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淮河畔万千柳,几多鹅黄透碧楼。一待虹霓清波闹,笙逐风去歌打舟。
金陵圣地繁华占尽,六朝金粉替迭更有明朝立都,接九州碧水连南北商贾。秦淮八艳名扬,风流名士羁旅,天天歌舞夜夜笙歌。真是自古繁华云集地,更多胭脂红粉楼。
我本钱塘一平民之女,幼年丧了父亲,母女相依为命。叔父一家狠戾无限,更加了多事婶娘一度挑拨,又有几家近族对了财产觊觎。多方力量掣肘,母女两个生活越发艰辛,最后就连立足都有了难处。不得已求了娘舅,舍了祖居和微薄家财,为求生存投奔他处。
舅父陈资子承父业,南北做些绸缎生意,平时杭州批发,然后拿了金陵贩卖,一年几个来去,多年下来也给积攒了不少家资。
见了甥姐生活不易又为远近族亲不容,便带了母女去了金陵之地。同安巷内租了两间破屋,给人做些缝补浆洗,不时也有接济,勉强能够糊口,胜死在家遭尽万般嫌弃。
长若如此,待等年岁渐长,遇了良好之人嫁了,乡间相夫教子了此一生,也算平顺。不过好景非长,那年夏日雨多,到处的都是积水。待等雨势稍逊,又迎天大瘟疫。举国上下死尸遍地十室几近九空,江南江北中原一地人员锐减,人死都去了十之八九。
舅舅商途里毙命,又给持续数月,看看近了年关,母亲也给染病去了。孤身立了他乡街头,葬母无钱抬头无亲,只得头插了五寸草芥自卖自身。不求银两几多,能给置下小薄棺木,再添两身寿衣,把母亲给草草葬了即可。至于买了当牛做马为奴为婢当妻做妾,全随了主家心意。
天明及了天晚日落等到灯熄,整整一天多的时候,也不见有人来买。独自对了母亲尸灵,想起生活坎坷,母亲客死他乡。不觉悲从中来,转瞬哭得昏天黑地。筹谋一握利剪穿颈,一缕幽魂随了母去。
正自胡思乱想,门口走来了对面的尤叔。他跟舅父有着交情,平时也有对我母女照顾,算得了我们全家的恩人。
进门后欲言又止,最后道明来意。说是一天奔赴了好多去处,为我操持卖身事情。不过全没说妥,回来的路上正巧碰了青楼的老鸨。她想借了这个时候,买了几个伶俐丫头回去。然后稍加调教,接客卖唱为她挣些银两。尤叔已跟她谈妥,只不过去处不好,踌躇不好跟我开口。
门路固然不好,也好过母亲暴尸街头。再说对了我一弱小女子又哪有别途可觅。只得含泪答应,让了尤叔回话,连夜签了文约。次日置办所需,仓促把母亲给葬了。
富春院的妈咪固然刻薄,待我却很不错。进门让专一师傅教我女红,兼习琴棋诗书。悠悠六年过了,琴棋书画样样学会,双手写得出梅花篆体。
回了头来再看,身材多也长成。乌云髻桃花面,嫩笋手杨柳腰。每至妆成出面,全院姐妹无不惊叹。特别是那个叫了柳翠的姐姐,悄悄握了我的双手取笑,如此美丽妹子,不知便宜了哪家相公。妈咪也常不笑不给说话,心肝宝贝儿的叫着,要多疼爱有多疼爱。
有关我的才貌,两年前就有传出。富春院里常有风雅儒士点名相见,有的邀请吟诗作对儿有的求索墨宝书画。妈咪多都笑而答应,不过多要收些钱财。
也有碰了广施钱财的主顾,雇上一条精美画舫于了秦淮河上赏月玩水。每当遇了这样主顾,妈咪很是谨慎,只有摸清对方来路才会放我前去,然后再有三五姐妹相随。思谋不可谓不周,尽管如此也难免会遭了浪图子的轻薄。这时的几个姐妹多会挺身而出,大解我的窘迫之围。
私下里对了妈咪很是感激,还是心直口快的春桃姐姐给我点透。她不过是在待人而沽,想把我的第一次给卖个惊天价钱。
年岁渐长名气越来越盛,慕我而来者更是多如过江之鲫。几次妈咪开口让我接客,被我以死相逼了坚拒。好在能凭诗词书画收入,才没被采取了毒辣手段。不过常在了这样肮脏之所,总有一天会不保了清白。
眼见了我的卖艺不卖身的坚持岌岌可危,这时候张廷丰公子出现。他是一个饱读诗书的儒雅公子,几代诗书传家,父亲是金陵名绅。他时常来点我牌子,也曾多次泛船秦淮。同我抚琴吹箫,也有作画题文。跟他常伴的还有五个同窗,都是胸藏锦绣的多学之辈。最后廷丰以了功名相挟,逼迫父母替我赎身。这事曾闹得满城惊动,几经坎坷我们终结了连理。廷丰也兑现了对父母的诺言,从此用心攻读,京城考取了进士。
这本是我的前世经过,这次又给再世为人。这世的世风与了以往大不相同,根本没有了男尊女卑,也没有了女子裹脚不许外出。不论男童女孩都可学校里读书,然后随了自己的喜好报考大学。我们有幸给分到同一个校园,只不过她做了女生我是了男人。
初次跟她见面就有着似曾相识的感觉,大概冥冥里还有着上世的印痕。还有那边的几个很有眼缘,深深知道她们不是了别个,定是秦淮河畔陪了他的同窗几人。
好感毕竟只是好感,姻缘注定就是姻缘。那世他曾一心眷我,这世肯定我要深情相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