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剪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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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交情
原来这阎太傅乃是当时的皇帝——汉安帝的皇后阎皇后的族叔，而太子刘保则是宫人李氏所生，并非阎皇后亲生。这阎皇后素来不喜刘保，而刘保也与阎皇后不怎么对付。
可阎皇后又无可奈何，因为汉安帝毕竟就这么一个亲儿子，太子刘保终究是未来的皇帝。自己再不喜欢刘保总不能让皇帝把太子废了，再寻个刘氏旁支血脉来继承皇位吧。
可这太子又和自己的关系不咸不淡，日后若是刘保当了皇帝，岂会拿自己这个太后当回事，这阎皇后整日便为了此事烦恼。
终于有一日，阎皇后千思万想后寻得一条妙计，便是让自己阎氏一族的族叔给刘保当太傅，教授太子学识。再潜移默化地劝诱刘保与自己亲近，疏远生母，事事只依附阎氏一族，如此刘保当了皇帝后，也会牢牢地掌握在自己的手心里。
于是已年逾古稀的阎老头便成了太傅，阎太傅每日劝说刘保要孝顺母后，遵合礼法，便是要太子亲近阎氏，可是太子却并不怎么买账。这阎太傅见完不成自己的任务，无法向阎皇后交差，心中烦恼，却见太子与这陪读内侍曹腾极为交好，比跟阎皇后那是亲近了不知多少。
阎太傅心中大是不快，心道太子与这阉宦亲善便不会寻阎氏庇护，只有先将这叫曹腾的宦官剪除以绝后患。来硬的是不行，必须让太子先从心底里厌恶这宦官，知晓这宦官的害处，便会逐渐疏远于他，到时候刘保就是无根之萍、无源之水，而除或不除这曹腾都无所谓了。
阎太傅心思打定，便有了此次的第三道考题。曹腾当然不似阎太傅那般老奸巨猾，怎能猜到了老头的计策，只隐隐地觉得这老头是在分化太子与亲近之人的关系。平日听这阎太傅令太子远离生母的言论早已听不顺耳，更知道这阎氏一族野心极大，十多岁的太子刘保在阎氏一脉的淫威下终日不快。
此次竟又出如此考题，心下越想越气，笔下论述宦官的危害全换成了历朝宦官的功绩。什么蔡伦改良造出“蔡侯纸”，汉朝历代君王依靠宦官击垮外戚，如汉和帝时宦官郑众帮皇帝除掉窦氏，而当今圣上安帝借内侍李闰除去邓氏一族。如此定气得那老头吹胡子瞪眼，也为太子和自己出气。
曹腾打定主意后，文思有如泉涌，越写却越来劲，写着写着竟忘了时间。太子刘保本来思忖这题目不难，曹腾早早就能写完，可这他却迟迟不把写好的试卷交给太子。急得刘保暗暗向曹腾使眼色，可曹腾写得兴起，也不曾看到太子的暗示。
时间过得久了，那阎太傅也等得不耐，便去看太子答题，刘保见太傅走来，心中焦急，也不顾曹腾还未写完，直接转头抢过了曹腾写了一半的纸张，装作自己在上面书写的模样。
本来太傅收得考卷，见太子这前两题答的着实不错，深谙儒家之道，心中赞赏。想这最后一道题太子应当是感触颇深，否则怎会写如此之久，便说明太子对这宦官之害深恶痛绝，那便正中自己下怀，正自得意地前去察看。
阎太傅凑到刘保近前，一行一行地读着那试卷，可才看了几行竟已气得哆嗦，口中像倒不过气来呼哧呼哧地说道，“这！这……这些是谁教殿下的！这些阉宦残害忠良、无恶不作，怎还说是相助……助汉室……”后面的话已说不出了。
“这……这似乎不是殿下的字迹吧？”太傅过了一会儿才缓过来，可突然发现这篇廷议似乎并非太子所写，字迹大相迥异，倒有些像那宦官曹腾写的。只是刚才怒急冲头才未发觉，猛地转向曹腾怒喝道，“是你这阉人写的吧！给本太傅跪下！”
