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北方(上)

        前段时间,一天晚上从实验室出来回寝室的时候,手机一不小心从兜里掉了出来,被紧随在后面的车给压弯了,现在它一直躺在我的内务柜里面,成为了屏幕、主板、壳这三块了,凭借我的技术也无法将里面的照片、备忘收藏等弄出来。现在想想,这一年也过去了,发生的事情有些已经特别遥远,这也许是今年经历的太多!若干年之后,我若记不起零星单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样走向那条通往人生下一阶段路途与征程的把?毕竟回忆是最善于欺骗的,即便我们都习惯死犟与固执己见,即便我们总是一个人奔向与人流相反的方向,但彼时也有风和景明。

       大概是26号把,因为前几年都是1月26号放寒假,刚回重庆就住进了自己的新家。多少年以来,唯一的一次回家爸爸妈妈姐姐姐夫侄子侄女都在家里等我,在孩子的未来房间上面,爸爸妈妈他们还是达成了一致,全家人一起装修房子,一起打扫卫生。等我拖着行李回家的时候,直接就拎包入住了。这也是很多年以来,第一次不用过着寄人篱下的生活,在那一瞬间,家的感觉特别浓郁。

       本来准备在回家的那天,置办迁居酒宴,但因为时间和一些亲戚还未归家,因此便临时又推迟到正月初二。后来大家也知道了,正月初二那会,全国的疫情开始严重了起来,颇有些人心惶惶的感觉,真正赴宴的也只有三爷爷的二儿子一家,及二叔家,然后紧跟着他们又在计划着是否需要在年初回浙江,这疫情着实让人没法安稳。也留下了挺多年货年菜在家里,空空多了一个记账本。

       这个春节恐怕真不是三言两语能说完的,在初七那会,即便没买到一个口罩,我叫上二叔他们一起回奉节。很久之前,有人说过我喜欢冒险,现在我知道了这句话多少还是对的把。

       奉节老家离重庆三百多公里,那时候武汉封城已有几天,重庆各个区县之间也已经开始封路。我们成功通过了各个出去的关隘,但是在最后下高速的时候却难住了。兜兜转转几个区县的高速路口,就是不让进,这难不成要在高速路上一直晃荡,亦或者是直接把车开回浙江。上午从重庆出发,下午到达奉节的时候,外地牌照已经不让进入了,然后辗转到巫溪,联系到当地的一个朋友,帮我们把车开了进来,准备从巫溪回奉节。最终不幸的是,当天晚上在经过巫溪和奉节的交界线的时候,那里被一辆大卡车封住了去路,于是这车终于是没能开过巫溪。

       在巫溪下车的时候,倒是出现了一个小插曲。在二叔朋友家里,被那户人家看中了,非要把他女儿介绍给当女朋友,若是这次回家不是为了接阿静回家,倒是可以考虑一下。当然啦,只能想想,真要这样做,家里的老虎得把我皮扒了。当然,看到这句话的时候,她心里一定非常不服,你去呀,我就想看看嘛,看看那个女孩子乖不乖,长什么样子,说真的,你去呀。

       初九那天晚上,也是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那时候整个奉节的交通已经都停滞了,各个关卡之间都被封了,仅剩少数的几个在夜晚会打开。我开始实行这场真正的计划,叫上初中同学,开上车去大河的对面偷渡阿静。在乡间的一条黑漆漆的公路上,所谓艺高人胆大,兄弟有难,两肋插刀,最终在郭家沟我成功见到了很久没见的静静。完成了这个寺院封闭年代中旷日持久的思念,实现了这个疫情时代的情侣密会。

       初十的早上,本打算和初中同学一起回重庆,但是由于时间等原因,我和静静决定先行一步。当地的司机,将我们送到关卡去,然后步行通过关卡去下一个地点等下一个司机……就这样,在接近傍晚的时候成功回到了重庆北碚,中途曾被无数枪指着额头,探了探温度,曾在无数张状纸上面填写了自己的大名和籍贯,所幸是在市内,所幸静静给我带的一个口罩。

       妈妈还是在初三的那天回浙江了,老爸在家里收拾卫生,当我带着静静回家的那一刻,爸还是按照我说的,把平日里没有剃的胡子给剃了,初十的这天就成了我老婆和她公公见面的重大日子。

