澡堂的故事
燧人氏钻木取火,并不只是为了照亮自己,而是要照亮整个人类。
如果说电气是火力发电厂的神经系统,那么锅炉就是火力发电
厂的心脏。心脏,就是把煤、风、水置换为热能和电能,最终,服务于千家万户。
锅炉在火力发电厂的位置是多么重要呵!而驾驭锅炉的人们那该何等神圣!
但是,重要的岗位,环境并不优雅;神圣的事业,往往伴随着痛苦的炼狱。
锅炉是钢铁焊接成的生命,维系锅炉生命的是须臾不可离的煤粉;这煤粉的粉末要比白面还要细了许多。
锅炉的生命,就是煤粉的燃烧,不分春夏秋冬的燃烧,不分昼夜的燃烧。
一次风管,往炉膛里输送煤粉。一次风管堵了,处理一次风管的人拿大锤敲打,用钢筋棍来回地捅,流下的煤粉弥漫开来,堆成了小山,处理煤粉的人就成了煤粉人。
几十米高的细粉分离器的筛子堵了,溢出的煤粉堆成了小山,人们用铁锨往煤粉仓送粉,过不了几分钟,送煤粉的人也成了煤粉人。
几十米高的为每台锅炉所需的煤粉进行应急和调剂的绞笼断了,煤粉同样会堆积如山,清除煤粉的人一瞬间也变成了煤粉人。
煤粉人,就是防尘口罩会处在半堵的状态,偶尔会有窒息的感觉。
煤粉人,就是浑身黢黑黢黑,除了眼白和牙齿之外。
他们虽然是黢黑的,但笑起来在白色的点缀下,反而更加灿烂,更加美丽。
然而,尽管他们笑得无比灿烂、无比美丽,但总归要洗澡,要洗去他们身上的黢黑,洗去他们身上的煤粉,洗去他们身上的汗水。
此刻,他们想的是澡堂,找的是澡堂。
澡堂!澡堂!澡堂,在哪里?
澡堂,在锅炉车间室外一二百米远的输煤车间。
“文革”期间打乱了生产秩序,设备缺陷得不到及时消除,跑冒滴漏的日积月累,让盘根错节环绕着40多米高的锅炉本体的各种管道,和弯弯曲曲地环绕着锅炉本体的各种楼梯、步道、栏杆、设备,堆积着许多许多的煤粉、煤灰、垃圾,居然使设备走了模样,以致严重威胁着锅炉的正常运转。
清扫锅炉本体,是人们能够保证锅炉正常运转的重要手段之一。
于是,清扫锅炉本体的人,脱去多余的衣服,只剩下内衣内裤和外套工作服,戴上防尘帽和口罩,扛起铁锨,拎了麻袋,抱着扫帚,从炉顶往下一层一层地清扫,用不了几分钟,弥漫的灰尘就让空间乌烟瘴气,几步之内甚至看不见人。
如果说脏和累,人们还好对付一阵,但是这炙热的烘烤,就是伴随着人们痛苦的炼狱,因为高温高压锅炉的炉膛里是火的海、火的山,火的森林。
汗水,从人们的睫毛上顺流下来;汗水,从人们的脸颊上冲刷下来;汗水,从人们的工装上渗透出来……
清扫完一台锅炉本体的人们,似经历了一场脱胎换骨的蜕变。
他们抹着灰尘与汗水在脸上和了泥的花脸,绽放着无比灿烂、无比美丽的笑容。此刻,他们俨然是一只又一只火中的凤凰!
(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