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首发《信阳文学》2022年第3期
茅盾文学奖获得者周大新的长篇小说《天黑得很慢》，是一部关注老年人生活、表现人间真情的感人之作。作者有非凡的洞察力，以敏锐的笔触，如实记录了老年人的孤独、面对社会的心理变化、隐秘的生理需求等。
如果把人的一生浓缩成为一天，少年如同初升的太阳，中年如午后时光，老年如同黄昏，天黑会慢慢到来。这是自然规律，也是人生的必然走向。
步入老年，身体会不可逆转地出现各种状况，思维不再敏捷，也就意味着需要家人的照顾，然而，大多数子女在工作的同时、还要经营自己的小家庭，陪伴在父母身边的机会很少，空巢的老年人越来越多。但老年人、特别是单身老人，对亲情甚至是爱情抑或是性的渴望，依旧强烈，这些正常的心理和生理需求，在现实中往往又缺失。
于是，一些不良机构或是个人盯上了老年人，用各种“延年益寿”的保健品、知心陪聊、花式养老院等，渗透进老年人的生活，获得他们的信任，诈取他们的钱财，最终让原本希望享受幸福晚年的老人们，生活质量不但未得到改善，反而陷入一地鸡毛。
《天黑得很慢》，准确地切入了这个社会热点。小说以退休法官萧成杉与陪护员兼保姆钟笑漾在经历各种人生变故后，超越人性、相互扶持、相互救赎，谱写了一曲人间大爱的壮美之歌。
萧成杉：不服老、善良正义
七十三岁的萧成杉，退休前是一名法官，业余爱好打拳、散步，同时计划花十五到二十年的时间，写三本法律著作，总字数在三百万字左右。为此，他每天饭后会读书、查找资料，为著述做准备。
妻子去世后，女儿馨馨担心他独自在家没有人照顾，就请了一名护理专业毕业的女孩钟笑漾来家里做陪护。
面对馨馨的先斩后奏，萧成杉态度强硬地反对，“我还没老，我啥都能干！”
但馨馨以自己和丈夫经常出差无暇顾家，父亲血压高身体容易出问题为由，坚持留下了钟笑漾，并向她交代了老人的作息习惯，小区附近的医院、商场等生活配套设施的具体位置。
萧成杉欣慰女儿的孝心，但他觉得自己并不老，潜意识里反对女儿把他当“老人”，甚至于把这种情绪转嫁给钟笑漾，既怀疑她的护理技能，又对她充满戒心当“贼”防备。
事实上，对于身体上的非显著衰老症状，他还是有察觉的，并努力消除身上那些“老”的痕迹，经常染头发，前后去了数家婚姻介绍所，给自己找老伴。
在与一位高校退休的姬姓副教授相识后，对方经常来萧家喝茶，两位老人谈人生、谈养生、谈对晚年生活的各种期待，萧成杉对姬副教授是一见钟情，但后者是个对生活品质有较高要求的人，而萧成杉不拘小节，这一点，姬副教授始终不满意。
在馨馨的支持下，由钟笑漾陪同两位老人外出旅游，几经磨合后终于同房，但以萧成杉的不举而失败，姬副教授不想过这种无性婚姻，坚决地与萧成杉断绝了关系。
经过这次打击，萧成杉慢慢接受了自己的“老”，但希望抓住“天黑前的微光”，让天黑得慢一点，再慢一点，因此到处寻找长寿药，练健身操，即使遭受各种骗局也不放弃“延长衰老”的心愿。
在女儿馨馨抑郁自杀后，他身体各方面的衰老不可逆转地出现，一只眼睛失明、耳聋、失去行走能力……
在萧成杉进入人生低谷时，钟笑漾不离不弃，到处为他求医问药，像女儿侍候父亲般照顾他。
