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少时,我们期盼着青春快点到来,期盼着享受美好,可当青春真的到来时,才发现,生活竟是如此惨烈,竟不给人留一丝余地,少年并不知道,有些乐章,一旦开始,唱的就是曲终人散。
他16岁时,中考结束,考了个好成绩,于是母亲以为一切已经是水到渠成,便随他逍遥。可渐渐的,母亲眼里的他沉迷游戏,不吃不喝不交际,眼里只有手机。于是母亲限制他玩游戏的时间,他也开始反抗,战火愈发猛烈。那天晚上,爆发了,他像个疯子一样,砸了手机,嘴里说着最不堪的话,用最恶心的词汇来攻击他面前的这个人,他的眼睛通红,仿佛那些难以忍受的东西在这一刻都爆发了。母亲愣住了。他说,他想死,他坐在角落,背靠着墙,不停的用头撞墙,咚、咚、咚……这一声声也砸在了母亲心里。母亲用手隔着他的头,哀求他,不要伤害自己。母亲眼里满是泪,她的头发也散乱不堪。那天晚上是什么时候才平静下来的,他们都已经记不清了,对于那晚,他们的回忆里也只剩下漫长和痛苦两个感觉。
从那以后,每个人都变了,他变得沉默,却令人害怕,不喜言语,不喜交际,总之,除了吃喝玩乐,他一切都不喜。母亲也变了,一下子,她老了许多,白头发总是长得特别快,梳头总是会掉大把的头发,总是难以入眠,总是愁容不展。每个人都开始偏离自己的轨道,生活开始变得艰辛。
母亲处处征询他的意见,生怕惹得他不快。于是他开始肆无忌惮,什么都不怕,打人、发疯、逃学。
母亲给他报了寄宿,他总是找借口离开去打游戏。
母亲求着他去念书,求他不要放弃自己的前程,求他放下过去。他只给了冷脸。
他说,你越难过我就越高兴。
他说,我不念书。
他说,你不配当妈。
他18岁,又一次,他在学校闹了事,老师打电话,说,你家孩子打架,现在有人已经进了医院。那天母亲回乡下看亲戚,信号不好,只听见“你家孩子和医院“,就匆匆出了门,一路加速,快到学校时却出了车祸。他什么都不知道,只是坐在办公室等着,却等来了母亲车祸的消息。
他赶到医院,看见手术室的灯亮 的刺眼,他愣了愣,觉得这是报应,恶有恶报的报应,他觉得自己应该觉得痛快。可是他觉得脚底有些发软,他好像断断续续地听见“抢救无效,死亡”的字眼,他觉得像梦,那个人这么可恨,应该命硬地活到百岁才对……他坐在手术室门口的椅子上,呆了好长一段时间,护士走过来让他节哀,他说我不节哀,没什么值得节哀的,她不配。他冲出了医院,茫无目的的走了许久,不知不觉,就走到了家楼下,他吹了好久的风,才发现,家里的灯没有亮,他心想……原来都是真的。
葬礼那天有好多人来,他从来不知道母亲有这么多朋友,也不知道家里有这么多亲戚。也不知道自己该做些什么,就跑到角落里呆着,看着那些来吊唁的人泪流满面,他觉得枯燥极了,心里烦躁的很,却一滴眼泪都流不出。直愣愣地看着面前的人们,直到葬礼结束。
他19岁,高考失利,意料之中,决定复读,却是意料之外。七月盛夏,他决定搬家换个环境复读,收拾行李的时候,他在杂物间翻到一个上锁的盒子,他知道这是那个人的箱子,他见过这个壳子,却从没见过里面是什么。他一时好奇,就想把箱子拆了,却始终打不开,到处找钥匙也找不着,已经放弃开箱子的念头的时候,在厨房的油烟机上面找见了一把小钥匙。他试了试,果然打开了,里面只有两个信封和一本本子。两个信封分别写着上大学和结婚,里面是两张卡。本子里是她的日记,字不多,却都是关于他的,他细细翻看,眼里溢出眼泪。本子只用了三分之一,他却看到最后一页写满了对不起,上面还有泪痕,煞时,失声痛哭……
人生总是如此怪异,年少时期盼着自己长大,年长时妄想倒回时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