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秋意禀然,冰冷的空气如利剑般来回刺穿着人们的身体,置身在一片荒芜的我,披着厚重的军大衣,不禁拧弯了腰躯,四肢也跟着缩进胸膛里。唯独只有一双模糊的双眼在眼眶里四处跳动,直到目光被窗角那涌动的一片鲜红锁牢后,才欣然慰籍,原来在这瑟瑟秋风里,挣扎的生命不止是我
挣脱捆绑着身体的气丝,踏着褪了鞋底的拖鞋,当沉重的脚掌接触地面的瞬间,咄咄逼人的寒气便爬了上来,随着血液流入心脏,又被心脏用力甩进脑子里,留下一个工整的“冷”字,最从牙缝里喷涌而出,吱吱作响,宛如煤气漏气,毒死这些可怜虫,而映入眼帘的,却是他们背上参差不齐的星点如海浪般波涛汹涌,把本该惨白的墙壁勾绘出一片浩瀚的星空,而那满天的星斗,却激起我脑海深处一个又一个被时间分崩瓦解,支离破碎的碎片,微弱的光芒照射在上面,倒映出那高高的白桦树,那潺潺的小溪流水,我那美丽的小学老师,把她柔软的身体轻轻的依靠在结实的石墩上,有一只瓢虫在她纤细的指缝之间信步徜祥,我记得她温柔对待昆虫时清澈的眼神,我闻到松软的落叶与土地拥抱后那沉酵糜烂的香薰。从贯耳的风声中我也曾听到了飞雁悠远的鸣啼和那沾满柔情蜜意的歌谣:
来吧朋友
俯身踩在这坚实的土地上
别畏缩
也别在昏暗中采集梦幻
下来
下到这平凡的生活里来吧……
不不,我晃晃脑袋,我不能沉溺在这风暴之中,任凭自己贪婪的给记忆涂抹上腻人的蜂蜜。
那次,她明明说的是:小朋友们,吃蚜虫的七星瓢虫,是我们共同的伙伴!说完,我便面目狰狞的在摇摇欲坠的乳牙缝隙里,扣出一块被囚禁已久的可怜的锅包肉丝,然后问:“老师,它吃这个吗……”
而此时,我托着啤酒瓶底般厚的的眼镜,同样面目狰狞的看着眼前乱麻麻的一片,艰难的寻找着当年那披着七星大褂我那可恶的情敌。也许是多年的近视使我目光呆滞,找了半天才勉强从中拽出一个可怜的家伙,放在手上观望许久,从它那细腻的肢体到尖锐的触角再到那闪闪发光的金黄铠甲,再感觉着它那仓皇的步伐刺激着我的每一寸毛孔,像锋利的刀片划过肌肤,让人不寒而栗。我记得它是食肉的,因为自从它高高翘起它那丰满的屁股开始,我发现它的獠牙已经深深埋入我的脂肪层之中,愈来愈紧,愈来愈疼。虽然对于皮糙肉厚的我来说无伤大雅,不过一种敬畏却从心头油然而生。
普天之下,食荤者为利者,而食素者为弱者,食荤者为达目的耐性十足,不择手段。食素者胸无大志,碌碌无为。依附着眼前所拥有的一切苟延残喘。他们喜欢慵懒的聚集在叶子上不断的吮吸源源不断的汁液。他们哪里懂得追捕猎物时耳畔呼啸的狂风,哪里懂得撕裂敌人的快感。他们懂得,只有赞美春天的祷告和诗词,直至被从天而降的树脂绑住了肢体,无声无息的消失在供养他们的朵朵兰花之中。
所以,很欣慰,你是肉食者,是剑客,更是战士,请挥舞你那强壮的獠牙,蛮横撕裂这一切吧!用它切开那些嘲笑你的,轻蔑你的蚜虫们的躯壳,我知道你会摒弃他们已经腐朽的内脏,贪婪的吸食着他们仅所拥有的鲜血。我相信你是乐于此事的。那就请尽情的撕裂,咬碎,撕裂,咬碎吧……
而当我反观自己,才发现,有时候,我想要腐烂在平淡无奇的生活,有时候,我又喜欢沉淀在争名夺利带来的名誉。常常在两者之间徘徊而不知所措,如此优柔寡断的性格,使我不自觉中已加入了素者的行列之中。不甘苟且偷生,便要努力蜕变,虽然定会透彻心扉,但我知道,唯一使我能坚持下去的,便是那隐藏在枝条之中,死死盯住猎物的那只蠢蠢欲动的七星瓢虫。
然而一阵莫名的力量猛的撕开身旁破旧的木门,狂风紧贴着地面匍匐向我奔来,顺着双腿爬上双肩,不等反应,便夺走了手中的虫子,接着,在只听见不远处的玻璃上传来“嘭”的一声闷响…
高冷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