意外怀孕的笑漾遭到男友的背叛，生无可恋之际，萧成杉救了她，鼓励她走出人生困境，后来更是为了她的孩子申报户口、将来能顺利读书，而不顾世俗的眼光，承受着外界的压力，主动和笑漾拿了结婚证，但从未同房、同床过夫妻生活。更是在孩子落户后，主动和笑漾解除了婚姻关系，并为她张罗合适的人成家。
钟笑漾：自尊自爱、至纯至性
钟笑漾是护理专业毕业的专科生，为了爱情，追随读研的男友来到北京，在一家私人诊所当护士，拿着一个月不到三千块钱的薪水，除了支付房租、维持极低的生活成本外，节省下的钱都补贴了男友。
为了缓解经济压力，她决定重新找一份工作，应聘陪护人员，照顾退休法官萧成杉。出乎她意料的是，萧成杉并不是没有生活自理能力，也不是有某些器官上的疾病，相反，他精力旺盛，甚至还是一个脾气暴躁好斗的男人。
在公园里，有年轻人无意中称他为“老先生”时，萧成杉会表现出强烈的情绪，甚至挥出老拳自卫，每次都是钟笑漾及时劝阻，才没有出现大的状况。
在萧家，钟笑漾不仅仅是医学上的陪护，也是保姆，每天除了给萧成杉量血压、照顾他按时吃药外，还要负责卫生、日常用品采购，做饭等，她的勤快、朴实，赢得了萧家父女的信任，特别是馨馨，在出国陪丈夫读书时，她甚至把整个家都托付给了笑漾。
善良的笑漾，多次创造姬副教授与萧成杉单独相处的机会，希望两位老人能走到一起，相互陪伴，共度夕阳红。
然而，命运之神视乎并不眷顾萧家，萧馨馨归国后不久自杀。
面对萧家的变故，钟笑漾没有置身事外，她妥善处理了馨馨的后事，在萧成杉丧失对生活的信心时，阻止了他的自杀，鼓励他生活下去。
虽然学历不高，工作也是私人陪护，但笑漾不卑不亢，凡事尽心尽力，得知男友背叛感情后，她没有纠缠、更没有自艾自怨，而是果断地离开渣男，生下孩子独自抚养。
笑漾得知萧成杉要和她结婚的真实心意时，有过挣扎、有过犹豫，但为了孩子的将来，她接受了这份名义上是夫妻，实际是父女的关系。
萧成杉给了她们母子栖身之地和名分，笑漾也把他当成为自己的长辈，用心照顾，努力提升他的生活质量，一家三代人和和乐乐，萧成杉感觉到天黑前的时光在慢慢拉长，他也享受到了亲情、家的温暖。
随着萧成杉肌体、思维的逐步衰老，到进入无意识的状态，笑漾没有放弃，到处为他求医，甚至按照民间中医传统的方子，把乳头塞进萧成杉的嘴里，让他吮吸，以唤起他的意识。
这种治疗方式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至纯至性的笑漾做到了，这是超越人性的旷世真情，它无关性欲、无关利益。
钟笑漾的身份只是一个陪护兼保姆，在萧成杉进了ICU，且剩下的钱款不多时，原本可以潇洒地离开，她没有义务继续照顾老人，但她毅然留下来，把萧成杉视作自己的父亲来侍候，给了他最后的尊严、延缓了他的“天黑时光”。
结语
小说中有温情、有反思、有人性的真与善，反应了社会现实，深入探讨了人在步入老年后，如何面对疾病、情感需求、家庭变故等，读后容易引起共情。
成年后，我们既是家里的顶梁柱，也是父母膝下的儿女，当父母老了时，请尽力多一些陪伴，这比只给物质不见面更重要，陪伴，才是孝道。
我们每个人，也都终将与世界说再见，当自己面临衰老时，是抱怨、消极对抗，还是积极过好每一天，并尽量抓住最后的微光，延缓“天黑的到来？”有什么样的选择，就会有什么样的生活质量。
愿每位老人，在人生最后的一段路上，有温情陪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