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52年3月1日 19:40 杭市某公寓】

　　小新正在十分忙碌的清扫、擦洗、整理这个乱糟糟的房间，万向履带原本轻微的噪音在此刻却让人觉得稍微有点吵闹。

　　房间里面聚集了五个人，除了仍然在开会的老王之外，特处办的几位干员在接到刘牧“在游戏里看到杨一”的消息之后都立刻赶了过来。而刚刚，刘牧把之前见到“杨一”的过程详细的说了一遍。

　　“会不会是你眼花了？”周进武打破了此时有点凝固的空气，“或者是有个玩家随机的皮肤特别像杨一。”

　　“我再怎么眼花，也不可能认错那个早上死在休息室的男人，而且”，刘牧解释道，“《无限杀戮》运营了那么多年，从来没有出现过这种情况，剩余的玩家只有两人，出现了本不该存在的第三人。”

　　“会不会是npc？”秦干员在这里插了一句。

　　“不会的，在玩家对战模式下不会出现npc，这不是以前那种需要虚假繁荣的游戏，另外法律也规定了不允许存在这种情况。”刘牧耐心地解释着。

　　“FIXGAME把刚才那一局游戏数据传过来了，另外还包括游戏的视频记录。”吕玲对着房间里的各位说道。

　　开始共享视野，一座巨大的城市出现在众人的眼中，不过这座城市不像平时大家见到的城市那样繁忙并充满着生气，这座城市已经“死了”。在城市的最中央，是一个无比巨大的爆炸坑，原本应该存在的一切都被抹平，而外围那一些幸存的都是已经倒塌的或者残缺的建筑。

　　“这个游戏场景是在一个核爆之后的废墟的城市里面。”刘牧适时的解释着一些信息。

　　突然间一个正方形切割了这座城市，正方形范围之外的一切全部消失。

　　“本局游戏的场地是这样一个三千米乘以三千米的范围，我们直接快进到最后。”

　　在大家的视野里，正方形的这部分城市区域被放大，然后游戏的倒计时被快进，在20分的全图扫描时间停了下来恢复了正常的时间流速。

　　特处办众人在上帝视角下清楚地看到慕凡、MZ以及大佬带带在一个接近等边三角形的位置下，距离都在500多米的样子。扫描结束之后，慕凡开始朝着大佬带带移动，而且移动速度并不慢，大佬带带则在原地徘徊了一下并没有离开原来的位置，而MZ则已非常离谱的速度快速靠近大佬带带。

　　从之前刘牧的讲述中，大家已经知道这个游戏模式下除了性别体型身高的变化，各种动作并不会出现超出人类极限的能力。

　　可这个MZ在废墟中前进的速度已经快要达到国家级运动员百米冲刺的水平了。就好像路径上各种障碍物不存在一样，MZ的冲刺速度和跳跃能力都远超普通人的水平。

　　MZ很快便出现在大佬带带的背后，大大带带刚想逃离，便被MZ给干掉了，而此时慕凡刚刚走了一半。

　　慕凡停了下来，非常谨慎地靠近之前大佬带带的位置，而MZ也在干掉大佬带带之后靠近慕凡。

　　不知不觉间MZ便绕到了慕凡的身后。然后就是刘牧之前叙述的那一幕，两人激斗了一番后互相分开。

　　“下面就是‘杨一’出现的时候了，就在这个位置。”刘牧在边上一座建筑的平台上标记了一下位置，提醒大家注意。

　　与刘牧预想的不一样，录制的视频里面MZ并没有看向那个位置，而是拿起匕首冲向慕凡。视频中的慕凡摆好姿势，以应对MZ的攻击……最后，慕凡以极其微弱的优势，惊险地赢下了比赛。

　　“……这和我之前遇到的不一样，这视频被改掉了。”刘牧第一反应就是视频是被修改剪辑过的，自己完全没有这一段的印象。

　　吕玲最后直接和FIXGAME进行了联系，对方表示这就是原版视频完全没有进行过修改，而且因为比赛很精彩打算全网发布。最后数据检测的结果也显示这个视频完全没有剪辑的痕迹。

