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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期2天的禅修结束，心里仿佛开了一面明镜。

回到家的第一感觉是陌生，不可名状的陌生。

头一次发现我天天经过的小路旁竟然有那么大一块广告牌；

头一次发现原来我住了近一年的小区，竟然是橙色的。

一度以为自己回错了地方，惊呼自己是不是下错了车站。

想起法师说的，我们的眼睛也会欺骗自己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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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在一个多月前，就报好了禅修班。

半忙半等，度过一个多月，终于到了收拾行囊进山的一刻。

夜色刚降临，有幸遇到师兄开车来的，刚好捎我上山。

半小时的山路蜿蜒盘旋，暗夜四处都是寂静的。

我挎着背包，带着满心的喧嚣。

抵达禅修中心，夜色已经很浓了。

黑暗中大楼门前的两座石象吓了我一跳。

第一反应是恐惧，感觉黑暗中有太多我无法把控的东西。

上交手机。办理入住。斩除烦扰。

开启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修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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处处皆是禅意，一言一行都是修行。

打坐、管呼吸、徒步、登山、念经、劳作。

一次傍晚登山去拜谒山顶的寺庙，

寺庙早已荒败，但看得出还是有修整打理的痕迹。

在返程途中，有一片空旷的石阶。

法师径自席地而坐，笑说，我们经常来这里打坐，闭着眼睛就能听到雨声，淅淅沥沥。

夕阳还在天边徘徊，余晖倒映在法师的眼眸。

艳阳天里怎么会有雨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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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信半疑，我盘腿坐下闭上眼睛，

忽而听到一片“哗啦啦-哗啦啦”的细碎回响。

原来是山间风吹树叶的声音。

我一下子想起小时候。

秋风乍起的清晨，我躺在床上想着：再过5分钟，就起床吃饭去学校。

屋外小厨房的炊烟袅袅升起，奶奶正在给我做早饭。

屋旁小树林在秋风中哗啦啦作响，跟这里的雨声一模一样。

眼睛看到的可能不是真的，闭上眼睛，也许会感受到更多。

我心说，佛教真真是个充满浪漫情怀的宗教。

第一次因一门宗教而感到心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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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菜、土豆、胡萝卜、白粥、米饭。

早、中午的斋饭前，法师会带我们一起念诵祈祷文。

法器“叮——”“叮——”发出清脆锐耳的声音，感觉能震到心底去。

法师讲课的时候声音像蚊子一样嗡嗡，每次都要很努力集中注意力才能不走神。

但是他唱颂经文时却声音洪亮婉转。

诵完经，我们各自心里叨念着：珍惜福报，不要浪费。

然后端起比我脸还大的瓷碗，吃饭。

饭菜都是自取，所以基本能吃完。

只有一次一位排在前面的师兄好心帮我打了一大勺，我脑子里一嗡，知道我这顿八成是吃不完了。

后来吃是吃完了，只是下午打坐一直都要挺直了背，因为太撑了弯不了腰。

但也有不爱吃的，胡萝卜就每次都被我剔在一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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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里到处都是止语牌。

“止语”，就是字面意思：不要讲话。

法师说，讲话不仅干扰别人，也扰乱自己的内心。

我找到一本小书，用一天的休息时间看完了。

名叫《回归当下》，跟法师讲的一样。

观呼吸、打坐、徒步，修行就是你在做什么，那就是什么。

不要去想太多，去做就是了。

让心灵与身体合二为一。

而不是身心异处，这样人会很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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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劳作是洗碗，踏踏实实洗了两天的碗。

我做不到专心致志地洗碗，总会东想西想。

两天的打坐时间，我把从小到大的成长经历全部在脑海里跑马灯似的过了一遍。

所有的细节、碎片、场景、人物、语气、模样、经过。

两天的打坐在我这里感觉过了一个世纪那么长。

做什么就专心地做什么，这对我来说太难太难。

而法师不管打坐还是徒步，总能达到入定忘我的境界。

这就是境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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禅修中心有一位慈眉善目的女法师。

我很崇敬她。

年龄应该只比我大几岁，修为却感觉很资深。

第一次看到她是我刚到禅修中心的晚上，

她坐在长长的方桌另一端。

和蔼可亲，但是不言自威。

我作为凡夫俗子根本没有勇气直视她和蔼的目光。

更别说靠近了。

感觉自己是在面对着一尊发着光芒的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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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天清晨，大概七八点的样子，朝阳明晃晃地挂在天上。

我洗完一大堆碗从厨房的小偏门走出来。

小外套的下半部分全是洗碗槽上蹭来的油腻腻的水渍。

刚出来就看到庭院里，她站在湖边的一颗大树下。

正好她扭过头来看到了我。

目光对视的瞬间，她朝我轻轻地笑了一下。

我的心里咯噔一下，就像是一株小的禾苗受到了阳光雨露的恩宠。

我想到了遗世而独立，羽化而登仙。

法师说，出家人有还俗的机会。只看自己想不想还俗。

我想到写字楼里日夜奔波的办公族们，又想到家庭中相夫教子的妻子，

但我怎么都想不出这位女法师还俗后，在职场厮杀拼搏的样子，或是在烟火气息中操劳的样子。

感觉这种厮杀和纷扰是对她的一种诋毁和亵渎。

她大概一辈子都不会还俗，最后的最后一定是化作一朵盛开在天边的莲。

这种境界美得让我窒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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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从禅修中心回来后，我的心情一直不太好。

我知道人各有志，每个人的追求都不相同。

但是这次禅修让我蓦然发现，我已经在俗世里挣扎太久太久了。

回来之后我尽量不说话，保持自己内心的宁静，

尽量吃素，保持头脑的清醒，

但是依旧不怎么开心得起来。

也许等我忘记了这两天的经历，就能继续开心了。

在禅修中心的时候，虽然到处都是止语牌，

但我还是偷偷讲了小话。

我说：“等我老了之后，我肯定要有信仰，说不定会皈依佛教，别的宗教也不是不可能；现在的我太年轻了，心不定神不安，人生空缺的太多，没办法全身而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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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许宗教是俗世间的人们最后的退路，也是出路。

回来后朋友问我：你这是真的开始吃素了吗？

我没太多想，回应道：

“我就是想活得清醒点。”

*众人皆醉，接触过清醒的人生，便不愿自我欺骗般地继续糊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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