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你习惯了一种习惯时,往往习惯就要被打破了。我的头发有一周没洗了,我好像习惯了懒惰,不时的头痒仿佛在讽刺我,看你能忍到何时。忍无可忍就投降,反正从投降到洗头还要再经历几次四肢的挣扎,这种挣扎倒有些独特的乐趣。因为突如其来的疫情,我破天荒在家住了一个月,饭来张口的日子自大学假期一别经年,更为重要的是习惯了家人的陪伴,某种好像遗失在童年记忆里的感觉此刻清晰地出现在你身边,在你的感官里,在此刻的每一个未来。就像离乡多年重逢儿时要好玩伴,他朝你打招呼说:嘿,我一直记得你。你欣喜却又担忧,岁月给你带来的改变能否令友情依然。然后,我惊恐,我习惯了。
焦虑感随着日子的倒数愈发深厚,告别的宴会总是暗潮涌动。情感只在随意一瞥的眼角里汹涌,然后抬头的一瞬,又能重新收放自如。告别陪伴,告别头痒,告别躺在床上的日子,告别一种习惯。我总是被迫说再见,又总是在想,没有什么能够强迫我,可怎么就不知不觉,被推着走了。
昨天在火车上,看到有个车站叫“邹城”,有个青年在那里下车了,这名字很好听,我忽然生出一个想法,或许我可以随便选一站就下车,这站就不错。这是多么自由的一个主意啊!最后的结果当然是我没有这么做,因为没有意义。我始终都要去面对一地鸡毛,然后循着鸡毛找鸡肉吃。没有目的地的自由只是一盘散沙,自由往往需要依靠牺牲,需要做好头破血流的准备。
今天早上我坐在车窗边,静静地等待火车进站,一车厢的人好像都在盼望着终点站。一大清早我便听到各种各样的谈话,“终于要到家啦!“”下了车直接坐36路,咱们得办个当地的卡吧。”“没晚点,9点38分到。”“不知道工资能有多少。”所有的双眼都望着窗外,然而和他们眼中的憧憬不一样,好像只有我希望这车永远不要停。我曾错过了无数次的逃离,放任时间战胜懦弱。
在回租房的路上,我看到了那些只分别了一个月的街道,觉得其实都没什么大不了的。尽管不我不得不承认,即使离开了一个月,我蹉跎的大部分时间还是在这个城市,不到一个月,我又会重新习惯这里的生活,习惯梦里的故乡与亲人,习惯把分别晾在角落。但其实一个月的梦般的生活,我相信一定改变了我。网络、忙碌、生存,这些都会让感觉变淡,好像心不用静下来,就不会疼了。只是在某一刻,好像忽然又想起亲人的声音,猜测他们此刻在干什么。多年前的玩伴跑来找你说,“嘿,我一直在。”只是我不会知道,他每天长大多少,又苍老多少。这时我再也不用憋着眼泪,在自己的小屋里尽情地流。
以前大学假期结束,回学校的前几天会偷偷抹眼泪,但是会安慰自己说,没关系,还有四个月就又放假了。忽然惊醒,怎么算四个月的日子忽然到头了,现在我要算一年了吗?算日子的日子哪能算日子,没活过的生活何来好生活。我最终还是会离开这里,因为我会为了生存打扫一地鸡毛,却不会去理一推狗屎。“没有什么能够阻挡,我对自由的向往。”最近这段旋律总是萦绕在脑海,我准备好了头破血流,只为自由地吹着风。没有什么能够逃离,我只需奔跑在黑夜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