　　“怎么会这样？我没有说谎……我真的看到了，‘杨一’就在那里……他就在那里站着。”刘牧感觉自己有点抓狂，一件不可能发生的事情发生在自己身上，自己还无法解释。

　　“你要不要休息几天。”周进武看着刘牧说道。

　　“武哥你也不相信我？”刘牧狠狠地盯着周进武。

　　周进武完全不在意：“不是我不相信你，做我们这一行的只相信证据，从目前来看，无法证明你确实看到了‘杨一’，而且杨一已经死了，我也没听说过意识上传这种事情。而且就算是真的，他为什么会出现在那里？还让你看见，就算是为了让你看到你，但又为什么不和你接触？不和你解释下这整件事？你有想过这个吗？”

　　刘牧听完，慢慢冷静了下来，确实，整件事情很怪异，‘杨一’完全没理由以这种方式找自己，难道真的是自己饿久了眼睛花了？

　　“我其实愿意相信刘牧，”吕玲这个时候说道，“虽然没有任何痕迹，但刘牧好歹是特处办的一员，他完全没有必要在这种事情上说谎，这对他没有任何好处，而且，如果是‘杨一’的话，我相信他完全可以做到消除痕迹这一点。”

　　“另外，我刚才试着去找MZ这个玩家的信息，结果显示对方来自国外，因为超出管辖权我们无法查询到其他信息。不过我已经记录了对方的IP信息，只要对方上线，我们就能立刻控制住。”

　　“至于意识上传……”吕玲停了一下，“秦干员，真的没有这种技术吗？”

　　“虽然我并不是非常专业，但是意识上传真的没有任何进展，”秦干员说道：“世界各大前沿杂志对意识上传只提出了概念，同时指出无法在可预见的未来实现。人类具有接近千亿的神经元数量，彼此之间存在万亿个连接，以目前的科技进展来看，因为要精确量化每一个神经元连接点的交互作用，所以就算用量子计算机也无法模拟出活体大脑，而且人类目前还无法彻底理解大脑的运行方式。”

　　“如果杨一做到了呢？”刘牧问道。

　　“那他为什么会在身体完全无异常的状态下死去？”秦干员反问道：“如果杨一完成了意识上传的技术，这一成就足够他获得接下来几十年的诺贝尔奖。技术的成熟不是一蹴而就，而是一步步进展，从无到有从来不是一个简单的过程，至少目前没有出现任何可行的前置技术。像虚拟现实技术只是一个可以实时反馈的感觉模拟器，并不具备转移和保存意识的能力。”

　　房间里面一下子安静了下来。整件事情又仿佛走进了死胡同。

　　刘牧沉默了一下还是不死心：“杨一的神经思维实验室没有相关研究吗？”

　　“就在来你这儿之前Future给我们发送了杨一实验室的研究内容，都是围绕在深低温状态下意识维护以及细胞修复，并没有意识转移和保存的内容，这些研究内容是在Future内部公开的。另外，杨一实验室里面也没有这些研究内容以外的特殊实验设备，”吕玲解释道：“从这些研究内容来看，杨一的主要目的还是让那些PVS患者还有其他的进行深低温保存的人们可以安全的醒过来。毕竟之前一些深低温保存的人在解冻之后，仍然会出现一些思维功能或者身体功能的问题。”

　　“当然我们不排除Future有隐瞒研究内容的可能性，毕竟我们无法直接查看Future的服务器。唉，如果能够查看杨一的个人服务器就好了。”吕玲一想到Secret加密的信息就感觉一阵头疼。

　　“如果真的是‘杨一’的话，之后一定会再找你……”周进武安慰了下刘牧，但说到一半又觉得不太现实。

　　“或许，‘杨一’没有想到我们这么笨吧，”吕玲自嘲的笑笑：“我们准备走吧，今天也是真够漫长的。”

　　刘牧点点头，心里似乎还有些过意不去，本来还以为朝真相迈进了一步才把大家叫过来，最后却没有得到任何有用的信息。

　　吕玲几人陆续离开了刘牧的房间，周进武最后一个走，在准备关门的时候好像突然想起了什么：“对了，你刚才是不是点了吃的放在门口，我们来的时候我没注意一脚踩了上去，你看我要不再给你点一个。”

