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刚刚到了退休的年龄
就在今天上午八点前
我还对自己的名利与得失
常常感到愤愤不平
总觉得我应该得到更多
无论是物质还是尊重
我常常以有文化
懂知识洋洋自得
我更为能参与某些社交场合
感到十分荣幸
我常常记着一句话
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
今天，我却走到了
比平地还低的低处
在这里意外地
自我检阅了一回人生
在纵深六百五十米的矿井里
我遇到了一群身影高大
灵魂高贵的人
那是一个怎样的世界
那是一个怎样的环境
黑暗，潮湿，粉尘
头上淋水，耳边轰鸣，脚下泥泞
掘锚队在开辟着一条条巷道
一尺一尺地向前掘进
八九公里的巷道
在地下几纵几横
在综采的掌子面
巨大的液压柱
一根紧挨一根
那庞大的采煤机
最小的部件也有上百公斤
我难以想象
在如此黑暗逼仄的巷道里
是如何安装而成
我抬头看见
踩着梯子加固顶部的身躯
我低头看见
在机器下检修的身影
都是一样的形状
弯曲如拉满的弓
他们呼吸着大地的呼吸
心脏与大地一起跳动
他们的汗水融入大地深层
他们的生命
在街市的霓虹中闪耀
在亿万个温暖的家庭里升腾
此时此刻
我觉得我在他们面前
渺小如一只昆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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