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起我的小学老师,我的话就多了。
我出生在一个小村庄。因这个小村庄是整个大村的中心,所以小学就建在我们村庄里。我上学也就百来米路,免去了长途跋涉之苦。因学校地处偏远,那时的师资力量又很薄弱,学校的十位老师全部是民办教师,是从各个村庄里挑选的稍有点文化基础的农民。
记得刚上一年级时,那时的我还留着长长的鼻涕,右边的袖子抹脏了就用左边的袖子抹。等到两边袖子都抹脏的时候回家扔给母亲洗,蹲在一旁默默的听着母亲的数落。教我们一年级的是一位姓翟的女老师,那时的她已经40多岁了,个子矮矮的,却很精神,常穿一整齐的青咔叽布衣,神气活现地在讲台上教我们写字。那时启蒙是要写毛笔字的,拿一薄张蒙在字帖上摹写。由于年龄小,抓笔都不稳,摹写出来的字歪歪扭扭的,入不了眼。老师为了鼓励我们,竟然用红笔在写得稍微好点的字上画上一个大圈。等老师走远了,眼睛也瞪圆了,盯着那个画着红圈的字看,越看越欢喜。下次写字时更专注了,本子上红圈的个数越来越多,心里涌起的甜蜜也越来越多。
教我们二年级的语文老师姓刘,也是一位中年女老师。她矮矮瘦瘦的,长年体弱多病;整天病恹恹的,走路都像要人搀扶似的;上起课来打起十足的精神,拖长嗓音教我们读书认字。刘老师对工作特别认真,不敢有一丝的马虎;对我们犯下的错误总会皱起眉头严厉地训斥一番;当我们取得进步时,她总会咧开薄薄的嘴唇,像个孩子似的开心地笑着。数学老师姓丁,是我们村庄的,就住在我家前面。他瘦瘦高高的,性格内敛不大爱说话。我本性胆小,和老师又是一个村的,低头不见抬头见,因此内心平添了不少忐忑。放学回家时看见丁老师了,如同老鼠见了猫似的,吓得远远绕道而走。实在躲不脱,心口咚咚直跳,口里叫一声“丁老师好”,低着头急急走过去,走回了家心还在跳着,脸是火辣辣的疼。二年级学100以内的加减法,丁老师要我们带100根小芒棍来学校上课。回家后吵着父母把扎芒帚剩下的芒棍一根根削下来,做成手指头长,然后用皮筋捆好,小心翼翼地放在书包里。上课时,老师叫我们拿出小芒棍,教我们从1数到100。我数得又快又好,老师表扬了我,我的脸又是火辣辣的疼。
三年级教我们的是一对夫妻。女的姓丁,是我们村庄的;男的姓胡,是隔壁村的。夫妻俩都是高中毕业,在当时的农村算是高学历。丁老师比较和蔼,教我们时脸上总是挂着笑容。三年级作文刚入门,我们都不会写,丁老师耐心地手把手地教我们。记得写一次有趣的活动,丁老师选了农村孩子都爱玩的游戏——老鹰抓小鸡。她一边教我们,一边把游戏的过程板书在黑板上。整个的作文都在黑板上了,我们只需把它整整齐齐地誊写在本子上就行。随着学习的深入,丁老师慢慢放手了,再也不会把整篇作文板书在黑板上了,我们也慢慢地上了道,能写出一篇简单的作文了。胡老师教我们数学,教了什么不记得了,只记得他脾气大易发怒。我在学校是数一数二的尖子生,又是乖巧听话的类型,别的老师总是表扬我,很少批评。胡老师就不一样了,只要我犯了一点小错,他就朝我瞪眼睛大声呵斥。我非常怕他,上数学课时胆战心惊的。