　　刘牧现在真的想死的心都有了，拿了个枕头捂住了自己的脸。

　　【时间：未知地点：未知】

　　“镰兽……吗？”张萌嘴里轻轻地重复了下。

　　张萌感觉现实有种巨大的割裂感，又或者说这不叫现实，一切都是场梦。未知的世界，可怕的镰兽，还有神秘的叫杨一的小男孩……一阵疼痛在张萌的大脑里蔓延开。张萌用力咬紧了牙关，眉头也因为疼痛皱在了一起……

　　“你没事吧？”黎汎看到这一幕问道。

　　“我没事，只是……我好像还没接受这个现实，”张萌用力按了按太阳穴，“你们是真实的吗？还有……究竟什么才是真实？”

　　黎汎看了下站在一旁的秋晗：“我们……不知道。在这个营地的每个人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也不知道之后要去做什么，大部分人都只想着在这个世界活下去，”黎汎看着张萌的眼睛，“在那些怪物手下活下去。”

　　“至于我们是不是真实的？”黎汎抓住秋晗的右手，“我能握住秋晗的手，也能感觉到她手心的温度。我没有办法想象这一切是虚假的。”

　　秋晗的心跳开始加速，为了让自己的表情不发生变化，她放在背后的左手不自觉得捏紧，接着她配合着朝着张萌点点头。

　　“刚才我做了一个梦，”张萌想了一下说道：“梦到了一个奇怪地方，有一个奇怪的人，他说我所在的世界是虚拟的，因为不该存在……‘镰兽’这样的怪物，但是……”

　　“是梦啊，所以应该也是假的，哈。”张萌突然想到那是梦，她停下了叙述，自嘲的笑了下。

　　黎汎和秋晗此时却都没有接话，只是睁大眼睛看着张萌。

　　张萌看到他们的样子感觉有些奇怪：“怎么了？我有说什么不能说的话吗？”

　　黎汎愣了好一会儿才说道：“其实，我们每个人都不会做梦……每个人。”

　　看着张萌奇怪的表情，黎汎接着解释说：“一开始以为只有我这样，后来和秋晗说起，她说她也不会做梦。之后我们几乎问了营地里面的所有人，每个人都表示没有做过梦。我不清楚这是好事还是坏事，如果再做梦，你还是多注意下。”

　　张萌点点头，随后打算起身，只是一动拉扯到了伤口，额头上都被疼痛沁出了薄汗，脸色都感觉苍白了一些。

　　“哎，你不要动啊，你在还是需要多休息。”秋晗急忙上前拦住了张萌。

　　张萌摇摇头：“我想去外面看看，我不想再待在床上了。”

　　“秋晗你就陪她走走，我一会儿要去‘外面’看看，营地里面粮食撑不了多久了。”黎汎说道。

　　“啊？那你小心点，遇到危险赶紧跑。”秋晗的话语里满满的都是担心，但没办法，自己也不能把汎哥拦住，没有粮食，营地里的人都活不下去。

　　“我会的。”说完，黎汎就离开了房间。

　　在黎汎出去之后，秋晗对着张萌说道：“我陪你出去，如果撑不住了就告诉我。”没办法，汎哥都这么说了，自己只好同意。

　　“嗯，”张萌轻声答应了一下，起身穿好了鞋。

　　“戴上这个，”秋晗递给了张萌一块布条，“外面沙尘太大，戴上这个好一些。”

　　“谢谢！”张萌之前自己临时做的简易口罩好像在和“镰兽”搏斗的过程中掉了。

　　在这个世界里，感觉什么东西都被沙尘笼罩着，天空始终是昏黄的颜色，就连太阳也是，只能看到一个圆圆的亮斑。

　　从那间房间出来后，秋晗扶着张萌，走到了一座低矮的沙丘之上。张萌面前不远处是大约几百米高的岩壁，这个时候，张萌想起了黎汎之前说的话。

　　“就是那堵‘墙’，挡住了那些‘镰兽’是吧。”张萌对秋晗问道。

　　“是的，这么高，那些怪物绝对过不来，我想之前留下这些建筑的人也是这样活下来的。”秋晗自信地表示。

　　“希望是这样吧。”张萌轻声地说道。

　　张萌回头，看向了营地。这是张萌第一次看到完整的营地画面，十几座低矮的平房，每座房子只有一个小小的黑乎乎的窗户。如果不是还有一些人影在这些建筑之间走动，张萌甚至觉得这些建筑只是一座座低矮的墓碑。

