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情百态/14 三年一次

1

为了躲避逆行而来的汽车,我乘坐的大巴车冲破了护栏,沿着陡坡翻滚着摔出了公路。那一刻,我以为自己死定了。

眼前的一切都在旋转,耳边满是男男女女的惨叫。所以,当后来的我毫发无伤地出现在医院里,身上甚至没有一丝血迹和污渍的时候,我以为刚才只是做了一场梦。

当时的我并不知道,那根本不是梦,而是接下来我将遭遇的所有怪诞经历的开端。

因为回想不起自己是如何来到这所医院的,于是我便索性决定回家——一个让我暂时蜗居的出租屋。

我一边想着今天那古怪的梦,一边摸出挂在腰带上的钥匙串,准备打开这间足有三十年历史的木制房门。

可钥匙虽然插进去了,却拧不动。就在我怀疑门锁坏掉的时候,却听见有男女的笑骂声从里面传了出来。

我一惊,我的家里怎么会有外人?

在确认了自己没有走错门后,我开始使劲敲门。门很快就开了,一个平头挂着大金链子的大汉恶狠狠地看着我,问我找谁。在我陈述了自己的疑惑后,他摆手将我赶了出去,并声称自己已经在这间屋子里住了三年。我本能地摸着包想打个电话质问房东,却忽然想起手机早已和包一起丢了。

我想起楼下的便利店,我是老主顾,跟店员很熟悉,可以去找他们接个电话。我边想着边走下楼,看了一眼那个坐落在楼下的快客便利店。

然而,那个位置上根本就没什么便利店,取而代之的是一家发廊。而且,从门面的新旧程度上来看,它已经存在在这里有一段时间了!我开始感受到惊恐,忙环顾周围,去观察更多的细节。

我发现,自己的周围在一天之间发生了巨大的变化。

比如说,昨天,马路对面还是一家肯德基,而今天,那个地方已经筑起了一栋二十多层的回迁房!

我惊呆了,是我的记忆错乱了,还是说,这个世界就是在一天之内发生了如此多的变化?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我的大脑一片空白,完全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现在的我,没有通话工具,没有钱,也没有身份证,还无家可归,完全是处在寸步难行的状态。

随便找个天桥,在下面熬过一夜吧,等到天亮了,就能回到公司见到熟人了。这是我现在唯一能想到的办法。

2

我叫王鑫鼎,是一家名为“茂晖药业”的制药公司的医药代表。由于性格的原因,我基本上没有什么业绩可言,对工作也无热情和好感。可这一次,我却无比盼望天亮,盼望能在第一时间回到公司。

因为,它是我的唯一一根救命稻草。

现在,这根稻草也几乎断了。因为,我看见保安室里的大个子保安,是个陌生的面孔,我从未见过他!

可是,他却认识我!他一看见我便放下手中吃早餐的碗筷,一脸媚笑地跑出来,冲我敬了一个标准的军礼说:“早上好王总!”

王总?这个不认识的保安竟然叫一个普通的业务员为“总”??

我觉得很奇怪,说:“我是王鑫鼎,不是王总。”

“对啊,销售总监,王总!”保安说,“今天您来的真早!”

——一天之内,一栋回迁大楼拔地而起。

——一个小小的业务员一跃升级为总监。

这世界发生什么了?

我站在大门前,看着园区内一栋一栋熟悉而又陌生的大楼,完全不知道该往哪儿走。

“您是不是忘带包了啊,”保安说,“要不要我帮您开办公室的门?”

“哦······好吧。”话刚说出来我就后悔了,因为我根本不知道自己所谓的办公室在哪儿。

大个子保安回到保安室翻出了一串钥匙,站在我旁边说:“咱俩一块儿过去,我给您开门。”

我看看毕恭毕敬站在自己身边的保安,他完全没有先走一步的意思。怎么办,只好硬着头皮上了。幸好我知道销售总监办公室所在的楼号和楼层,不至于连楼都走错。可办公室在哪里呢?

我慢吞吞地在走廊里走着,保安始终跟在我身后一米的距离,让我越来越不自在。

“王总,您走过啦!”保安在身后喊着。

我赶紧回过头,安静的走廊中,保安正站在一扇门前冲着我笑:“您可真是日理万机,连走路都在想着工作呢。”

我顺势道:“对啊,是有点累。”

“那您注意身体!”