 

       十三左右,爸爸因为用药问题,糖尿病严重造成丙酮酸中毒,住在北碚人民医院。她陪着我一起跑遍医院,住院期间,我在医院照看爸爸,她不情愿离开,最后被我撵走一个人在家里待着,一个人做饭吃剩饭。

       再过一周,爸爸出院,紧接着又回浙江了。看着手机里中国某商银行里面的48万贷款,那时候突然觉着一切都可以坚持下来,只要过了一年。一年后毕业了,一定要让爸爸,让自己身边的人,让自己爱的人、爱自己的人不再因为前而奔波劳累。

       走的走,现在家里就剩下了我和静静两个人。和她住在一起之后,有时候就很窘,这时候怕黑的缺点就展露无遗了。晚上客厅灯一关,我就不敢一个人走在后面,攥着她的手就不敢松开。洗完澡一关灯就直接冲回卧室,不敢停留半秒。

       这疫情倒是出乎了我们的意料,最开始天真的以为最晚十五的时候就能研发出药物,疫情结束,或者出现转折点。后来,听老师说,20的时候大学所有教职工已经回到学校了,26-27大概就是学员返校的时间。后来,又听说了是29返校,我给阿静还卖了个关子,大大开心了一回。再后来,小学开学了,再后来,有些学校说不开学了。静静说,我以为咱们大学生都是祖国的栋梁,所以才是最后开学呢,我给了她一敲脑袋,别人这是地域问题才先开学的,这次,又成功的把静静敲成了憨憨。再后来,5月15了,寺院还是开门了。

       多少年之后,属于这个时代的记忆和身边的映像都会变成一代人的回忆把,亲历者和通过别人的讲述终归不是一回事。但真正经历这些事情的时候,心境还是多少不同的。当我跑到街上的时候,发现整个城市都寂静无声,所有的店铺都关着门,上面还写着正月初三、正月初七等开业的时候,有些事情还是不要经历的好。我曾感叹自己错过很多东西,汶川大地震的时候,我正好在浙江,在后来日全食的那一年,我正好午觉睡着了,迷迷糊糊以为是天阴了,在小时候的时候,正好错过了当时蒲家父子回乡探望等等。

      

       她说,我改变了她的整个生活和世界。如果不是我的出现,她会一直选择单身。她说,跟着我之后,去医院的日子超过了这二十年所有去医院的时间。她说,我连自己都还照顾不好,我才不要生孩子,要生你生。她说,你知道吗,你给我的安全感,让我怎样都不会担心失去你了。她说,被爱的人有恃无恐。她说,也只有在你面前,我才能这样无条件的相信你啊,我才没有那么笨呢。她说,你别生气了,是我错了好不好?她说,臭老公,我好想你啊……

       爸爸回浙江之后,家里就两个人吃饭,我们把饭桌收拾出来,移到窗台那里,白天一起上网课,晚上一起出去跑步。她的课总是在3-4节开始,我总是得一大早就起床,然后第一节下课后总是钻进被子里面捉弄她,笨丫头每天都是被我给冰醒的,然后又紧紧抱着我的脖子不让我去上课。

       因为比赛原因,每天晚上我会熬夜到很晚,她就一个人在旁边要么看综艺,要么在沙发上睡着了,要么被我搂着在卧室里面睡着了,醒来发现我还在忙,就一个劲的拉着我不许熬夜了,快点睡觉,明天起来再忙。

       她特讨厌我鼓捣电脑,尤其是什么装双系统,那时候还是个小白,到处找教程,多次重装,上百次开关机,一点一点的填坑,一鼓捣就是几个小时,通宵达旦,把新买的电脑都弄的不好使了。后来又把她的电脑弄过来,但嫌她的电脑太卡了,然后就又给她重装系统,成功了将坠机堡垒当成了小白鼠,以至于后来她的键盘失灵了。

