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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女王作为乙国元首，能否诞下后代，关乎这个国家的生死存亡！

一个国家要兴盛，首要的就是丁户要多，只有这样，才会有更多的劳力去建筑、去战斗、去耕耘和收获。

乙国也不例外。

所以当王宫里传出女王怀孕的消息时，全国都跟着沸腾起来！

为此，王宫决定挑选一个吉日，举行祭天大典，以答谢天帝的护佑和眷顾。

王宫里有两位长老，一个瘦骨嶙峋，叫作晴长老，一个肥头大耳，叫作雨长老。这个国家没有春夏秋冬，只有晴天雨天。晴长老和雨长老的名字就是这么来的。多年以来，他们两位一直致力于观察总结气候规律，用来指导乙国居民的生产生活。

乙国的天气，说起来也简单，七天为一个周期，叫“天周”。天周一日和四日是暴雨，其余五天，全是晴天。

天周一日和四日的暴雨，下的时间一般都在清晨七点半到九点半之间。这场雨一旦足量落下，在下个雨天来临之前，就很少会下雨了，即便下，也不会太大。但有时候，天周一日或四日没有按时下雨，未来几天就有可能补下一场大雨，就好像天帝知道缺了乙国一场雨水一样。

暴雨过后，大地一片泥泞，国民没法外出工作，都蜷缩在家里休息放松，因此在乙国，天周一日和四日是休息日，其余五天是工作日。

乙国的晴天不算太旱，阳光也没有那么灼热，植物仍旧郁郁葱葱，该发芽的发芽，该开花的开花，从来没有因为缺水枯死过。

但乙国的雨天就有些涝了。不管是天周一日还是四日，若是雨前防护不及时、准备不充分，多半会毁家破院，导致许多国民失踪或死亡。

两位长老要做的事情就是观察天象，在暴雨来临之前预警，好让国民有时间躲避起来。他们这么了解乙国的气候，自然是为祭祀大典挑选吉日的最佳人选。

雨后的乙国，大地泥泞的状态会持续一到两天，这两天虽然是晴天，但路况不太好，所以祭祀要选在雨天的前一天，也就是天周三日或七日。显然，天周七日离上一次暴雨更远一些，自然是举行祭祀典礼的最佳日期。

事实上，往年的各种祭祀活动，一般也都选在天周七日。

2

祭祀大典的地点就在神树之下。

神树是一棵高大得看不到顶的古树，传说树顶住着神仙。女王曾经派过一队工兵爬上去寻找仙缘，可惜去的工兵一个都没回来。

想来也对，神仙要是那么容易见到，那还算什么神仙？自然要比乙国的臣民神秘些。

乙国的臣民有两种，一种有翅膀，一种没翅膀。

有翅膀的叫飞民，数量很少，一般都在女王驾前领命工作，晴长老和雨长老就是飞民。

没翅膀的叫步民，数量很多，各有分工。有的抚养小孩，有的保卫王宫，有的建造新屋，有的外出觅食，有的贴身伺候女王，总之各司其职，谁也不会懈怠。

今天的祭祀如此重要，乙国几乎所有国民都来到了神树下面。

飞民和步民早就分列成两个方阵，整整齐齐地站在大路两侧，迎接女王仪仗队的到来。

仪仗队最前面是两位长老，他们带着一队玩杂耍的飞民组成了飞行小队；接着是步民的抬辇小队，步辇之上，女王庄严肃穆，接受来自所有国民的注目礼；压轴的是步民小队，他们一脸严肃，双目平视前方，透着一股子不可言说的骄傲。

女王终于到了神树下，但没有走下步辇。

她怀孕了，又比以前胖了许多，行动越来越不方便，日常起居都要靠贴身步民来照料，更别说主持祭天大典了。

所以她将典礼全权交由晴长老和雨长老来负责，晴长老主持，雨长老策划。

晴长老站在神树下的一个高台上，一眼望去，国民列成的方队浩浩荡荡，蔚为壮观！他突然想起，三年前的乙国还不是这样，那时候这里丁户极少，一片萧条。可是三年后的今天，乙国早已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这一切都得归功于女王的不辞辛劳。

“尊敬的女王陛下！”晴长老说话了，“请让我代表所有的国民，对陛下这三年的辛苦表示由衷地感谢！”

女王坐在步辇上，微微颔首。底下响起热烈的掌声。

“各位勤劳的国民，大家中午好。”晴长老看向台下的民众，“诸位都知道，乙国的天气虽然跟我们以前的家园完全不同，但却有非常明显的规律，这才给了我们繁衍的机会！为此我们决定，在这里举行祭天大典，一则感激天帝的护佑，一则庆祝女王即将为乙国再添丁户！”

