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下班,刚刚下过一场暴雨,我穿着红色的连衣裙,烂了底的皮鞋,迎着风一路下坡的骑着自行车,被湿润的泥土味,哈德森河的些许腥味和凉爽的风中隐隐的余热包裹着。迎着风,迎着夕阳,我的快乐好纯粹,自然而然,理直气壮,好像蚊虫,好像松鼠,好像河边吃食的大雁:存在着,安宁的快乐着。
那样的快乐我好像有很久一段时间都没有感受过了。我自认为是一个容易焦虑的人,但内心再焦灼又并不会真的去做什么来缓解这种焦灼,实在是于事于己都是最糟的那一种人。我不做,因为我怕麻烦。采取任何行动之前,我会把这个可能的麻烦想象得很大,然后把自己吓到挪不动步子,忘了即使是座山,也有愚公可移。最近每天早上提前两小时起来写作,不光是练习让自己下笔更加容易,其实于我也有一种心理治疗的作用。脑中胡搭乱建起来的忧愁烦恼在笔尖的行走或是键盘的敲打间流淌出去,不让它们在体内停留太久。之前也去尝试过冥想,和一群人坐在一间小屋子里,闭上眼睛,调整呼吸,听教师的指导保持无思的状态半小时,再睁开眼睛时的确有片刻觉得心中月朗星明。后来开始写作,便发现还是写作的疏导作用更加明显,持续的时间更久。闹钟调到早上七点,起床给自己泡上一杯黑咖啡,放在床边,架上笔记本电脑就开始在床上写起来。对于刚开始练习没多久的我来说,写的内容并不重要,我只想强调坚持。两小时,有卡壳的时候,那么就对着屏幕上已经垒起来的字们发呆,不走开去做别的事,也不去浏览其他网页。
被压在雷峰塔下的白素贞教我们:只有耐心修炼、每日敲钟,才有成妖成仙的可能。
写作对我来说并不是一个苦差事。因为毕竟也不是作家,没有截稿日相逼也没有编辑的催促,不过是自我消遣。从小到大,我好像从没有认认真真的坚持做过一件事情,那么从这个我并不讨厌的写作开始为坚持而坚持也很说得过去,没有给自己增添多少负担。可是越写就越发现自己读书读得少,经历的人、事不够多,墨中无底蕴。于是束手束脚的写作过程转而又督促了自己使劲的读书,认真的与人交谈以及积极的去体会一段经历,感知一个事物。一样的生活渐渐的变出了更加丰盈的外貌。并且越读越写,对事对人的看法也渐渐变得豁达起来。读书,去过别人的人生,别人的人生大多是苦的,但却能在苦中作乐,活出些甜味来。写作,是置身于外来观察自己的生活,抓住转瞬即逝的快乐,思考挥之不去的烦忧。把快乐写下来,快乐便永恒;把烦忧写下来,烦忧就从我脑子里散到空气中去了。然后明白人生很长,人生也很短。浪费时间纠缠在担忧、自责又或是责他上实在是划不来。
不过,就这样天天写下去真的能获得什么成果吗?会在三十年后成为作家吗?会出书吗?如果什么都得不到那么每天这么写呀写不是浪费时间吗?浪费掉原来可以用来学一门生存之术的宝贵时间。几年前的我恐怕的确会是这么认为,几年前的我也觉得如果在一个不喜欢的职位上也应该好好坚持下去,因为那不但会锻炼自己的耐心耐力,也说不定就会有熬出头的那一天。现在的我年纪大了一些,才开始懂得时间是要浪费在让自己感到快乐的事情上面的。因为只要所做之事能让自己觉得快乐,其实便也不算是浪费时间。所以不知道明天在哪里的我也洒脱的辞了职,不去继续待在一个叫我身心俱疲的环境里做一份我一点也不感兴趣的营生。我开始写作,读更多的书,骑自行车闻着海风的味道上下最后这一个月的班,在家里栽小小的植物,还想要练毛笔字,学习国画。我也花很多时间重温小时候喜欢看的《名侦探柯南》,或者是用一整天的时间躺尸在床上玩电脑游戏,准时让自己下班,也不在下班后的时间回答任何关于工作上的问题。原来我做这些”不上进“的事时会感到莫名的内疚,现在却是坦然得很,每天都睡得香甜。
最近问了很多人:如果他们知道自己只剩下一年的生命的话,他们将会怎么过这余下的宝贵的一年。被问到的人99%说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辞职,唯一一个人说他还会继续做他现在的工作。这个决意”工作到死“的人告诉我:“人啊,一定要做让自己感到激情满满的事啊。” 我,也会继续每日敲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