       女孩子是一个神奇的动物,在遇见她之前,我会通宵的去打游戏,但是和她在一起之后,发现游戏好像真的不香,尽管生日的时候我要求她送我一个精灵王。好像我从来没有在朋友圈介绍我的静静,初中我们一个学校,一个老师,初中毕业奉节县第11名,高中放了我鸽子,约定好一起去重庆读书,最后一个人留在了奉节,此后就只能通过电话一直联系,等我高三元旦去她们学校看她的时候,她的室友说以后你大学要是找男朋友一定是他,虽然时至今日我还没去拜见感谢这位室友。大学里静静是导学团团长,成绩专业第三,第二,第一,一个成绩和相貌优秀到天际的女孩子。我们认识七年了之后再一起,现在已经答应做在下的拙荆。

      

       她老嘲笑我,说是个小气的小闵同志。总因为一些小事跟她吵架。现在也想不起来是因为什么,是不敢爱我?还是因为重来不送礼物?还是因为不懂男人的口是心非?不知道为啥大晚上的我就站在窗户外面了,大晚上的她手机里面就多了几句话,你好之为之,我已经不在北碚了。不知道为啥手机就变成三片了。不知道为啥微信就被拉黑了。

       她总是说小气的小闵同志,小肚鸡肠,阴晴不定,上一秒还开开心心的,下一秒就不知道为什么生气了。小气的小闵同志每次生气又只生气几分钟,过一会又来找她道歉,说我错了我错了,错了有什么用,都已经发生了。

       小气的小闵同志的女朋友,总是很温柔,拒绝承认自己是一个贤妻。在家里从来不倒剩菜剩饭,男孩子都不吃的剩饭非要一个人吃完。会一个人默默的在厕所洗咱们两个的衣服裤子,会拿着我的袜子使劲搓。出去坚决不乱花钱,买菜知道哪个季节买什么,怎样买最划算,没必要的东西坚决不准我买,我们会一起去逛倒闭的两元店,用进货的方式往家里搬东西,会一起去大商场进口超市,逛老半天之后手上都只拿着一瓶水出来,会在新开的超市那里排老长的队伍去换取一包盐,遇到不是很远的路,就不准打车,遇到献血车就想上去奉献自己,会因为某宝上的森林坚持天天打卡。

       会因为拿着一个雪糕一起在回家的路上蹦蹦跳跳,吃着明明很难吃的菜,还要说真的很好吃,明明很想吃蛋糕,说是要减肥,结果见到蛋糕了,开心的就是个傻丫头,我们会因为某猪场的猪肉脯而开心很久,会在某宝上一起种树,完成结婚前约定的100件事情,自己不喜欢吃洋葱茄子还老是问我要不要买,疫情期间推着她去门卫那里让她以出去看病为理由出去,最后要到了一下秒怂,有时候就很傻,肚子明明很疼还求着我给她买小布丁吃。

       我们一起去网上学习了怎样做火锅肉,后来成为了很久买一次肉的时候必做的一道菜,一起做了红薯粉烧茄子,会一起做家务,会一起熬夜写论文,会一个人出去办事的时候,过一会就打个电话,会在我身体不舒服的时候,不顾反对就把药买回来了,会徒步爬到顶楼去晒太阳也不愿意坐电梯,会跑到小区像小宝宝一样玩滑滑梯,会穿着拖鞋一起去打羽毛球,会一起训练,做直臂悬垂、单双杠、俯卧撑、仰卧起坐等等,会一起去吃大餐,会一起去吃自助烤肉,就抵着面包牛奶吃,然后我一个人吃了三个人的量,我们会去采购物资,然后回来的时候抱着油桶,提着菜就蹦蹦跳跳的回来了,能背着我走50米的路程……

       因为没有电磁炉我们在灶台上吃了几次火锅,我们被物管催交物业费,有被电力公司催交电费,有被水力公司将催交钱单子贴在门上,有因为天然气不足冒着雨到处去找天然气公司开气回来一身湿,米油盐酱醋茶都缺少过后面都不用酱醋茶,但从来都没有抱怨过,我们依靠着自己的工资和津贴一直坚持到开学了,后来还借她的奖学金换了一个新的电脑。

        我告诉她,静静,以后我一定会让你成为世界上最幸福的女孩子,不只是在精神上,物质上也是。她说,我不喜欢异地,但因为是你,所以我愿意。她说,臭老公,等你回来了,我要个你一个温暖的抱抱。我说,老婆,我爱你,等我回家。

        后来,我没想到的是,进了寺院之后,竟然直到现在都还不确定能不能回去。但有些美好的回忆已经充满了整个生活,不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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