由于丁老师和胡老师在镇上买了房子,他俩在那个暑假双双调入了乡镇中心小学,我四年级时又换了老师。数学老师是谁不记得了,语文老师是高考落榜的男青年,他和我是一个村的,也姓丁。丁老师家出了三个大学生,父母对他寄予厚望,没承想他心理素质差,高考前一月就紧张失眠,高三补习了几年还是名落孙山,气得他父亲咬牙切齿把他拉回家务农了。因学校缺老师,他父亲找了大队干部让他到校代课。丁老师性情温和,有次他在上课时提了一个问题全班无人举手,他点名叫了我,我回答不出站起来一声没哼,他只是微笑着朝下点了点手指暗示我坐下。他看我们作文写不生动,便教我们学会积累好词好句,把作文书上的好词好句用笔划下来,然后誊抄在笔记本上。记得当时父亲给了我一本硬笔抄笔记本,在丁老师的引导下,一学期下来我抄了满满一本,作文水平突飞猛进。丁老师常在班上把我写的作文当范文念给班上学生听,那时的我内心充盈着莫大的成就感。
五年级就是毕业班了。丁老师继续教我们语文,数学老师姓赖,也是学校的校长。赖老师长年把关,执教毕业班数学。他是老高中生,教高年级数学绰绰有余。赖老师很严肃,上课时常绷紧脸,不苟言笑,我们都怕他。平时调皮捣蛋的学生上他的课规规距距的,不敢乱来。赖老师在讲课时,先是重音走起,然后拖长声音,跌荡起伏,大有老先生读经文时的抑扬顿挫之感。特别在讲方程✘这个符号时,声音之振越,传播之远无人能及,远在几里外耕作的农人听得清清楚楚。在赖老师班上听数学课你休想打瞌睡,瞌睡虫都被他震跑了。赖老师教学还有一绝招,每天上午第四节课快下课时,他总会出两道比较难的应用题给我们做。下课时做完了做对了,你可以出去吃中饭,没做完或是做错了对不起,留下来全部做完做对才可以出去吃中饭。那时的我们对赖老师又气又恨又无可奈何,只得屏息凝气地认真做题。做完后走上讲台拿给赖老师改。对了的欢呼雀跃,本子一扔飞出教室吃中饭去了。我们村的学生回家吃饭,邻村的离校远,交了米在学校打饭吃。我们班上有个张姓的邻村同学,他脑瓜子很灵,老是第一个做出两道难题,然后神气十足地走出教室到学校食堂打饭,打完饭后又神气活现地回教室拿路菜吃,时不时地拿那对小眼睛瞟瞟我们,一副幸灾乐祸的样子。那时的我只有羡慕嫉妒恨的份。虽说我是班上数一数二的尖子生,但成绩的取得全靠我平时的努力。我脑瓜子天生不及张姓同学灵醒,做难题简直要了我的命。我瞑思苦想,要是好不容易做对了,我谢天谢地赶紧一路小跑回家吃中饭;要是有一道题做错了我只得哭丧着脸挪回座位再次苦苦思索,一直到做对为止。等回家吃饭时肚子已是饥肠辘辘,一出教室门辛酸的眼泪盈满了眼眶。赖老师呢,他端着一碗从食堂打来的饭菜,虎视眈眈地盯着我们这些可怜的小羊羔们。时隔三十多年,每每回忆这件事,心里的怨恨早已不在,更多的是对赖老师的感激感恩。如果没有他的严厉严格,也造就不了我们的今天。那时我们村在整个乡镇地埋位置虽偏远,成绩排名却在前三名,算是乡镇知名度高的小学。乡镇初中也特别喜欢我们村的小学毕业生,因为每届初中我们村的学生总能独占鳌头,在学校赫赫有名。
时光荏苒,转眼30多年过去了。每每忆及小学生活,小学老师的音容笑貌如在眼前。他们虽学历不高,却尽职尽责,用知识的营养抚育着我们这些农村小儿。如今他们大多是七旬老人了,作为学生的我无以报答,惟愿他们健康长寿,安享晚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