就在晴长老激情昂扬演说的时候，雨长老发现天空出现了一个巨大的黑影，两只黑漆一样的圆眼忽闪忽闪地盯着乙国。他赶忙戳了戳晴长老，指了指天空。晴长老抬头一看，脸色一下子变得阴沉。这种天象，是暴雨的前兆。今天是天周七日，本不该有雨啊！

“快，撤离！”晴长老冷静地喊道，“抬女王回宫，马上要下暴雨了！”王宫在乙国最高的山上，暴雨一般很难波及。

抬辇小队的步民听到命令，迅速抬起步辇，直往王宫的方向跑去。

“所有国民！所有国民！！”晴长老重复道，“迅速寻找高地避难，离神树近的，全部爬上去！”

晴长老的部署不可谓不快，然而还是晚了，暴雨倾盆而至，水量甚至比往常还要大上一倍。转瞬之间，飞民方阵和步民方阵全都淹没在了滚滚洪流里。女王的步辇也在水中东倒西歪、起起伏伏，不一会儿工夫便消失无踪了。

晴长老很幸运，他所在的位置比较高，洪水暂时没有漫过来。

然而不幸的是，他目睹了刚才发生的所有悲剧！

他不敢相信，他们这样虔诚，天帝竟然会如此惩罚他们？他看着肆虐的洪水，心下凄凉无比，是他害了女王，是他害了乙国子民！

他，是乙国不可饶恕的千古罪人！

他痴愣在原地。

不远处的雨长老见状，圆乎乎的身体前所未有的敏捷，急忙拉了晴长老往神树方向振翅飞去。后者此刻才回过神来，慌忙展开翅膀迅速逃亡，不想一个巨浪猛地拍来。

雨长老惊叫一声，不假思索地用他浑圆的身体遮住了晴长老，自己的双翅却被打湿打折，再也飞不了了。

晴长老拖着肥胖的雨长老奋力飞行，可惜心有余而力不足，身后洪水游蛇一般纠缠而来，眼看他们两个都要被洪水吞没。

千钧一发之际，雨长老突然松开了抓着晴长老的双手，急促大喊：“快走！”

正在竭力飞行的晴长老只觉得身上一轻，瞬间飞远飞高了许多，惊险地躲掉了这波洪水的吞噬，然而他回头一张，顿时泪水盈眶。

滔滔洪水中，雨长老肥硕的身体忽隐忽现，渺如浮萍，很快消失不见。

晴长老放眼一望，偌大乙国，一片水泽，处处狼藉。

3

暴雨过后，攀爬在神树上的国民侥幸活了下来，却一个个悲伤欲绝。谁会想到，一场虔诚的祭天大典，反倒招致了天帝一场暴雨的惩罚呢？

晴长老一下子老了许多，他想不明白，天帝到底在想什么？一场洪水，就要了一个国家千万生灵的性命，天帝到底是善还是恶呢？

他的女王没有了，他的国家没有了，这笔仇恨该算在谁的头上呢？

晴长老抬头看了看“天”，这个他曾经视作神明的“天”，现在的面目竟然如此可憎！天帝就应该例外吗？天帝做恶事就不该受到惩罚吗？

他不甘心，他要为女王复仇，要为在这场暴雨中丧生的所有同胞复仇！

他知道复仇之路不好走，所以打算一个人去，让那些活下来的同胞留在乙国重建家园。

他出发了，目标就是那棵高不可测的神树！

他相信，天帝就在神树之巅！

晴长老到底老了，每一次振翅都让他心力交瘁。他沿着神树一路往上飞，乙国渐渐消失在了他的视野里。在乙国的时候，他看“天”似乎也不算太大，到了神树顶上，才发现“天”非常大，而神树倒显得小了。

