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兰若寺住着一个老和尚
养一个小和尚。
晨起四点钟
小和尚咿咿呀呀念经敲木鱼。
翻来覆去从南无萨怛他念到三藐三菩陀写。
念着念着眼皮打架，
念着念着眼前出现个女菩萨，
这女菩萨一手拿净瓶，一手拿柳枝。
柳枝一扬，再一点。
嘿，是又白又大的馒头。
散发热气腾腾的香。
小和尚口水流啊流，
女菩萨果真是慈悲心肠，
这馒头看着到了嘴边。
呲，头顶猛一阵疼。
醒了。
老和尚举着木制棰就站在眼前。
当当当，
小和尚捂着头，委委屈屈叫：师傅，这不是木鱼，你敲错了。
山里的早上真冷啊
小和尚睁开眼，
又睡着了。
错过了去早殿，也错过了早斋。
当当当，敲门声。
师傅在门外问：今天早殿没见你啊？是怎么了？
小和尚一个激灵：师傅啊，我生病了。
师傅在门外问：生的什么病，严不严重啊？
小和尚说：我的腔溃疡越来越严重了，我想试试能不能饿死口腔里的细菌。
二
过了段时间，师傅语重心长对小和尚说，
你一个人下山去化斋，记得早点回来。
小和尚点点头，心中欢快似鸟飞。
山下集市热闹得很，
路过一家肉铺，满眼的嫩红色，人头攒动。
小和尚奇怪，师傅说，肉是毒药，可为什么这么多人都争着买呢？
小和尚走了几户人家，
先是敲门，开口刚说自己是兰若寺的和尚。
砰地一声，统统吃了闭门羹。
没有化到斋饭，心中苦恼。
小和尚走得累了就坐在树下。
嘿，见了吗？兰若寺的和尚下山了。
啊，那个闹鬼的寺庙啊。
听说闹得还是女鬼。但凡进了寺庙的精壮男子，下山后一个劲儿地闹着要找小倩，没过几天就见阎王了。
哎，这乱世，佛堂出女鬼，人命如草芥。
小和尚听到耳边这些人的叹息。
仔仔细细地想了下，
闹鬼？
寺庙里虽说是荒凉了些，
可师傅说，两个人住这么大的寺院，难免有收拾不到的地方。
神佛不怪罪，已是恩德。
三
是夜，小和尚一沾着床，居然没睡着。
这还是第一次。
夜深了，月更明了。
悉悉索索的声音，像是有人低语。
你上，
你上，
不，你先上。
好，我上。
小和尚快要撑不住的时候，
听到门开了，有人叫：小和尚。
小和尚勉强睁眼去看，一阵烟雾涌来。
恩，有点呛。
从烟雾里冒出来个女子，咳咳咳，咳咳咳，眼泪汪汪地望过来。刚要说话，又差点咳过去。
小和尚的嘴巴都合不上了。
这女子一把拉住他，憋足一口气：烟太大，控制不住，险些着火了。
小和尚嘴巴张得更大了：你......是人是鬼？
这女子眼睛一亮：小和尚果然好眼神！别说了，你这个朋友我交定了。我叫聂小倩18号，来自第18期女鬼训练营。
啊啊啊，鬼啊。
小和尚眼前一黑，晕了。
聂小倩18号摸了摸小和尚的手，嘿嘿嘿地笑了起来。
四
师傅师傅，小和尚敲着木鱼，战战兢兢地说：我们寺庙闹鬼？!
师傅头也不抬，回道：不语。
是夜，小和尚来到禅房。
老和尚问：日日诵经，你可有什么疑惑？
小和尚挠了挠头：为什么师傅不回答我的问题？
老和尚回：眼中能看到的，都是镜花水月。
小和尚委屈：
可是因为闹鬼......我已经好几天化不到斋，没吃饱饭了。
老和尚从蒲团后摸了摸，一个干得咧开嘴的大馒头：给你，吃吧。
小和尚接过眼眶红红的：师傅，你对我真好。
老和尚念了一句偈语：
昨日夜叉心，今朝菩萨面。
罗刹与菩萨，不隔一条线。
小和尚吃得开心：哎，师傅，我真的看到鬼。
老和尚摸摸小和尚的头，笑眯眯地说：子不怕乱力乱神。
小和尚嘴巴吃得满满的，一个劲儿点头。
五
夜深，老和尚要坐眠，小和尚默默退下。
等到星越来越亮，猫也不叫了。
一阵烟雾袭来，聂小倩18号拖着水袖上场。
小和尚眼睛圆圆地看着她：聂小倩18号，你怎么又来了？
聂小倩18号眉毛一扬起：这是出勤，不出勤就得旷工！
小和尚：我们做和尚要每日念经敲钟，做鬼也这么累啊。
聂小倩18号说，这出勤对象有两大要求：男的，活的。
聂小倩18号还说，只要每天自己兢兢业业，等时间一到，出勤表满了。自己就能去投胎。
小和尚心道：凡间常说官匪一家，看来这孤鬼和阎王爷也是一家。
聂小倩18号的嘴一张一合，小和尚越来越困。
明天你还会来吗？
会啊。
听完这句，小和尚踏踏实实睡着了。
聂小倩18号凑近过来，这寺庙里油水不足，可小和尚长得粉嫩可口的样子。
捂住口水，聂小倩18号想，来日方长。
最美味的东西要慢慢吃。
六
到了第7日，
小和尚起身只觉得一阵眩晕。
照镜子的时候，黑眼圈都已经遮住脸颊了，直冲额头。
实在太困了，只好一边念经，一边掐自己大腿。
老和尚从后面问，你昨晚睡得不好？
小和尚猛掐一把大腿，师傅，昨晚的床真是太舒服了，哎呀，真舒服啊。
到了晚上，聂小倩18号伴着烟雾如期而至。
小和尚说，其实你每次出场，就算没有烟雾，也很酷。
聂小倩18号捂住嘴笑，我当然知道我美貌浑然，天生带酷。
小和尚小声说，不是的，后院那点儿柴火真的快没了。
聂小倩18号气道：不要在意这些细节。
小和尚打了个哈欠，你怎么最近出勤越来越晚了？我现在天天困得不行。今天师傅还问我是不是没睡好。
聂小倩18号低头，气弱了下来：我一直都是这个点出勤啊。
一抬头，小和尚没了声音，眯着眼，似睡非睡。
这已经是第7日了。
聂小倩18号靠近小和尚，狠了狠心，心想：吸了这么多天，有始有终，吸光他的阳气也是早晚的事儿。
忽然一道亮光闪过，一只皮革囊冲了出来，先放后收，稳稳落入老和尚的手中。
老和尚念了句，阿弥陀佛。
再看这屋子，已是一丝烟雾也没有，聂小倩18号连一丁点声音都没发出，就被收走了。
小和尚惊醒道，师傅，您放了她吧。
老和尚回道：如果她是要来害你性命呢？
小和尚说，释祖成佛，要割肉喂鹰。何况您总说昨日夜叉心，今朝菩萨面。
老和尚听完默然。
七
黑白无常拖着铁链要将聂小倩18号带走了。
在临走前，聂小倩18号摸摸小和尚的头，说，我果然没交错朋友。
看着聂小倩18号絮絮叨叨地跟黑白无常搭话，小和尚忽然觉得脖子有点痒，朝后面一摸，是一块帕子。
上面写着：有缘千里来相逢，杀他一盘斗地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