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故人

在通往墓园的路上看到那辆越野车时，悠然感到心脏猛然紧缩。

银发少年注意到她，并不打算理会。

恒冬事件之后，周棋洛没有回来，连Helios也人间蒸发了。

悠然并没有尝试去联系他，万物都在复苏，只有她依然被遗忘。

下雨了。

悠然反手去摸背包拉链，雨水浸湿了怀中花束。她没有找到明明记得带出门的伞，反而扯下了拉链上的挂件。

那是一只软软小小的布偶熊，放在掌心却沉甸甸的。

雨没有变小的趋势，离山顶的墓园还有很远。

她狠狠心，敲了敲车窗。

“那个……我可不可以……”

“上车。”

Helios打断她的话，闷闷的声音从车里传出。

他居然都不问自己去哪儿？

悠然突然想起自从认识Helios以来，每次相遇总伴随着危险和算计，他是不是又要像上回电视台宴会一样故技重施？

车里的人有些不耐烦了，他打开车门，不顾女孩的惊呼，一把扯住她的手腕拖进副驾驶座。

多余的话还不如直接行动有效。

2. 羁绊

清明节后，墓园又恢复了冷清，没有满天飞舞的纸灰，也没有七嘴八舌的闲聊，悠然更喜欢此时来扫墓。

尽管在这个世界里，爸爸根本没有她这个女儿。

Helios准确地把她带来墓园，而且并没有马上要走的意思。

他靠在一棵树下，双手环抱，像在沉思什么。

“你也是来扫墓的吗？”

虽然知道这个可能性基本为零，悠然还是很好奇。

“秘密基地。”

不带感情的四个字，却在悠然心中掀起一场回忆的海啸。

金发少年纯净到没有丝毫杂质的笑容，荡漾在春日的神社，秋日的杏林，冬日一望无际的雪原上。

他说，超级英雄都是有很多秘密基地的。

“很惊讶？”

Helios微微一挑眉。女孩刚才的失神，让他莫名有些在意。

“不……没有。只是……很少会有人把墓园作为秘密基地吧。”

悠然低下头，避开那双彷佛要把自己刺穿的眼神，努力赶走快要泛滥的回忆。

Helios的视线越过她，停在背包上露出的一角，布偶小熊正无辜地望着他，头顶的挂链被打了一个小巧的结。

刚才在车上，她就是在摆弄这个。

“你是周棋洛的粉丝？”

没想到他居然问这个。

悠然惊讶地抬起头，脸上闪过一片绯红。

“之前在特遣署，你叫错过我的名字。”

Helios不想留下什么误解。

周棋洛这个人早就已经不存在了。

他并不是没碰到过误把他认错的人，不论是如何纠缠的粉丝，最后总会被他生人勿近的气场吓走。

所以第一次被女孩跟踪时，他也是这么想的，然而……

“算是吧……”

想起周棋洛，悠然脸上浮起温暖的笑容。

“他爱吃甜食，喜欢蝙蝠侠，笑起来就像一滴落入凡尘的太阳雨。他有很多秘密基地，有时候自己都记不清在哪儿……”

回忆是属于过去的，但它们又构成了现在，一遍遍确认自己来过、爱过、努力过。

如果没有这些虚无缥缈的东西支撑，悠然不知自己该如何面对被全世界遗忘的事实。

灰蓝色的眸中荡起一丝不易察觉的波纹。

女孩口中的金发少年，离自己那么近又那么远。

在那个少年身边，他分明看到了另一个人，一个本不应该出现在过去的人。

Helios觉得有些烦躁，她究竟是谁？

“话太多。麻烦你可以走了。”