　　“我们回去吧，”张萌对着秋晗说道。

　　“嗯好，”秋晗扶着张萌，慢慢走了回去。

　　【2030年3月12日 21:00 求是大学附属二院特别医疗室】

　　出于对老杨教授的尊敬以及小杨一的请求，罗骁院长同意小杨一在晚上9点到11点之间使用虚拟现实医疗仓，宋明坤校长自然也说了不少好话。

　　罗院长和小杨一约定好，可以使用但是不能沉迷，否则随时都会收回使用权限。

　　小杨一当然不是为了沉浸在虚拟世界中，他只是想知道张萌为什么会出现在那里。原本小杨一并没有关注数百位FPA使用者同一时间晕倒的事件，毕竟自己和老杨教授都没有使用也不打算使用FPA，不管之前网上吹得它多好多好。

　　但在看到医疗仓虚拟环境下的张萌以及病床上躺着的张萌后，小杨一就觉得有必要知道为什么。通过这些天的新闻，小杨一知道有763人在同一时间失去了意识，然后再也没有醒过来，张萌也是其中之一，在网上发布的名单里面，小杨一看到了张萌的名字。

　　虚拟现实环境下张萌好像失去了一部分记忆，不清楚自己是谁，也不清楚为什么会在那里，根据她自述的经历，她好像还在生死的边缘挣扎过。

　　本来他还想告诉罗院长或者宋伯伯这件事情，但是一想到这是在虚拟环境下发生的，而且自己才9岁，应该没有人会相信他所说的话，更何况为了减少终末期患者痛苦而设计的医疗仓没有任何记录功能。

　　这是小杨一见到病床上的张萌后第二次使用医疗仓，昨天张萌并没有出现，小杨一觉得前些天可能只是一个bug，如果接下来几天张萌还是没有出现，小杨一就不打算继续使用医疗仓了。

　　时间慢慢来到了22:45，小杨一觉得今天张萌也不会出现了，就准备关闭这个空间。

　　“杨一？我好像又开始做梦了。”

　　小杨一愣了下，抬起头看到对面站着张萌：“你真的出现了？”

　　张萌感到很奇怪：“为什么这么说，你在等我吗？”

　　“是的，”小杨一点点头。

　　“你等我做什么？”张萌一边说一边在小杨一对面坐下来，“我现在还分不清什么是现实什么是梦境，我在那个......世界躺下，睡着了之后就来到了这里。”

　　“我可能无法解释这些，但在我所在的现实里面，有些事情我要告诉你”，小杨一看了下时间“时间不多了，你知道你真正的身体状态吗？”

　　“什么意思？”张萌感到很奇怪。

　　“我在我所在的现实世界中看到了你，你躺在病床上，没有意识。”小杨一说着，便将脑海里的张萌躺在病床上的画面具现在空气中。

　　“怎么会......这样？”张萌看到那些画面直接愣住了。

　　“不止你一个，有700多人和你出现了一样的症状，你们都是FPA的使用者，我现在想知道你究竟在哪里？那些昏迷不醒的人是不是和你在一起？”小杨一顺便把那些昏迷不醒的的人的名单也一起放了出来。

　　名单快速滚动，张萌还是在那些名字里看到了黎汎和秋晗。

　　“FPA、昏迷、黎汎......”张萌突然感觉一阵剧烈的头疼，身体随之开始变淡。

　　张萌知道自己很快就会消失，她忍住疼痛，学着小杨一的方式努力的回想自己刚才看到的画面。

　　“我们在这......”

　　张萌消失了，但是空气中留下了一幅很淡的的画面：像是沙漠一样的地方，有一片低矮的房屋，每间屋子有一个小小的窗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