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傻人傻福
大傻其实不傻,只是过于老实忠厚、对事物的反应慢半拍罢了。他的绰号究竟起于何时,已无法考证了。反正他的故事挺多的。二00一年大傻的一个同学曾向陈池说过大傻的奇闻逸事。
大概是大傻八岁那年吧,他娘喂养了
一窝刚孵出几天的小鸡。有一天,大傻在院子里玩,一不小心裤管里就爬进一只毛绒绒的东西。大傻以为是只小鸡,痒得他一边嚯嚯嚯大笑,一边用手捂住那小毛球猛喊:娘——娘——,小鸡跑进我裤子里了。
大傻娘听了,忙跑出来止住:你别动!别动!手不要捂得太紧,小心伤着它的筋骨。让我来……让我来……他娘过来,将手伸进他的裤管后叫他松手,他一松手,一只半大的老鼠嗦地溜掉了。气得他娘直骂他没用,鸡鼠不分。
还有一次,村里有一户人家房子着火了,一村子的大人们提着水桶到村前的小河里提水去救火,走了老远的路,等火灭了,大家才发现原先慌不择路,忘记着火的人家后面就是池塘,取水近在咫尺,救火者却白走了一大段冤枉路,纷纷责怪大伙都这么愚蠢。
大傻听了便说,等第二次先啦。
那着火的人家听了,将大傻一阵大骂,说他不会说话。后来,不知谁多嘴传了出去,周围村庄的人便以“等第二次先啦”来特指大傻他们的村子和村民的愚蠢。
一九九九年夏天,有媒人介绍大傻跟马飞燕相亲,在和平乡的乡场上,大傻比媒人和马飞燕早到十分钟。
三人见面后,为了不冷场,媒人就随便问他,等好久了吧,到来多长时间了?
大傻说,不久,像拉一泡屎那么久罢。
搞得媒人脸色大变,害怕相亲好事就此成黄花菜。谁知这傻冒,居然因这句话惹得马飞燕扭头便笑,结果倒因为其老实而搏得她芳心大动。跟陈池同年的他,结婚竟比陈池还早两年。
二000年秋,陈池和大傻因为一起报考广西师大中文系自学考试本科段的机缘结识后,当时陈池不知有多么羡慕大傻红袖添香夜读书的生活。大傻的绰号,也许起于未婚之前吧。
大傻的笑话,到二00三年快调到桂林市工作了,还在闹。
二00二年冬天的一个周六,地处桂东北的龙胜县城分外寒冷。上午八点,大傻突发慈悲,打电话问陈池:“陈池,在看书吗?”
陈池说:“眼珠子都冷出来了,还看书?!躲在被窝里陪老婆。你呢?”
大傻说:“我计划杀狗。”
陈池说:“大冷天的,杀什么狗,留长点头发暖和。” 他们一直习惯把理发比喻成杀狗,以狗自贬也贬人。
大傻说:“我杀的是真狗呢。我家的大黄狗养了两年了,过了年我就调桂林了,嫌麻烦不想带上它,咱哥们几个将它弄掉补补身子吧。”
陈池说:“那我先谢了,定什么时候?”
大傻说:“十点钟吧,我通知黄同,还有我们学校的三个老师。你们九点钟要过来了,记得从你那里带点野柑橘叶和桂皮,到时少不得你掌勺的。”
陈池说:“没问题,你出狗,我出手还不行呀。就这么定了,我马上起床。”
九点半钟,几个好友都聚齐在了大傻的客厅里,泡茶,抽烟,吃水果,烤火,打扑克。大傻夫妇在厨房里忙着烧水、洗碗、洗配菜。
大黄狗见到家里的这几个常客,比见到它的主人还欢,尾巴摇得客人们心软,真不忍心下手。陈池摸着大黄狗的额头,不敢看它慈善而含情脉脉的眼睛,只是一个劲地抚摸,大黄狗见陈池跟它亲近,高兴得老想用舌头舔他的手。
大傻从厨房走出来,对陈池说:“陈池,你说畜牲真是笨得可以,马上就要做成一道菜了,还摇尾讨好主人。”
黄同说:“大傻,水烧开没有?加大点火力呀,想到吃狗肠我口水都流湿地板了,你还在磨蹭。”
大傻见黄同催促,恼道:“急死你啦?狗肉又不是唐僧肉。等下不动手,一寸狗肠都不给你。”说完转身又进了厨房。
大黄狗就是这时趁大家都不注意溜之大吉的。
过了两分钟,大傻出来喊:“水开了,刀斧手,给我上!”
大家看看客厅,狗却没有了踪影。大傻急了,嚷道:“狗呢?狗呢?这么多人看不住一条狗!”
黄同说:“刚才还在这儿的。神了,会飞了?”