他有些生硬地打断女孩，侧过身，懒懒地闭上眼。

悠然咬着下唇，握紧了背包肩带。

即便知道他就是周棋洛，他们之间的羁绊也早已消散。

他的世界里从没出现过她。

3. 昏晓

独自走出墓园时，天上又飘起细密的雨丝。

悠然不打算避雨，也不打算再去找那个人，她的心里很乱。

突然，脑中闪过一道白光，眼前浮现出墓园里的景象，一个陌生男人正在搜寻着什么。

悠然还想再看清楚些，胸口突来的巨大压迫感让预知被迫中断。

她无法集中起思绪，连挪动脚步都变得无比困难。

这是反Evol装置！

那个人，是来找Helios的吗。

顾不得细想，她返身回到墓园。

树旁已经没有Helios的身影，眼前只有一排排整齐的墓碑，空荡的园子无比诡异。

“砰”，枪声划破了死寂。

悠然循着声音跑去。

Helios缓缓放下枪，躺在地上的正是那个陌生人，鲜血染红了泥地里的丁香花瓣。

看到赶来的女孩，那双原本毫无波动的眼中，突然闪过莫名的情绪。

悠然还没反应过来，眼前人已经几步跨到面前，不由分说地捏住她手腕，将她逼退进角落。

“哪里有危险就往哪里赶，你是救火队吗。”

他们的脸是如此靠近，悠然感到那股名为愤怒的气息不断向自己侵袭。

Helios加重了力气，她不禁吃痛地叫起来。

他这是……在担心自己吗？

“我看到有人在找你，他有反Evol装置，我怕……”

“到底是谁把你保护得这么单纯。”

Helios轻笑一声，松开女孩的手腕，却又迅速反手拉住。

“这里不安全，跟我走。”

……

坐上越野车的时候，悠然长出了一口气。

Helios果然很熟悉这里，带她抄小道回到大路上。

她揉了揉有些发红的手腕，定定地看向背包一角。

Helios沉默地开着车，余光注意到女孩凝视的地方。小熊的领结被树皮刮坏了，丑丑地耷拉在胸前。

他感到前所未有的烦躁。

有一瞬间，他想命令女孩忘掉他刚才开枪的场景，忘掉他有些失控的愤怒。

甚至，彻底忘掉周棋洛这个人。

4. 四月

越野车停在家门口。

“有没有人说过，你真的很喜欢多管闲事。”

Helios如刀锋般的眼神上下舔舐着她，一头银发在月色下散着雾蒙蒙的光泽。

他呼出的气息喷在她的脸上，竟是一种奇异的香，仿佛从死去尸体上绽放的花。

“我说过，我不会丢下你。”

悠然坚定地看向他。

不管这个人有多少理由，不管他是否记得自己，说过的话，她绝不会反悔。

Helios微微偏过头，伸出手捏住了她的下巴。

“你以为今天发生的都是巧合？”

“……你早就知道那个人会在墓园……那带我上山是……”

“顺手。”

手指肆意掠过女孩光洁的脸颊，触处都留下那股奇异的气息。

“我没有保护你的义务。”

夜色下，悠然看不清他的表情。

的确，他们只是有利益交集罢了，一次又一次，只会重逢在死亡与鲜血的幕布下。

“不管怎么样，还是谢谢你带我上山。我……我有件东西想给你。”

“我不收谢礼。”

“就一分钟。”

Helios懒得反驳。

女孩匆匆跑上楼，回来的时候手里多了一只精美的盒子。

Helios扯出一个嘲讽的笑。

“你的预知能力真强大啊，连礼物都能提前准备好吗。”

被这么一揭穿，女孩有些心虚地低下头。

“其实今天，是我一个朋友的生日。他去了很远的地方，至今没有消息。”

悠然凝视着盒子上漂亮的缎带，眼中微微闪烁。

“虽然知道你不爱吃甜食，但还是拜托你收下！”

四月的晚风已经有几分暖意，Helios又感到一身烦躁。

他接过那只盒子，随手扔在副驾驶座，糖霜的甜腻味透过纸盒钻进鼻孔。

离开前，他听到了女孩喃喃的低语。

“他答应我，总有一天会回来。不管他变成什么样，不管他曾背负过什么，我会一直一直，在这里等他。”

无聊。Helios发出一声不屑的轻哼。

可几乎是这两个字冒出脑海的瞬间，他突然有种不可遏制的，想抱住这个女孩的冲动。

一种无比熟悉，却根本不属于任何回忆的冲动。

他忍住了这个荒唐的想法。发动机的轰鸣代替了回答。

又下雨了。

春天的新生命在雨夜里躁动，脚下踏着无数旧日死去的尸体。

四月，是最残忍的季节。

————******乱入******————

突然有个脑洞，题目其实也可以叫“扫墓之约”（笑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