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雨季,中国南方大部正是盆雨倾灌的光景。
而石屏的雨却煽情一瞬。
时候已是年中,念想的雨丝却近乎一个传说,即使姗姗来迟,也是匆匆而来,匆匆而去。
荷花本应愉受雨水滋养了,本应肆意绽放了,本应含泪惹怜了。
既然少雨,荷塘就显不出水灵的韵致,初绽荷花也就显得有些野。
眼前的这片荷花塘阵势有些乱,看不出规整阵势的样子。
荷株们立在浅浅的泥塘中,走各行其是的路子,硕大的绿盘肆意地翻卷,顾不得矜持,抒发野性,一个劲地挑逗戏弄麻刺的荷杆。荷杆像个木然的傻汉,呆立在水面上,甘愿被绿盘一阵阵摩挲调戏,喇喇作响。
这种心领神会的摩擦音透出一种荷尔蒙的味道。
这种摩擦音亦率性而野,全因风之媒的撺掇。
初夏早已远去,雨滴却极少降落,所以荷的泪眼婆娑,大珠小珠落玉盘等等袭人之语暂时还停留在墨瓶里。
幸有风之野,令始终寡热的天气有些收敛,恹恹少神的荷塘就有了些许生气。
然,瓣状荷花还是悄悄绽开了一些。它们强颜欢笑,迎野风之语,来不及整弄粉颜绿裙,就匆匆玉指缓抒,开始拨弄琴弦。风野之乐穿透于整个荷塘,荷叶越发显出挤挤攘攘的气象。
一塘浅水微澜初起,逡巡于荷塘深处。野秧鸡也受不了这勾人的撩拨,睁开惺忪睡眼,滴姑地鸣一声,又杳无音讯。
鱼儿难耐浅水,扒拉一声,浊水一阵掀涌,似枯燥的弥漫的硝烟。
荷塘岸边早就成了硬挺的板结泥地,看似不可得的荷花、荷蓬早已成为野性之手的俘获之物。
荷花们还是开绽了,没有雨水滋养也无妨,该情窦初开还得情窦初开,该笑容可掬还得笑容可掬。
又何必按人们的意思去活?
风野,荷野,荷塘自我陶醉,自我疗伤,自我奔放,自我轻狂。
没有浓脂粉黛,只有野性之美。
旷野香荷之美,绝少功利之心,绝少自以为是,绝少虚伪摆弄。
花瓣野残,随风飘零。落花有情,泥尘有韵。
青涩莲蓬,又开始悄悄别开生面起来,起初婴儿攥紧拳头一般,憋足一口气,在荷塘里沉睡,它们渴望长大。
是旷野之风唤醒了这个婴儿,它睁开眼睛,头颅摆了几摆,长势令剩残花蕊如襁褓一般褪去,开始倨傲起来。
荷塘是床,天宇是被,清风裹挟荷之清香,在星辉斑斓里放歌。
荷塘成了一个荷歌荷舞的宣泄之所,野性招摇,招来蛙声一片,招来红蜻蜓的驻足停留,更招来青青田埂上的卧剥莲蓬。
村野顽童们早就难耐了,荷塘岸边是一串歪歪扭扭的足迹,甚至走出一条硬挺的泥路来。泥路深处是孩童们放肆的嬉闹声,他们的不知道什么是暴殄天物,连声莲花艳了艳了,莲米鲜了鲜了,顶一片大荷叶,遮住热辣阳光,边往口里塞莲米,边顺手提起荷塘里的尼龙线鱼笼。鱼笼里挣扎着几条即将入肚的泥鳅虾子,就连跟在后头的狗儿也欢快地吠上几声。
荷塘一片野性气息。
确切的说,在这片荷塘里,脚步是与塘泥对话的,是赤脚走在踩出来的泥路上的。
迎着野风,穿过芦竹,穿过芦苇,穿过苦草,还穿过不经介绍便不知其名的和水有关的植物。
荷花是唱主角的,无所谓的姿态,并无人为打理,没有什么齐整形象,像是没有清规戒律教育出来的孩子。
忽而对眼前荷塘的荷花有了定义:这野性的荷花,放肆的,随心所欲的,与惯常的荷花亭亭玉立,温婉,是异曲,但仍同工。
野性随风,风随夏荷,很切合一番人间烟火。
2020.07.2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