“不，太傅，确是本殿下所写……”太子连忙为曹腾开脱。可阎太傅哪里肯信，心道，“这阉宦与太子年幼之时便陪在他身边了，如今看此情形太子已对这阉宦极为回护，若是以后恩宠更盛又如何能除去此人，便是越早下手越好。
此人现在便写这用宦官而除外戚的文章来蛊惑太子，留着他只会养虎遗患，对我阎氏一族是大为不利，想到此处阎太傅已对曹腾动了杀心。
太傅心思飞转便计上心来，转过来对太子道，“若真是殿下写出这等荒唐之言，也是受了这厮的蛊惑，老臣实在愧对圣上之托，圣上本是命老臣来教授殿下先贤之言，治国之道，谁知却让这污浊之念入了殿下心中，老臣有罪，这就去向陛下告老回家……”
“不可让父皇知道！”刘保大惊喊出声来，心想若是让父皇知道自己这些时日荒废学业，考习皆是曹腾代替，定要龙颜大怒，便不敢再吱声了。
他哪里会知道阎太傅的阴险心思，老头此举便是让太子知难而退，不再护着此人，如此没了庇护，便是自己怎样处置都不为过了，便再无忌惮吩咐道，“这阉人蛊惑太子，来呀，给我杖一百！”门外便进来两个卫士将曹腾架了出去。
这一百棍分明是要将曹腾打死，一般人受个五十便已挨不住。庭院中木棍一下下打到曹腾身上，一声声惨叫传到屋内太子耳中，听得刘保心惊肉跳。
不一会儿却没声了，刘保大惊，呼喊了几声曹腾的名字，却无人答应，急忙跑到后院。见曹腾已给打得皮开肉绽，昏死过去，泪水已从刘保眼中流出，死死护在曹腾身后大喊，“你们要打就打本殿下吧！”卫士无奈只得停手。
那阎太傅见刘保跑出，也跟着出了屋，见太子就趴在曹腾身后，也知再无法用强。心想此人就算今日不死也去了半条命，如此也教他数月下不了地。到时候太子见不着此人，渐渐便会与其疏远，自己再劝太子勿要与之来往，太子还是在我们的手里，如此想着也就不再为难曹腾了。
看着满身是血的曹腾，刘保恨恨流下泪水，“身为太子，竟连身边之人都保护不了！今日这顿打算你替本殿下挨得，本殿下欠你这个恩情！”十岁少年的心中只以为曹腾在代己受过，又岂知这背后的复杂。
第二日，太子去看望曹腾，却见曹腾已醒转，说道，“勿要动身，本宫昨日已让人给你敷了最好的伤药，再过些时日，便会好转，想必月余皮外伤便会消失。”
“殿下为何对小人如此……还是听太傅的话，离小人远点吧……”曹腾挣扎着起身道。
“季兴兄，你怎又说这种话，自小你就陪着我，除了父皇就只有你跟我最亲了……那阎老头处处拿父皇压着我，这才……我怎会疏远你！”刘保竟也不再端着太子的身份，真诚说道。
说着刘保从身上解下一块玉佩交与曹腾，“这是父皇给本宫的，还有一块，这块就赐给你，算是挨得这顿打，以后要是本宫不在你身旁，有人想加害你，就拿出这玉给他们看！”
“殿下，快快收好，陛下给您的玉，怎能转赠给小人……”曹腾惶恐道。
“你勿须收着，从今往后本宫要刻苦读书，定不让那阎老头再欺负你！”说着刘保果决说道。
“只太子能将这些书读好，成为一代明君，到时方真能保护自己所爱护之人！”曹腾在一旁鼓劲。
刘保为之一愣，随后猛地点头，倒还是少年人心性，曹腾这才欣慰地将玉收下……
…………
说到此时，曹腾已戛然而止，至于而后太子即是顺帝刘保是否依从了阎氏，而外戚阎氏一族是否真的日后把持了朝政，梁商自然知晓，倒也不需再问，否则怎会有如今顺帝的乾纲独断。
听着曹腾的讲述，梁商若有所思道，“想不到这玉佩竟还有这段往事，陛下与贤弟真是感情深厚啊！”说着又拿着那玉佩小心端详，才又给了曹腾。
其实曹腾也仅对梁商说道曾替身为太子的顺帝挨过顿打，便得了这玉，其他的如阎皇后、阎太傅等一干外戚牵涉其中便倒未加详述，只是回忆之时重又浮现在脑中。只因梁家亦是外戚，害怕梁商多心，可纵是简短数语，也让梁商感到曹腾与顺帝之间关系非同一般，两人又推杯换盏，直至天色已晚曹腾才告辞离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