大傻下令道:“大家快四处找找,找到了喊回来。”
然而,大傻、黄同、陈池还有几个老师找遍了大傻家的每个角落,然后找的范围扩大到学校和学校外围,就是不见大黄狗的影子。大家十分泄气地回到大傻家。
黄同说:“反正吃不到狗肉人就不走了。”几个老师也说:“吃不到狗肉我们也不走了。”陈池不表态,只是笑容满面。
大傻开始面露难色。马飞燕拉他进厨房,用极低的声音数落他:“都是你多事,补什么身体呀。你看你的酒肉朋友,哪个不是五大三粗的,还补?大黄多好的狗,多有灵性啊,杀什么杀!一个桂林,容得下咱家,难道容不下条狗?”
大傻说:“我这几个死党,你是知道的,请神容易送神难,有什么办法,大黄偏偏就在这节骨眼上跑掉了。”
马飞燕说:“跑了好!”
后来,大傻只好到市场买回半扇狗肉。开席时,大黄狗却闻香而回了,气得大傻跑过去,一脚将其踢飞,骂道:“我叫你跑!”大黄狗不知究竟,痛得大叫不已,叫声像哭似的,全是委屈。
四米开粥店租门面的事到底是嘟嘟搞定的,黄同没那神通,不过他移花接木或者说“嫁祸于人”成功了,心里也喜不自禁,大言不惭,想大功独揽。门面由嘟嘟代交了定金的那天,恰好是周六。
下午,黄同就连拨了五六个电话给陈池,陈池猜想他要么是请他去马飞燕的飞燕茶庄陪大傻喝茶,要么就是三缺一拉他去嘟嘟的悦心花店里堆麻城,所以懒得接。黄同贼心不死,打羽飘飘的手机。
羽飘飘一按键,黄同就喊:“陈池不在啦?手机打爆都不接。”羽飘飘将手机递给陈池说:“找你的。”
陈池喂了一声。黄同骂道:“你个死人,今天我嘴淡,晚上我要喝水井坊了。”
陈池笑笑,说:“你这龟孙,酒在我车上都放淡了,你现在才说嘴淡!现在才两点钟,吃饱喝足了吴晓琼又不在家,你不是没事干?再说好酒就该你全喝呀?”
黄同说:“算你诚信。这样吧,三点钟,我、你、大傻在悦心花店集中,嘟嘟现在在店里等着呢,不能三缺一啊,少了你,下次到你家吃三天。哦,对了,车要开来,六点钟咱得上酒楼给你减轻负担。”
陈池不耐烦了,骂道:“别婆婆妈妈了,不见不散。”黄同笑呵呵地说:“死陈池,我就要你这句话。”
门面租下了,陈池得约米四认识一下他的几个哥们。陈池带上米四走进悦心花店,看见嘟嘟懒洋洋的陷在躺椅里,嘴里衔着烟。大傻正干着他一贯的活儿——煮茶。黄同像尊睡佛似地半躺在沙发里,看到陈池,他笑得露出了上下唇各八颗黑牙。桌上麻城已四面砌好,专等开战了。
陈池向米四逐个作了介绍。黄同见米四瘦得像个吸毒的,拍着米四的肩膀说:“兄弟,如果不是陈池带你来,说你是哥们,我肯定将你当粉崽看。”
米四笑笑,不介意地说:“没办法,一副饥寒之相。”嘟嘟见人到齐,忙招手道:“开工!开工!”米四是初次见面,推辞说不会打麻将,坐在陈池身侧看牌。
陈池心想:谁说富贵不离其体?除我和米四之外,在坐的有谁知道这里有个百万富翁?世俗的眼光真是势利误人啊。黄同狗眼看人低,竟然把米四当成粉崽。
四人打到四点半钟,陈池和大傻各赢了五百,嘟嘟输了六百,黄同输了四百,输家不服,继续鏖战。小小的斗室里,烟雾缭绕,麻雀大的蚊子都能熏死。
嘟嘟的老婆王英敏此时不知因为什么事刚好不在店里,到了煮饭时间,嘟嘟十一岁的女儿毕叶以为他们又像以前一样呆在店里吃饭了,就敲门进来,问嘟嘟:“爸,要煮多少米?”
嘟嘟打得正顺,没有听到毕叶的问话,他一面将手里的牌打出,一面说到:“九筒!”
到了五点半钟,王英敏回来,问毕叶煮了饭没有。毕叶说煮熟了。
王英敏去掀开锅盖一看,顿时傻了眼。忙去问嘟嘟:“死鬼,你叫毕叶煮那么多饭干吗?牛来吃呀,满满一锅!”
嘟嘟一脸的莫明其妙:“我没叫她煮饭呀!我们有饭吃。”
毕叶在外面说:“我问你煮多少米,你说九筒,我就照数下锅了。”
陈池、大傻、黄同和米四听了都哈哈大笑。嘟嘟一个下午的手气都不怎么好,脸一拉长就像个苦瓜;犹豫一会,他对王英敏说:“得了得了,你去买菜,今晚在我们家吃饭。”
王英敏说:“别说是六个人,就是十个人也吃不了那锅饭。”
嘟嘟说:“吃点少点,省得浪费,浪费是罪过。大傻说过,佛观一粒米,大如须弥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