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坡先生年谱（二十五）
摘自《苏文忠公集》国家图书馆善本书号02535明（1368年―1644年）五羊王宗稷
原文：
二年己卯
先生年六十四，在儋州。有《己卯正月十三日录卢仝杜子美诗遣懑》。是时久旱无雨，阴翳未快，至上元夜，老书生数人相过曰：“良月佳夜，先生能一出乎？”先生欣然従之。步城西入僧舍，历小巷，民夷杂揉，屠沽纷然，归舍已三鼓矣。归录其事，为己卯夜书。又有《二月望日书苍耳说》，又有《儋州诗》二首，有“万户不禁酒，三年夷识翁”之句。先生丁丑来儋，至是将三年矣。是岁闰九月，有琼州进士姜君弼唐佐自琼州来儋耳従先生学。又有《作墨说》及《题程全父诗卷后》，及有《辟谷说》。又有《与姜唐佐简》云：“已取天庆观乳泉泼建茶之精者，念非君莫与共之。”又有《十月十五日与姜君简》。
三年庚辰
先生年六十五岁，在儋州。人日闻黄河复，作诗二首。至上元，又《和戊寅违字韵》诗，题后云：“戊寅上元余在儋耳。过子夜出守舍，作违字韵诗。今庚辰上元，已再期矣。家在惠州白鹤峰下，过子并妇従余来此。”又有《五谷耗地说》、《记唐村老人言》及《养黄中说》。姜君弼去年闰九月自琼州来従先生学，三月，还琼州，有《跋姜君弼课策》及有书柳子厚饮酒、读书二说，以赠姜君之行。按子由《栾城集》，有《赠姜君诗》序云：“子瞻尝赠姜君弼两句诗云：沧海何曾断地脉，白袍端为破天荒。它日登科，当为子足之。”必是行以遗之也。五月，大赦，量移廉州安置。且先生之在儋也，食芋饮水，著书以为乐。作《书传》以推明上古之绝学。又且谦冲下士，情及疏贱，日与诸黎游，无间也。尝与军使张中同访黎子云，欲醵钱作屋，名之曰载酒堂矣。又尝上巳日，寻诸生皆出，独与老符秀才饮矣。又尝用过韵与诸生冬至饮酒，有“愁颜解符老，寿耳斗吴公”之句矣。注云：“符、吴皆坐客。”必老符秀才与吴子野也。又尝以诗纪“春梦婆”矣。按赵德麟《侯鲭录》云：“东坡老人在昌化，尝负大瓢行歌田亩间，所歌者盖哨遍也。馌妇年七十，云：‘内翰昔日富贵，一场春梦。’坡然之，里人呼此媪为春梦婆。坡一日被酒独行，遍至子云诸黎之舍，作诗云：‘符老风流可奈何，朱颜减尽鬓丝多。投梭每困东邻女，换扇惟逢春梦婆。’是日复见老符秀才，言此春梦婆之实也。”凡此数事，皆先生海外之逸事也。虽三年居儋耳，未知在甚年中，今附于庚辰之岁，庶以备观阅云耳。又有儋州《与姜君弼书》：“某已得合浦文字。”又有《与少游书》。自儋之琼，作《峻灵王庙碑》云：“元符三年，有诏徙廉州。向西而辞。”六月过琼州，作《惠通泉记》。遂渡海，有《过海》诗。又有《乌喙诗》，序云：“余来儋耳，得犬曰呜喙。予迁合浦，过澄迈，泅而济，戏作是诗。”渡海到廉州，谢表有“许承恩而内徙”之句。在廉州有《廉州龙眼质味殊绝可敌荔枝》诗，又有《题少游学书》，乃云“庚辰八月二十四日书于合浦清乐轩”。及《记苏佛儿语》、《别廉守张左藏》诗。此皆在廉州所作之诗也。又有《瓶笙诗》，序云：“庚辰八月二十八日，刘几仲饯别东坡，中觞闻笙箫声。”又有《与郑靖老书》云：“到廉，廉守云公已行矣。《志林》未成，草得《书传》十三卷。