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少时期的爱情

01

八月汉城路中段,午后的风压低了频率。路边,榕树上的蝉高歌着对盛夏的热爱。

一辆59路车经过,下意识地,我的目光锁定了驾驶员。“不是他。”我在心里默默地失望着。这些失望在时间中已淡化,淡化得只剩下记忆里的缩影。我知道,这失望不是痛,而是扎根在心底类似酸涩的小美好。有些甜,也有些咸,宛如时光水晶球里的一抹印象,不常提起,却难以忘记。

也是这样一个八月,榕树上的蝉唱着无名的赞歌。16岁的我遇见了他。

那天,我站在祖母的花生瓜子摊前。在落日余晖中放下书包,帮着祖母售卖炒货。

他从风中走来,带着薄荷般的香味。“给我来五块钱的花生。”他说道。

祖母麻利地称好,我连忙帮着包好,递到这位年轻人手中。

目光接触的那一刻,我看到了传说中的星辰大海。他嘴角微微翘起,露出了洁白的牙齿。他说了声:“谢谢!”

然后又说:“请问,你叫什么名字,可以和你交朋友吗?说真的,我喜欢你的样子。而且,我注意你很久了。”

我楞了一下,仿佛气氛凝固了。说实话,长这么大,这是第一次有男孩子直面要和我交朋友,还是男女朋友的那种。

在学校,同学们都把我当男孩看待。留板寸,吹口哨,打响指,踢足球,在放学的路上和男同学飙自行车。这些都是我喜欢干的事。说起来,我长得还不赖,但在青葱岁月里,从来没有哪个男生向我表白过。

看着眼前这个比我高半头,帅气又显得苍白的男孩,为了掩饰我的慌张,也为了彰显我没有那么不开化,就大大方方地应道:“我叫云儿,很高兴认识你。”

祖母看到我和那个男孩过于长时间地交谈,于是,催促我早点回家写作业。

02

滨比我大两岁,是咸阳运输公司的子弟。高中毕业后就出来工作,每天穿梭在两个城市之间。他说售票员只是暂时的工作,他想成为一名驾驶员,像他父亲那样。他喜欢开车,尤其是那种大客车。只是才拿到驾照不久,需要跟车先熟悉线路,所以,他现在算是学徒期。

没有约定,但每一次见面都不是偶然。我放学后路过他们调度站,总会找寻他的身影。在心里算着他今天应该是什么班?哪些时间段能够抵达西安。

那个星期二,他换休。当他出现在我眼前时,有些说不出的惊喜。我们去逛街,去吃好吃的。他在黄昏中吹着玻璃喇叭。那些声音很怪异,滴咚、滴咚的。我奇怪还有这种乐器?他冲着我笑,我说他真傻!

图片来自网络

那天的晚风很轻,吹过我们的脸庞。我们都看到了玫瑰色的火烧云。他趁我看云的时候,吻了我。我摸着自己的左脸颊,心里跑过一群小鹿,脸上有点火辣辣。

我们的交往还是被我父亲发现了。他严厉地对站在我家院子外面的滨说:“你们年纪都小,不适合谈恋爱,以后不要见面了。”

当时的我并没有那么喜欢他,就是觉得见到他时很开心。

之后,我们见面真的少了。而他每次想见我总会躲在我家院子外面的白杨树后面。我也像做贼似的去见他。

我的头发在时间中疯长,情丝也漫过了围墙。我在很多个夜晚会想他,在很多个清晨想见到他。

他来了,我们紧紧相拥。我看到了他眼中的星辰大海,那么近又那么远。像森林,像广袤的薄荷田,像玫瑰色的火烧云,像静止的风。我好想走进去,永远也不出来。

03

很不幸,他们站的一个男孩加入到我们的爱情里。他千方百计讨好我,可我的眼里只有滨。很傻很天真的我相信了他每次为滨捎的口信。在他一次次地使坏、故意错传口信后,我和滨慢慢疏远了。

我知道,滨调回咸阳工作都是他母亲的主意,那是她听到他们站里有人说,她儿子恋爱了,爱上一个西安女孩。她也觉得,滨那个年纪应该把心思放在工作上,而不是谈情说爱。

十一月最后一个星期六下午,滨来西安了,约我晚上看电影。这是我们第一次看电影,也是最后一次。

那晚,风很大,他把自己围的香槟色围巾围在我脖子上。电影的名字不记得了,只记得那晚时间过得很快,我们都默默地不说话。临别的时候,我把围巾围在他脖子上,他吻了我,我们都哭了。

之后,我们再也没有见过。

有很长一段时间,我都在想他,但没有勇气去他的城市找他。或许,缘分是一种奇迹,不能过于强求,随风也是一种姿态。虽然,心里会痛,但骄傲会让人更美丽。

他从来没有对我说过天长地久的情话,但他说的每一句话都深深刻在我心里,不经意间,变成光阴里的花朵,永久绽放在时间之畔。那是初恋的花朵,甜蜜、苦涩,宛若青木瓜的芬芳,在记忆丛林里慢慢被淡忘,又不时被提起。

还是会路过59路调度站,不一定是八月。我的祖母在好多年前离开了这个世界,不再有那个炒货摊了。和滨相遇的路口还在,只是那里盖了一排排房子,像是库房,大门上悬挂着一个木牌,上面写着:禁止入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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