“没事。”我边说边看着保安恭敬地退出办公室,稍微松了一口气。

这是个相当大气的办公室,摆着大量的古典红木风格家具,还有各种各样造型工艺摆件。我四下张望着,紧张地坐在办公椅上,偌大的红木桌面几乎可以躺下一个人,上面满是一叠一叠的文件和散落的纸张。一个精巧的台历被摆在显眼的位置,上面还有一张印刷照片,是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的相拥照。

突然,我感到身上的每一根汗毛都竖立了起来,寒气从毛孔钻进内脏,让我不由地打了一个哆嗦。

因为,那个男人是我,而他怀里的女人,我却完全没有印象!

照片的后面写着:王鑫鼎永远爱方沐霖!而照片后面的台历上,四个数字也格外刺眼——2018。

可是,今年不应该是2015年吗?!

慌乱中,一张A4纸掉了出来,是一张身份证复印件。

虽然复印得不是很清楚,但这显然就是我的身份证。我终于知道这个世界为什么有如此大的变化了,因为,这是三年后的世界!

车祸发生的一瞬间,我穿越到了三年后的2018年。在这一年,我已经荣升为“茂晖药业”的销售总监,而且娶了一个名叫方沐霖的美貌妻子。

知道自己在三年后会有如此的成就,我先是一阵欣喜,继而恐惧起来——我该怎么办,要怎么才能回到我原来的世界中?如果不能回去,我又该如何在这个世界中生活,如何面对另外一个我?

我的心脏咚咚跳着,大脑中开始浮现出一些杂乱的声音。我使劲地拍着头,却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咦,王总,您什么时候出去的?”是保安的声音,隔了很远,那声音翁里翁气,只能勉强听清。

“出去?我不是才刚来吗?”这声音······是我自己的声音!只是,除了音色之外,口气和情感却完全不同,非常的冰冷和威严。

“你是不是把别人看成我了,眼睛不好做什么保安,下次再这样就滚蛋!”

“对不起,王总!”

紧接着,脚步声响了起来。来不及想太多,我只知道现在根本不是和未来自己见面的时机。我忙着收拾被翻乱的办公桌,想把办公桌上的一切文件尽可能地恢复原状。

脚步声越来越近,我一着急,哗啦,桌子上的文件掉了一地。

来不及了!

脚步声愈发大了起来,我本能地抽走了身份证复印件,迅速逃离了办公室。

3

好险,如果再慢半步就一定会和另一个我撞个正着。

我不敢想象如果真撞见了,会发生什么样的事。也许,会像一些科幻故事或电影里说的那样,“噗”的一声,两个人灰飞烟灭。

可就算我和他平静地碰面了,没有发生任何超自然事件,当告诉他我是三年前的他穿越来的,他会相信吗?尤其在看到散落一地的文件后,他又会怎样看待这件事?

——有太多不可控的发展了。

我尽可能地装作自然地从保安面前经过,保安瞪大了眼睛看着我,估计他无法接受我如此莫名其妙的行为,但碍于另一个我的气场而不敢多问什么。

离开公司,在假装淡定地转过一个街角之后,冷汗哗啦一下从额头上流了下来,心脏几乎要跳到喉咙外面去了。我就这样靠在墙上,过了不知多久才慢慢平静下来。

恢复平静后,肚子不争气地咕咕叫起来,嘴唇也开始干裂,一晚上没吃没喝没睡对身体的影响开始显现出来。可我现在依然没有钱也没有身份,在这样的炎炎夏日中,甚至都不能买一瓶水喝。

我从口袋里掏出那张从办公室里带出来的身份证复印件,目光跳过相片和身份证号,而直接落在家庭住址上。我曾经暗自发誓,如果将来买的房子符合本市落户政策的话,那么会在第一时间把户口迁过来,并换掉身份证。这是我在一座城市扎根的标志。

相信三年后的我如果有了自己的房子,也会这样做吧。果然,上面写的地址是:滨溪市万福园25-13。

我的心又忍不住悸动了起来。万福园,那是滨溪市的别墅区,是我一直以来的梦想之地。

既然如此,我回自己家拿点吃的和喝的总不过分吧。

一瞬间,我觉得身体里面马上又充满了力量,仅用了不到半天时间,十多公里的路便走完了。来到三年后我的别墅,大门是指纹解锁,我有些忐忑地按下了食指,指纹锁中传来清脆的女声:“欢迎回家!”

