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之势方病大瘇,〔〖胡三省注〗如淳曰:肿足曰瘇。师古曰:瘇,止勇翻。〕一胫之大几如要,〔〖胡三省注〗胫,户定翻,脚胫。释名曰:胫,茎也,直而长,似物茎也。几,居依翻;下同。〕一指之大几如股,平居不可屈伸,一二指慉,身虑亡聊。〔〖胡三省注〗师古曰:慉,谓动而痛也。聊,赖也。慉,丑六翻。〕失今不治,必为锢疾,〔〖胡三省注〗师古曰:锢疾,坚久之疾。〕后虽有扁鹊,不能为已。〔〖胡三省注〗师古曰:扁鹊,良医也。为,治也。已,语终辞。〕病非徒瘇也。又苦𨂂盭。〔〖胡三省注〗师古曰:𨂂,古蹠字,之石翻。足下曰蹠,今所呼脚掌是也。盭,古戾字;言足蹠反戾,不可行也。〕元王之子,帝之从弟也;今之王者,从弟之子也。惠王之子,亲兄子也,今之王者,兄子之子也。〔〖胡三省注〗楚元王交,高帝之弟,其子于文帝为从弟。齐悼惠王肥,高帝之庶长子,其子于文帝为亲兄子。从,才用翻。〕亲者或亡分地以安天下,疏者或制大权以偪天子,〔〖胡三省注〗师古曰:广立藩屏,则天下安,故曰以安天下。偪,古逼字。〕臣故曰非徒病瘇也,又苦蹠盭。(原注:蹠,今所呼脚掌是也。盭,古同“戾”。蹠盭,言足蹠反戾,不可行也。)可痛哭者,此病是也。
“天下之势方倒悬。〔〖胡三省注〗县,古悬字通;下同。〕凡天子者,天下之首。何也?上也。蛮夷者,天下之足。何也?下也。今匈奴嫚侮侵掠,至不敬也;而汉岁致金絮采缯以奉之。足反居上,首顾居下,〔〖胡三省注〗师古曰:顾,亦反也。〕倒县如此,莫之能解,犹为国有人乎?〔〖胡三省注〗师古曰:颠倒如此而不能解救,岂谓国有明智之人乎?〕可为流涕者此也。
“今不猎猛敌而猎田彘,不搏反寇而搏畜菟,玩细娱而不图大患,德可远加而直数百里外,威令不伸,可为流涕者此也。
“今庶人屋壁得为帝服,倡优下贱得为后饰;且帝之身自衣皁绨,〔〖胡三省注〗绨,徒奚翻,厚缯也。衣,于既翻;下能衣同。〕而富民墙屋被文绣;〔〖胡三省注〗被,皮义翻。〕天子之后以缘其领,庶人孽妾以缘其履;〔〖胡三省注〗师古曰:缘,荧绢翻。孽,庶贱者。〕此臣所谓舛也。夫百人作之不能衣一人,欲天下亡寒,胡可得也;一人耕之,十人聚而食之,欲天下亡饥,不可得也;饥寒切于民之肌肤,欲其亡为奸邪,不可得也。可为长太息者此也。
【白话】
“目前天下的形势,正如同一个人得了足肿病一样,一只小腿几乎与腰一样粗,一个脚指几乎与大腿一样粗,平常屈指伸腰的活动都不能如意,一两个脚指搐痛,全身都无法应付。错过目前时机不给以医治,必定成为无法医治的顽症,以后即便是有扁鹊那样的神医,也无能为力了。目前的病还不仅仅是得了浮肿,还遭受着脚掌反转不能行走的折磨。楚元王的儿子,是皇帝陛下的堂弟;可现在的楚王,却是陛下堂弟的儿子了。齐悼惠王的儿子,是陛下的亲侄子;可现在的齐王,却是陛下侄子的儿子了。与陛下血缘很亲近的人,有的还没有被封立为王,以稳定天下,而那些与陛下血缘很疏远的人,有的却已经手握大权,开始形成对天子的威胁了。所以我才说国家形势之险恶,不仅仅如同人得了浮肿一样,还遭受着脚掌反转不能行走的折磨。我所说应该为之痛哭的,就是这个疾病。
“天下的形势,如同一个人正在脚朝上,头朝下倒吊着一样。天子是天下的头颅。为什么这样说?天子是尊贵的君主。被称为蛮夷的四方部族,是天下的双脚。为什么这样说?因为他们是卑贱的臣属。现在匈奴态度傲慢,侮辱朝廷,侵夺地方,劫掠人民,极为不敬,但是汉朝廷却要每年向匈奴奉送黄金、丝绵和采邑的丝织品。双脚反而在上,头颅却在下面,这样倒吊着,谁也不能解救,国家到了如此地步,能说国家有贤人吗?这是值得人们为之流涕悲伤的。
“现在陛下不去进攻强敌而去猎取野猪,不捕捉造反的盗贼而去捕捉圈养的兔子,沉湎于微不足道的娱乐之中而不考虑消除大患,威德声望本来可以远播,但现在距离长安只有数百里外的地方,朝廷的威望和政令没有效力了。这又是值得为之流涕悲伤的事。
“现在平民居住的房屋,可以用皇帝的衣饰材料装饰墙壁;地位下贱的妓女戏子,可以用皇后的头饰来打扮自己。况且,皇帝自己身穿粗丝黑衣服,而那些富民却用华丽的绣织品去装饰房屋墙壁;天子的皇后用来加在衣领的边饰,平民的小妾却用来装饰鞋。这就是我所说的悖乱。如果一百个人生产出来的丝绵绸缎满足不了一个富人穿用,要想使天下人不受寒冷之苦,怎么能办到呢;一个农夫耕作,却有十个人聚来分食吃,要想使天下人不受饥挨饿,是不可能的;天下百姓饥寒交迫,要想使他们不做奸邪的事,是不可能的。这是应该为之深深叹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