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节7 P108-P125
读书虽慢,自己读完呗。
昨晚在地铁上读了会儿,摘抄了二代次子上校判处死亡押解回来的场景,今儿把这章读完了。一如既往,若干零碎事件四处分散漫不经心向前推进,如同一张网里面无规则散乱地跳出不同的事件,但又尽在这一张网里,又有无数的网,一层一层递进,交织成一个硕大的网,一切都在其中。
这一章继续有许多画面,不下九组,何塞死亡那一组蔚为壮观。
一道血线从门下涌出,穿过客厅,流到街上,沿着起伏不平的便道径直向前,经台阶下行,爬上路栏,绕过土耳其人大街,右拐又左拐,九十度转向直奔布恩迪亚家,从紧闭的大门下面潜入,紧贴墙边穿过客厅以免弄脏地毯,经过另一个房间,划出一道大弧线绕开餐桌,沿秋海棠长廊继续前行,无声无息地从正给奥雷利亚诺·何塞上算术课的阿玛兰妲的椅子下经过而没有被察觉,钻进谷仓,最后出现在厨房,乌尔苏拉在那里正准备打上三十六个鸡蛋做面包。
“圣母在上!”乌尔苏拉喊了起来。
她沿着血流溯源而上,穿过谷仓,经过秋海棠长廊——奥雷利亚诺·何塞正在那里念诵三加三等于六、六加三等于九——又穿过饭厅和一个个房间,径直走到街上,先右拐再左拐到了土耳其人大街,忘了自己还穿着烤面包的围裙和家居拖鞋,来到广场,走进一户从未登过门的人家,推开卧室的门,险些被火药燃烧的气味呛死,发现何塞·阿尔卡蒂奥趴在地上,身下压着刚脱下来的靴子,这就看到了血流的源头,而血已不再从他右耳流出。没发现他身上有任何伤口,也没找到凶器所在。另外也无法除去尸体上呛人的火药味。最初用丝瓜瓤蘸肥皂洗过三遍,然后先用盐和醋、后用草木灰和柠檬汁擦拭,最后浸到一桶碱水里泡了六个小时。经过反复揉搓擦洗,他身上的刺青花纹开始褪色。他们不得已想出一个极端的方案,加入胡椒、莳萝和月桂叶用小火煮上一整天,但尸体已经开始腐烂,不得不即刻下葬。他们用一口长两米三、宽一米一,内部以铁板与钢栓加固的特制棺材将他密封下葬,但仍然再一路经过的街道上留下了气味。尼卡诺尔神甫的肝部肿胀紧绷如鼓,他只能在床上为死者祈福。此后数月,虽然为坟墓砌起层层护板,在其间撒上压实的灰土、锯末和生石灰,墓园依然飘荡着火药味,直到多年以后香蕉公司的工程师在坟上浇了一层水泥,那气味才消失。
何塞的血一直冲到老母亲的面前宣告母亲“儿挂了吆”,儿这一生对母亲就这点交代了,想当年初尝禁果,夜夜与已婚女子享受人间至乐的欢愉,交合却换得新生命的到来,逃跑回避是唯一出路,归来时生长为巨型的诞于感官享乐的异类,居然也收获了爱情和安乐的窝,依然是远离母亲与家庭,独立于荒野,过着野蛮人的生活。直到死亡,鲜血流尽,跨过无数街道房间,终于回到母亲面前,岂非心中无情。迟迟不肯消散的火药味,何塞这一生莽撞,稀里糊涂跌跌撞撞,甘心么,并不甘心,又拿命运的无常奈何,无可奈何。
奥雷利亚诺上校开始思考,战斗是为了什么,结论是自尊。为自尊而战无可厚非,换来了自尊吗,如果是,何必再战?如果不是,岂非南辕北辙么。
可怜的阿玛兰妲一边舍弃了爱情,又从来不曾舍弃对爱情的渴望,总是一边寄予希望,每每接近标的,临门一脚,总是要狠狠踩下去,血肉模糊在所不惜。如此的惩罚,是对幼年的一再重复,一个不配得幸福的人生路线,唯有如此往复循环,是不能够,也终不可以靠岸登陆的,只有在路上,在途中,这是熟悉的痛苦。恐惧大于希望,海上钢琴师里有一段,主人公因为爱情,打算离开大海,靠岸登陆,拎着行李箱即将登岸时,终于对未知的恐惧战胜了于美好爱情的憧憬。此后一生于海上,宁愿死亡,也不曾离开过一次。阿玛兰妲,这个可爱的姑娘,或许从未感受过被关注热爱。
姐妹丽贝卡自幼父母双亡,幽深的恐惧盘踞心底,养父母对她视同己出,给予了很多关注,但亦无人了解她内心的孤寂痛苦呢,吃土的慰藉,被看成可怕的恶习,只是一味被打压被限制,以最粗暴的方式,虽然背后时养父母的爱,只是爱不达内心,大家只是隔离着生活着。
阿玛兰妲得到的关爱或许更少。每一次希望生起,又幻灭,所有希望不过是一种寄托,乌托邦而已。第一个暗恋对象,是钢琴师,但钢琴师同意不过是她以为的陆地救赎而已,真的爱吗,当然不,那个害她失了乌托邦的姐妹,亦不过是她假想的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