因为饥渴难耐,走进别墅的时候,我根本没有闲暇去看家中的陈设,而是直接跑进厨房,大摇大摆地打开水龙头,猛地灌了自己几杯水。

当我走进这栋别墅之前,还以为自己会很紧张。可现在,我心中却是无比的平和淡定,就像是回到了自己的家一样。究其原因,可能是因为这就是我的家吧,虽然是三年后的,但自身荷尔蒙的气味萦绕在空气中的每一个角落,给我一种安心的力量。

如果不是因为我是个外来者,不想惹什么麻烦,否则我真想躺在那宽大的真皮沙发上好好地睡上一觉。

喝足了水,我来到餐厅,餐桌上摆满了食物,虽然大多看起来都是些半成品,可依然让人垂涎欲滴。

我实在是饿极了,仅存的理智被饥饿瞬间打败,拿起筷子夹了一块还未浇汁的半成品炸肉,便大块朵颐起来——这时我吃过的最好吃的肉,真香!

红酒,桌子上还有一瓶红酒!好久没有喝过红酒了!

我捡起摆着的开瓶器,咚地一声翘开塞子,咕咚咕咚喝了起来。

我正埋头吃着,全然不知什么时候身后已经站了一个人。

“你干嘛呢?”是一个女人的声音,很甜美,但此刻在我听来却像是魔鬼的声音。我浑身一哆嗦,几乎要夺路而逃。

但我没有夺路而逃。

因为在看到她的第一眼,我感受到了强烈的心悸,内心变成一团乱麻。这个女人给我一种非常奇怪的感觉。

我赶紧把口中的东西咽下去,说:“今天下班早,提前回来了。”

方沐霖来到餐桌旁,似乎是吃了一惊:“呀,我出去买瓶酱油的功夫,你就把我的菜给吃成这样了!还没做好呢,这样我们晚上吃什么啊?”

“只是,太,太好吃了。”我发自肺腑地说着。

没想到我的话刚说完,方沐霖的眼圈一下子红了起来:“太好了,爱吃就多吃点。”

“你怎么了?”我问。

“没事儿,我很开心。”

方沐霖走过来,白皙的手搭在我的手上,香,而且,软腻。

这是我第一次摸到女生的手,那种感觉像是触了电一样,我想要赶紧缩回来,可整个手却像是被强力胶水粘住一样,根本缩不回来,就只是在桌子上颤抖着。

方沐霖扑哧一声笑出来:“倒是你,怎么回事,好像从没碰过我的手一样?”

我赶紧打圆场:“呃······你很漂亮,所以有点激动。”

她的确很漂亮,比办公室里的那张照片还要漂亮。方沐霖收起了笑容,面色幽然起来:“你今天,很不一样。”

我又后退了一步,离门口近了一点,准备随时逃走:“没有啊,哪有不一样。”

这样面对面的伪装是我不擅长的,随时都会露出马脚。

“你还爱着我,对吗?”方沐霖靠近了一些。

“你怎么能说出这样的话呢,当······当然。”我继续后退着,保持距离,“我一直都很爱你。”

方沐霖停下了脚步,眼睛还是盯着我:“你骗我。”

“不······不会······”我使劲挤着笑。

方沐霖转过身去开始收拾桌子上狼藉的碗筷:“即便是假的,我也很知足了。你好好歇息吧,我继续做饭。”

不知为什么,她的模样和情绪给我造成了很大冲击。难道仅仅是因为她长得漂亮,极度符合我的审美吗?

看着她美丽的背影,我的确是想就这样躺在沙发上静静地看着她,等着和她一起吃晚饭。可是我做不到,我必须要离开了,因为,我似乎在脑海里听到了熟悉的声音。

是汽车声,那声音已经越来越接近这栋房子,三年后的那个我正开着汽车往这里赶来,我能清晰地感受到他越来越强的存在。

“你知道吗,我喜欢······”方沐霖好像还在说着什么,但我已经夺门而逃。

4

我没有离开太远,只躲在离别墅不远的草坪中,那是能够听清房间里的对话声,和感受到三年后我的思想和行为的最远距离。

他回家了。

方沐霖还像对我那样地对他说了不少情话,可他却并没有理会,而是直接走进卧室,倒在床上一言不发地玩着手机。

方沐霖小心翼翼地把菜肴摆出最好看的样子,熄掉电灯,点燃蜡烛。

三年后的我懒散地从卧室中走出来,啪地一声点亮电灯:“你是不是只会做这些菜,三年了,我看了就倒胃口。”

“可刚才你明明说喜欢我做的菜······”

他却说:“你在开玩笑?或是,你已经无聊到开始编故事了?”

