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豆成尘

突然醒来,在我的屋子里,我看了很久白白的天花板,最终也还是没有止住叹出来的那口气。

突然的梦醒,大约是这世上令人最烦恼的一件事了吧,晨光熹微,我从冰箱里拿出一瓶红酒,倒进高脚杯里,酒气芬芳,可我却还是嗅到了隐隐的红豆气息。红酒是该细品的,若是你在,一定会说我这样喝酒是暴殄天物。

是你离开的第二天的梦。我走在我们第一次遇见的街上,隔着许许多多的人,第一眼就看见了你。你戴着奶茶色的围巾,手里的那杯红豆奶茶冒着热气,好像在等谁。远远地看见我,你一直朝我招手,我也一直在靠近你,可我走过去的路上却发现你离我越来越远,我大声唤着你的名字,可你还是越来越远,人潮像是一道道挤不过去的墙,我再也看不见跟我挥着手的你了。

街上的人群纷乱如潮,我突然很害怕看不见你的眼睛。我看向四周,又看向远处,红男绿女却没有一个是你。我以为再也无法见到你了,万幸的是,你突然消失又突然出现,我没想到你竟然换上了婚纱,那纯白一色与你的美交相辉映,我词穷到脑海里只剩下一个词——不可方物。人群于我,似乎已经成了不存在的微尘,我的世界里只剩下一个你。我突然意识到我是来向你求婚的,搜遍了口袋终于找到那枚刻着你名字的钻戒,小心翼翼地捏住,穿越人潮,我靠近了你。人们的目光仿佛聚焦到你我身上,我正准备单膝下跪向你求婚,可梦已经醒了。

我愣了很久,才真的相信,你已经离开。可酒气芬芳也盖不住这室间的红豆香气,你于我,正如这散不开的红豆气息,是久久散不去解不开的结。

你最爱红豆,冬日里手中总是扔不开那杯红豆奶茶。我问你为什么喜欢红豆,你说是因为红豆绵软细腻的口感,爱上了便再也丢不开。冬日里你煮红豆酒酿、赤豆糊;春日里你煮红豆薏米汤、红豆烧仙草;夏日里你做红豆酸奶、红豆冰……我从没见过你这样迷恋红豆的人,只要有甜品,就必然加红豆,于是,你对我来说就成了解不开的红豆香气,缠绵缱绻,像你吻我时的目光,温暖又带着朦胧。

红豆的气息也洇进了你最爱的奶茶色围巾里,我还记得它蹭在我脸上的感觉,羊绒的柔软与分明,带着你红豆的气息,就像冬日里最暖的一片阳光,带着两分懒洋洋的气息,可就是让人非常迷恋。

我喜欢你,也喜欢你煮的红豆。可我最喜欢的是你说你最喜欢的歌是《红豆》时,眼里似有若无的愁意,像极了一幅画,你就静静坐在那里,阳光带着红豆气洒了进来,暖暖的样子让我无端端地想拥你入怀,再喂你吃一碗加了红豆沙的豆花。你眼里的愁意里突然添了烟火气息,原来是你抬头看我,目光里融入了我,也就融入了世间的烟火。

或许这便是殊途的开始吧。我们原本大约就是不合适的人吧,我爱你,终究抵不过你爱红豆。

后来我才知道,你爱红豆,是爱相思。即便是与我一起,也带着对那个人的思念。“红豆生南国,春来发几枝。愿君多采撷,此物最相思。”他便是生于南国长于南国,也是你内心最深的相思所在。可我还是记得,你离开那天,同我拥抱过后,你的奶茶色的围巾上,斑驳的泪痕像是一颗颗红豆。

还是会常常想起你,街头熟悉的红豆酒酿气息像是你的味道。

直到那次看见你带着你的孩子,眉眼里的笑意像是化开的冰山。我走近你,想抱一抱孩子,你微微一笑,许我抱起,一如从前见你时,你捧着红豆奶茶,眼睛弯弯。孩子很乖,也很像你,大约也很像他吧。

你说:好久不见。

我答:好久不见。

话未说完,我就红了眼眶,我不敢看你。推说有事匆匆离开。

我只是没有想到,你一句话就能让我红了眼眶。我爱过你,或许现在,依然爱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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