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秋天的感觉

我年少的时候,特别喜欢秋天,这倒不是因为秋天的景致。

我常常看到“悲秋”之类的诗文,不外乎是落叶、秋风等一片萧瑟肃杀景致引起的悲情,或“喜秋”之类的文章,无非是天高气爽、稻黄水清等一派气象引发的咏叹,而是我仅仅对秋天的气候情有独钟,尤其是在晚上躺在床上,用裸露的小腿与脚享受被单的细腻清凉的感觉,甚至将腿脚贴在绸缎的被面上,轻轻地滑动,去品味那种细凉、柔滑的感觉,触摸生活的静美。

一件秋衫,或一件旗袍,通体舒泰,如鱼得水,清凉宜人。既没有夏日之麾汗,也无冬日之畏缩,更无春日之阴晴不定、乍暖还寒。

夏日的凉风短促而肤浅,冬日的寒风凌厉而刺骨。即使是春日,和风令人陶醉却慵懒,冷风清新却刺骨。但秋天的风却不同,很凉,一种刚刚令人的肌肤感到舒适的感觉,冰肌清凉而又细滑,玉骨脱俗而又清怡。

日月运行,一寒一暑,春处寒暑之际,万物复苏,人心思动,私欲丛生,嗔忿横出,荷锄而作,人约月后;而唯有秋处暑寒之间,万物收敛,心坦意舒,体和自然,形神兼备,最适登高思远、月下读书,收心养性,怀古幽情。

秋日的时间是缓慢的,单纯的,不带丝毫人间烟火,尤其是8点到9点之间,院子里一半是柔柔的阳光,一半是略带青色透明的阴凉,上班的已经去上班,上学的孩子已经上学,院子里静悄悄的,时间不带一点急躁,平静地犹如深水,静谧而又缓慢,生命的长度也在延伸。

不冷不热,泡一杯香茗,坐在院子里月季花树旁,暇逸地看着书,的确是一种享受,享受时间的静美,享受灵魂的舒展。

不过,秋日的下午不同。院子里残留着夕阳,红红的、软软的躺在台阶上、窗台上,同样是静,却使人感到一种深深的落寞,一种不同于功成名就后的失落,不同于酒酣耳热后的无聊,不同于踽踽独行的孤独,不同于客居旅途的寂寞,而是一种对生命本质的思考。

这种与生俱来的落寞只有在秋日的午后,没有春日的渴望与躁动,没有夏日的炎热与焦躁,没有冬日的煎熬与等待,只有在秋日下午通体舒适、内心安详、万物寂静的时候才会出现这种淡淡的秋思、却深深的落寞。

这种落寞在静谧的乡村更甚,尤其是长久的万籁无声之时,远处偶尔传来一声鸡叫声,才能唤回恍惚中远去的灵魂,落下几丝不可名状的落寞。

秋天的月夜是最美的,是集“清”、“凉”、“静”、“净”、“明”、“润”等特点于一体,天空晶莹剔透,月光似少女的目光一样纯净、恬静,清辉流溢,花草树木之间银辉与阴暗交叠错落,一阵微风,凉意初透,秋虫始歇,百籁无声。

夏日月光的虽清澈却略含热燥、冬日月光的虽清丽而寒峭、春日月光的虽朦胧而迷离。只有秋的月光清而不寒,凉而不冷,明而不迷。只有在清秋的月光中,或临窗挥毫、或凭栏远眺、或徘徊吟哦、或秉烛静读,才能领略到个中的乐趣与逸想。

即若思恋,就如年份久远的美酒收藏的时光,虽少了一份青春的浓烈,却多出一份成熟的深远;就似天际飘逸的几丝云彩若有若无,似真似幻,不可名状,了无形痕;故而秋日的思恋是一种不需袒露的眷恋与记忆,是一种不需倾说的甜美与祝愿,是一种不需理解的唯一与忠贞,是一种不需证明的存在与永恒。

秋夜,没有夏夜思恋的热情奔放或焦躁不安,没有春夜思恋的含情脉脉与缠绵悱恻,没有冬夜思恋的孤独彷徨与空寂的等待,它是一种冷静而深沉,理智而坚韧,恬淡而美丽的情怀。

秋日,天高、气爽、林深、水静、风轻、尘净、人怡,绝非其它三季可比,一切都显得那么美好、舒适、宁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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