说道,“我叫兰飞,领导好,您辛苦。”
“嗐,都是为民众服务嘛。”
正寒暄着,一厅的人员在男子耳边轻声说了些什么,他搓了搓手,笑着对三人说:“哎呀,我这边还有事,以后有机会碰到再聊吧。哈哈,你们辛苦了,回去的路上注意安全哈。”
男子说完便在一厅的人员簇拥下走进了大门,那阵势倒是让希洛想起了白色圣堂的教授巡诊。
“所以这人是谁?还知道圣御团的事,还认识你。”兰飞问希洛。
“不知道,回去问问看。”希洛说。
程丝桐说道:“他的气很低沉,但跟你们说话的时候会有小波动,说明他平时一直在压制自己的情绪,感觉挺不简单。”
“当官的不都是这样吗?”兰飞说。
“嗯,也是。”程丝桐耸了耸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