某留此过中秋，或至月末乃行，作木伐下水，历容、藤至梧。与迈约，般家至梧相会。迨亦至惠矣。”是岁又有移永州之命。按先生《谢提举成都府玉局观表》云：“先自昌化贬所移廉州。又自廉州移舒州节度副使，永州居住。行至英州，复朝奉郎，提举成都府玉局观，任便居住。”经由广州，有《将至广州用过子韵寄迨迈二子》诗。时朱行中舍人知广州，先生有简与朱行中云：“欲服帽请见，先令咨禀。”广州少留而行。考先生《题广庆寺》云：“东坡居士渡海北还，吴子野、何崇道、颖堂通三长老、黄明达、李公弼、林子中自番禺追饯，至清远峡，同游广庆寺。”乃元符三年十一月十五日。自此舟行清远，见顾秀才，谈惠州之美，遂作诗。过英州，拜玉局之除，有《何公桥》诗。过韶州，有《次韵狄守李倅》诗，自作《九成台铭》。是年过岭，作诗二首寄子由，有“七年来往我何堪”之语。盖先生甲戌责惠州，已而过海，至是为七年矣。次年正月五日过南安军，计先生渡岭必已岁除。
试译：
元符二年己卯公元1099年
苏轼六十四岁，在儋州。写有《己卯正月十三日录卢仝杜子美诗遣懑（沈佺期回波诗：“回波尔时佺期，流向岭外生归。身名已蒙齿录，袍笏未复牙绯。”）》。这一时期久旱无雨，小雨阴天，雨没有下痛快，到了元宵节夜晚，几位老书生来找我说：“良月佳夜，先生能和我们一起出去转转吗？”苏轼欣然同意。走到城西进入寺庙，游历在小巷，人群中有汉民也有少数民族的人，卖肉的卖酒的好不热闹，回到家已三更了。回来后把所见所闻记下来，写成《己卯夜书》。还写有《二月望日书苍耳说》，还有《儋州诗》二首，其中有“万户不禁酒，三年夷识翁”之句。苏轼丁丑年来到儋耳，至此将要三年了。这一年闰九月，有琼州进士姜唐佐（字君弼）自琼州来儋耳求学于苏轼。又写有《作墨说》及《题程全父诗卷后》，及有《辟谷说》。又有《与姜唐佐简》其中说：“我已用天庆观的乳泉水冲好了精品建茶，想着只有与你共同品尝才好。”又写有《十月十五日与姜君简》。
元符三年庚辰公元1100年
苏轼六十五岁，在儋州。人日（正月初七）闻听黄河再次向北流，作诗二首。到了正月十五，又写《和戊寅违字韵》诗，题后说：“戊寅正月十五我在儋耳。儿子苏过夜晚出去了，我守在家中，作违字韵律的诗。而今是庚辰年正月十五，已二周年了。（当年）把家安置在惠州白鹤峰下，儿子苏过和媳妇跟我来到此地（惠州）。”还写有《五谷耗地说》、《记唐村老人言》及《养黄中说》。姜唐佐（字君弼）去年闰九月从琼州来向苏轼求学，三月，返回琼州，苏轼写有《跋姜君弼课策》还书写了柳宗元的诗《饮酒》和《读书》，赠给姜唐佐为他送行。苏辙的《栾城集》，有《赠姜君诗》序中说：“子瞻曾赠给姜君弼两句诗：沧海何曾断地脉，白袍端为破天荒。等到你中举登科，我会为你补足这首诗。”一定是苏辙践行承诺送给姜唐佐的。五月，朝廷大赦，苏轼被量移廉州安置。况且苏轼在儋州期间，吃着芋头，喝着白水，以写作为乐。写了《书传》以解释阐明尚书的义理。又能谦逊地对待莘莘学子，关心穷苦百姓，每天都与当地人打交道，相互亲密无间。曾与军使张中同访黎子云，想要凑钱建房屋，给房子起名叫载酒堂。又曾经在上巳节（农历三月三日），待学生们都外出（踏青）时，独自与老符秀才痛饮。