这不是一个好消息，因为他很难在这么大的世界里，找到他的仇人天帝了。

晴长老算了算日子，天周七日下的暴雨，应该是因为下一个天周一日的暴雨提前了，也就是说，天周一日不会再下雨了，那么最近一次暴雨应该就在天周四日。

没有办法，晴长老只能停在神树顶上等，毕竟他在乙国观察过许多年的天象，他知道下一次雨天到来的时候，天帝一定会出现。

跟预期完全一致，天周一日、二日、三日果然没有下雨，终于等到了天周四日。

约莫早上八点左右，一个巨大的身体出现在了神树旁边，晴长老几乎看不见祂的全貌。

这就是天帝了？

晴长老咋了咋舌。

神仙果然与众不同，仅凭一眼看不到边的体型，晴长老就已经毫无胜算了。

可是他不能放弃，他老了，这条命不值钱，他舍命一搏，就是想警告天帝，他们没有那么好欺负！谁也没有权利胡乱屠戮！即便是天帝，也必须为自己的错误付出代价！

就在这时，那人手中拿着一个什么东西，盛满了雨水，顺着神树倾倒了下来。晴长老打起精神，斗志昂扬，敏捷地避开了倾盆而下的雨水，振动翅膀悬在空中。

他终于确认了，这人就是天帝！就是那个杀死了他的女王和同胞的刽子手！

晴长老一腔怒火，俯冲向天帝，重重击打在祂的身上，然后用尽全身力气，在祂身上狠狠地咬了一口。

那具身体颤抖了一下。

晴长老有点兴奋，天帝也不过如此，终究也会感到疼痛。他再接再厉，又咬了一口，不出意料，天帝又颤抖了一下。

晴长老还要再咬时，突然一阵阴风刮过，紧随而来的是一面墙壁，黑压压向他紧压了过来。

晴长老没能躲开，刹那间被压成了一具干瘪的尸体。

晴长老死了，他的复仇没有成功，然而他终于可以安心去见他的女王和同胞了！

4

“噫，有虫子咬我。”

王丽左手啪的一声打在右胳膊上，一只虫子登时血液爆溢，变成一具黑色尸体，粘在了她的掌心，她皱了皱眉头说：“是蚂蚁，最近咱们办公室好多蚂蚁。”

王丽所在的那列工位全都靠窗，但与窗户隔了两米来宽，这片空地又大又亮堂，被她经营成了一个小小花园，养着许多花花草草，四时绿意不断，整年有花常开，美则美矣，却也容易招惹虫蚁。

坐在她隔壁的李娟，闻言凑上来瞧了一眼，惊讶道：“这蚂蚁还长翅膀哎！”她眼睛四处扫一圈，目光立刻停在了窗边那棵枝繁叶茂、近两米高的幸福树上，只见幸福树的花盆下面星星点点全是虫子尸体，她指着道：“蚁窝好像在那个花盆里！”

王丽闻言，绕过君子兰、仙客来、天竺葵、龟背竹等一众花草，来到幸福树跟前，俯身一看，见那些虫子果然是蚂蚁，密密麻麻的尸体看得人浑身鸡皮疙瘩。

她赶忙拿来笤帚和簸箕清扫了花盆周围的蚂蚁尸体。

“这个是蚁后吧？”王丽瞧着簸箕里一条蛆一般的肉虫子，又大又白，在一众黑色的蚂蚁尸体中十分显眼。

李娟有点好奇，走近来看，只瞧了一眼就嫌弃道：“咦，好恶心啊！这是你上个周末浇水给冲出来的吧？最近一直在下雨，少浇一两次水也没事儿吧。”

王丽说：“外面是一直在下雨，可惜花养在办公室，又闷又热，淋不到一点雨，不浇不行。”

小花园大部分花草浇水时间是固定的，一般周一和周四各一次。这周一王丽要出差，周三才能回来，所以前一个周天她特意跑来办公室给花草浇水，浇得比平时多不少，大概是因为这个，才冲掉了一个蚁窝。

“也是，下了雨屋子里边反倒更闷了。”李娟迎合道。

“这雨下得也没个头，”王丽扭头望向窗外，“看新闻说，南方淹死了十多个人！”

“可不是嘛！”李娟来到窗边，爬到窗台上望着淅淅沥沥、斜斜密密的雨丝，“你说老天爷也不睁眼看看，下一下就行了，下这么多，不出事儿才怪呢！”

没等王丽回答，她突然指向天空，激动地喊道：“王丽，你快来！”

“怎么了？”王丽一边问一边走到窗边，顺着李娟指的方向望去，只见密布的乌云中间有两个圆形光孔，像眼睛；下面紧跟着一个镰刀形的光孔，像嘴；组合起来一看，活像一张人脸。

“那不会就是老天爷吧？”李娟因为自己丰富的想象力哈哈大笑，“这雨搞不好就是他在浇花呢！”

话音才落，窗外雨声倏忽大起来，雨丝转为雨珠，噼里啪啦砸下来，又一会儿功夫，雨势更猛了，像是有人站在云端拿瓢在泼水一般。

王丽不知为什么，猛然打了个冷战，再次望向窗外时，天上那张老天爷的脸仍旧是刚才的样子，咧嘴笑着，一双眼睛透着光，俯察着天下的一切。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