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二的时候,我来到了一所私立初中。那里的学生分两种:一种是家里有钱,买进来的;一种是脑袋里有货,考进来的。我呢,属于第三种,我爸是老师,我是教师福利,顺便带进来的。现在想来,在一大堆现役富二代和未来富一代之中,我应该自卑的。可是或许那时太小,还不能理解有钱是种什么样的体验,我在同学们中间活的逍遥自在。
有人的初恋在幼儿园的时候就出现了,正如有人的第一次勃起交给了四岁时电视里的时装模特。我的爱情萌芽出现在初中。当时喜欢一个大眼睛的女生。男人的爱情很肤浅,一般只看脸。初(zhong)二小男生的爱情就更肤浅,只要大眼睛就足够了。这份爱情真是纯净的没有一丝杂质,什么有车有房我一概都不考虑,反正当时的房价还没开始涨呢。我将这份纯洁的爱情埋藏在心底,只告诉了我的同桌。
可是除了喜欢她之外,我就没有其他的行动了。我没有写过情书,我没有表过白,我没有给她买过早餐,我没有给她送过礼物。哦,对了,她属于第一种学生,家里有钱。用现在的话说,就是白富美。那么我究竟在做什么呢?我去图书馆看书、跟那帮男同学打架、排练小品、聊天打嘴炮、听他们吹牛逼、骂人。顺便说一句,骂人的功力和家里的财产绝对是成正比的。360度无死角的花式骂法让我等围观群众对这种艺术不能申请非遗产生了深深的遗憾。
喜欢她像是半梦半醒之间的一个想法,有时确定,有时又不确定。或许是因为六年级暑假里看了一本《外国文学作品选》,突然知道了世界上有了爱情这个东西,还知道了年轻人的爱情都可以惊心动魄、让人形销骨立。于是,当我遇到一个美丽的女子,就暗示自己对她有了爱情。不能驱动自己的爱情又算什么爱情呢?原始人都知道拿棒子打晕自己心仪的女子,拉进洞里,将祖传的染色体送给她。如果一边表示自己爱她,却一边无动于衷,这样的爱情多么廉价。
突然之间,我发现班级里所有人都知道我喜欢她了。这让我很不好意思。到底是谁告的密呢?我猜是我的同桌,因为我和她之间几乎无话不谈。同桌面对我的质问有点惶恐,她说她只是告诉了她的同宿舍的同学。于是我很生气,但是我的同桌是个女生,我就不好意思对她生气。我问她,她知不知道?她说她大概也许已经知道了吧。于是我就很紧张的度过了几个星期。
初三我转学了。而且不在同一个城市。或许是不靠谱的老爸经常带我转学,我对转学这件事情已经很习惯了。在新的学校,我依旧和以前一样,比如和新的同桌打架,用锋利的指甲在他的脸上刮了一个小口子,然后又和好。比如去小饭馆去吃饭,看到8元一碗的天价米线就暗自发誓,以后工作了一定要买一碗尝尝。比如……
突然我收到了一封信。来自我的同桌。我并没有告诉任何同学我去了哪个学校,无情的我甚至没有给他们打招呼。现在想来,我的转校更像是人口失踪。我很奇怪她怎么知道我的地址。后来在回信中我问了这个问题,她回答说是问的老师。我可以想象,老师在接到她的问题后,必须去联系我的爸爸。我不知道她得付出多少勇气和努力才能得到这个问题的答案。
再后来,我喜欢的女生也给我写信了,当时的我很兴奋。今天才会想起她的语气十分的官方,似乎像是在完成一个任务。
后来同桌的信继续到达,而我并没有再回。
只是,有的时候,我会想起她闪亮的大眼睛,想起那段我们无话不谈的同桌岁月。想起她会给我耳机,让我听“幸福是什么颜色的”,想起她总是水土不服,脸上起好多痘痘,想起她总在放假回来的时候,痘痘全消,想起我夸她漂亮的时候,她会很高兴,想起她有时会用丑丑的字在粉色的笔记本上记歌词,想起她在面对我这个学霸时总有些心虚。
她给我的第一封信中,她写的什么我都已经忘记了,唯独最后一句话我一直记得:你笑启,我哭写。那张粉色的信纸上有皱巴巴的几个点,似乎真的是眼泪。
当然,工作之后,我也并没有去找她。人生在世,谁没爱上过几个人渣呢。就让我成为那个人渣吧。有些事情埋藏在心中,就永远不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