又曾用儿子苏过的诗韵与学生们在冬至作诗饮酒，写有“愁颜解符老，寿耳斗吴公”之句。注释：“符、吴皆坐客。”一定是指老符秀才与吴子野。还曾写诗记录“春梦婆”（的故事）。按赵德麟《侯鲭录》中说：“东坡老人在昌化军，曾经顶着负大瓢在田间唱歌，所歌的是哨遍（一种词牌）。一位七十农妇说：‘您昔日作为翰林是何等富贵，而今也只是一场春梦。’苏东坡很同意她的说法，邻里的人都称这位老太婆叫春梦婆。苏东坡有一天喝醉酒后独自游荡，把他四位当地黎族朋友子云、威、徽、先觉的家走了一遍，作诗说：‘符老风流可奈何，朱颜减尽鬓丝多。投梭每困东邻女，换扇惟逢春梦婆。’这一天又见到老符秀才，向他证实了春梦婆的故事。”这几件事，都是苏轼在儋耳时的逸事。虽然都是他居住在儋耳这三年发生的事，但不知道具体发生在哪一年中，而今我就都把它们归结在庚辰这一年中，以便让人们能看到和了解。这一年在儋州还写有《与姜君弼书》：“我已得到合浦方面的书面通知。”又写有《与少游书》。从儋州到琼州，作《峻灵王庙碑》其中说：“元符三年，接到迁徙廉州的诏书。向西面的峻灵山神祭拜辞别。”六月路过琼州，作《惠通泉记》。遂即渡海，写有《过海》诗。又有《乌喙诗》，在序中说：“我来儋耳，得到一只犬叫乌喙。我迁徙合浦，路过澄迈，它是泅渡过去的，于是我作这首诗逗个乐。”渡海到廉州，在他的《移廉州谢上表》中“许承恩而内徙”之句。在廉州写有《廉州龙眼质味殊绝可敌荔枝》诗，还写有《题少游学书》，其中说“庚辰八月二十四日书于合浦清乐轩”。还有《记苏佛儿语》、《别廉守张左藏》诗。这些都是在廉州所作的诗。还写有《瓶笙诗》，序中说：“庚辰八月二十八日，刘几仲设宴为苏东坡饯行，宴饮之中听到好似笙箫的声音。”还写有《与郑靖老书》其中说：“到廉州，廉州太守说您已出发了。我的《东坡志林》还未写成，初步完成了《书传》十三卷。我留在此地过中秋，或许到月底就要出发了，制作木伐下水，经容州、藤州到梧州。与苏迈约好，举家前往梧州相会。苏迨也到惠州了。”这一年又接到量移永州的任命。按苏轼《谢提举成都府玉局观表》中说：“先是由被贬谪的昌化军量移到廉州。又由廉州量移舒州节度副使，在永州居住。到了英州，又被恢复朝奉郎官职，主管成都府玉局观，上任后可在此常住。”经由广州时，写有《将至广州用过子韵寄迨迈二子》诗。当时广州知府是舍人（显贵之人）朱行中，苏轼在给朱行中写的书简中说：“我想戴着帽子见您，先要请教是否可以。”广州逗留的很短就离开了。考据苏轼的《题广庆寺》中说：“东坡居士渡海向北归来，吴子野、何崇道、颖堂通三长老、黄明达、李公弼、林子中由番禺赶来为他饯行，到了清远峡，一同游览广庆寺。”这是元符三年十一月十五日。自此坐船航行在清远县，见到顾秀才，谈及惠州的秀美，遂作诗。路过英州，被任命主管成都府玉局观，写有《何公桥》诗。过韶州，写有《次韵狄守李倅》诗，自作《九成台铭》。这一年过大庾岭，作诗《过岭》二首寄子由，有“七年来往我何堪”之语。是说苏轼被贬谪惠州，然后又渡海（去澹耳），至此已七年了。第二年正月五日路过南安军，算起来苏轼过大庾岭必定是在除夕前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