“果然是这样,”方沐霖的声音有些哽咽,“你只是在耍我,就像耍猴子一样。可刚才你的眼神是那么的真诚······你为什么要在结婚纪念日这天来愚弄我呢?”

“我看你已经病了。”他说,“不说别的了,离婚协议你还是签了吧,这样对我们都好。”

“我不会让你和那个狐狸精在一起的!”

狐狸精?

我一直自诩不是个花心的人,看来我错了,可我怎么能在坐拥这样一个美丽妻子的同时,又去找别的女人呢?该死!我骂着我自己,心中有一种强烈的负罪感。

“哼!”他冷笑着,“损人,而且,不利己。”

他并没有吃饭,而是再次走进卧室,倒头便睡,不大一会儿,鼾声传遍整个屋子。

我能感受到方沐霖一直在啜泣,我莫名其妙地心痛。

直到夜半时分,也许是哭累了,方沐霖才慢慢地爬上床,轻柔地从背后搂住他,却被他粗暴地一把推开。

——人渣!我握紧拳头。

此刻,我有一种强烈的想要拯救方沐霖的念头。

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冲动,只知道我必须压制住这种冲动。无论是方沐霖还是他,都和现在的我没有关系。现在对我来说最重要的,是找到回到自己世界的方法,以及在找到方法之前的生存。

我要有身份,要有钱。

尽管我已经用衣服保住了密码锁,可那句“欢迎回家”在夜里还是显得过于洪亮,以至于吓出了我一身冷汗。好在,屋子里还是安静着的。

看来他们并没有发觉有外人走进来。

那个未来的我背对着方沐霖躺着,方沐霖则在床上蜷缩着身体,梦中的她依然在啜泣。我看着那令人怜惜的女人,心悸的感觉又回来了。我捂着自己的胸口,突然产生了一个邪恶的念头。

如果此时,我趁着未来的自己熟睡,将他杀死,然后再埋起来,那么我就可以自然而然地接替他生活在这个世界上,拥有他的一切,包括他的妻子。

这样,是不是根本就不会对这个世界构成任何影响?

我相信自己绝对会对她好的,我会永远爱她,做一个比未来自己更优秀的人。

那么,要不要现在就杀了他?

不要,别多管闲事!

我使劲掐着自己的大腿让自己冷静下来。

在确认床上的两个人都没有醒之后,我摸索到床边,他的钱包就随意地放在床头柜上。我用最轻的力气一点一点地取下钱包,慢慢地踱出卧室,来到客厅,走到大门前。

这样就好了,身份证和钱都有了!

我的心终于稍微平静了一些。

“你是谁?”

就在我刚要离开别墅的时候,身后却传来了方沐霖的声音。

5

我转过头,她正站在门前看着我,眼角闪着泪光。

“啊,我是你老公啊。”我说。

“你不是他,”她说,“他在睡觉。”

糟了,看来一切都败露了。

我忙说:“对不起,但这并非我的本意。这很难解释,我是他,又不是他。总之,我没有恶意······”

方沐霖看着我,靠近我,把头埋进了我的胸口:“我相信你。我们走吧,我跟着你,走到天涯海角。”

我万万没想到方沐霖竟然会这么轻易地相信我,又会有这样的反应。

我一时忍不住去抚摸她的头发,发香在我的鼻孔中飘荡:“我不是你的丈夫,你不能跟我走。”

我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在这样的紧张环境下做出如此举动的,但此刻,她竟给了我一种久未谋面的恋人的感觉。

难道这些都是时空错乱造成的影响吗,让我和三年后世界产生了某种程度的融合?她在我心中的地位已经重要到了可以用一切代价来保护的级别。

“你是不是我的丈夫不重要,我只想跟你走。”方沐霖抬起头,泪眼婆娑,“我只要你。”

我还想说些什么,却看到,三年后的我,正拿着一根棒球棍怒发冲天地站在方沐霖的身后,眼睛里几乎要冒出火来:“你他妈是谁?!”

“我就是你。”我冷声说。

现在,为了方沐霖,我已决定直面一切。

“我说怎么那么奇怪,你跟我说一些不着边际的怪话”他走向方沐霖,“原来你给我戴了绿帽子,还装模作样,不肯跟我离婚,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方沐霖看了看他,又看了看我,瞪大了眼睛,退后着。

三年后的我冲着方沐霖挥舞着棒球棍,忽然一步上前,死死地抓住了她。

方沐霖哭喊着:“鑫鼎,救救我!”

“放开她!”我怒吼。

“这是我的家事!”

“你错了,这个世界不再属于你!”我瞪着那个三年后的自己。

原本,他还有机会和我和平共处,寻求一起生活在这个世界上的机会。可现在,他已经失去这个资格了。

“哈,你想干什么?”他笑着,“你想杀了我,然后取代我吗,真是异想天开。告诉你,李鬼就是李鬼,永远也成为不了李逵!所以,滚回三年前去!”

“等等,你怎么知道我是三年前的你?”

我正问着,他已经丢下方沐霖,抡起棒球棒直向我的头砸来······

这是男人之间的战斗,方沐霖哭着站在一边,嘴中大喊着“别打了”,可却是毫无作用。

我跟他一同滚在地上缠斗,一开始势均力敌,但很快,我已将他狠狠按在身下,丝毫动弹不得。

毕竟,我要比他年轻一些。

这一刻,我完全没有什么理智可言,抡起棒球棒,一下一下地砸下去,直到砸扁他的头,脑浆喷溅,我确定他已经死得不能再死了为止。

“一切都结束了。”我蹒跚地走到方沐霖身边,扔掉棒球棒。

她已经哭得没力气了,搂着我说:“你再也不要离开我了。”

“等我一下,我去拿把铁锹把他埋了。”我说。

“没关系,回家吧,”方沐霖说,“我处理他的尸体。”

“不能让你做这个。”我说着就要转身。

方沐霖温暖湿润的嘴却贴在了我的嘴上,那一刻,我整个人都融化掉了。

我顺从地跟着她走进了房子,也许是太累了,我很快就睡着了。直到第二天天亮的时候,方沐霖说,尸体她已经处理好了。

后来,我才知道,方沐霖并没有出去埋尸体。

因为,并没有什么尸体。

方沐霖对我说,那天晚上,我拿着一根棒球棒挥打着一个看不见的敌人,她知道我已经疯了。

其实,从车祸发生的那一刻起,一切就已经失控了。

我是车祸的唯一幸存者,在病床上昏迷了一个月,醒来后,我整个人都变了。我变得暴躁,花心,诡计多端,冷漠歹毒。正因为这些特质,我游刃于各大医院,用突出的业绩坐上了销售总监的位置。

同时,我遇见了方沐霖,我对她一见钟情,用尽各种手段追求到她,和她结婚。得到满足之后,我很快厌倦了。我开始和其他女人交往,每晚流连于她们的卧房,渐渐的,也不再回家。

所以,当我的车祸脑外伤后遗症开始出现时,方沐霖并不知情,还诧异地以为我在用恶作剧去嘲弄她。

后遗症的症状是,我的记忆时常会回到车祸发生前的那一刻,对于这三年来发生的一切,我将一无所知。我会忘记家的地址,忘记自己的工作,甚至连方沐霖的存在都忘得一干二净。

但很快,她发现了我的变化。当某一次她看到我悄悄回家,试图偷取自己的钱包时,她才意识到我并不是在恶作剧。

有时我会忽然好转,一觉醒来,又回到三年后的状态,能够正常生活,但对发病期间自己所做过的事没有一点儿记忆。

于是,方沐霖决定将计就计,在这一次我发病时,陪我将戏演了下去。她想,或许这样我能彻底变成三年前的我,那个善良、单纯,会对她一见钟情的我。

她想要跟我走,而且,很害怕我再变回那个身为销售总监的自己。

“那你为什么要告诉我真相?”我颓然地问,“如果你不说,或许我真的可以就这样,和你一辈子在一起。”

“我不想再自欺欺人。”她又哭了,“你已经疯了。”

“我没有。”我急忙把手捂在胸口上,仿佛在虔诚地发誓,“我就是三年前的自己,你看着我的眼睛,我昨晚已经把他杀了,我不会再变成他了,真的。我爱你······”

她幽幽地看着我,眼睛像两潭深不见底的湖水。

“上一次,你也是这么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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