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汝之尾巴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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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有一家药店愿意贩卖后悔药，那生意一定很好很好，至少杨瑶愿意做它的第一个忠实顾客。

中午一点半的时间，杨瑶正在逛商场。电梯上到二楼女装区的时候她的眼前一亮：天哪，居然已经都在卖秋天的衣服了，那些夏天的短袖裙子早就在不知不觉中下架了。新款的秋装真的好漂亮啊……那件毛衫正好可以搭配一条阔腿裤，还有那条灰色的套裙，穿在身上一定超有气质……

可惜这些都只是她在一瞬间的想法，下一秒中杨瑶就回到了现实：她的目的地是位于五楼的婴幼儿用品。今天这里打折，她要给女儿悠悠买够下一个月用的尿不湿，还要买两个星期吃的奶粉。对了，早上换尿布时看到女儿的屁股上有些红，大概是悟出痱子了，必须买盒好一点的爽身粉给她涂涂。唉……真不知道这样的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

跟老公吴凯结婚才不到两年。虽然两人谈恋爱时的节奏进展比较慢，那是因为正好他们俩都是性格比较内向的人，谁都不太好意思主动把关系更进一步。一直到了两个人大学毕业一年多也就是他们交往第四年的时候两人才决定结婚。

不过这之后的节奏就快了很多。他们像很多情侣那样先贷款买房然后领证结婚、奋斗事业。吴凯家的条件一般，父母都是比较传统的人，希望小两口能够早早要孩子，完成又一件人生大事。

但是对于杨瑶来说倒不着急，她本来就上学早，年龄也比吴凯小近两岁，结婚的时候也不过才二十三岁。最重要的是她从小是被家里宠大的，性格相对随性还有点小任性，她始终觉得自己都还没长大也并不具备做一个好母亲的责任感，所以一直不愿意过早的要孩子。

本来可以好好奋斗事业享受新婚生活的，但是吴凯的父母一再地催促他们，三天两头打电话嘴里提的全是孩子的事。那个时候的她真是压力山大呢……

“又一个四季在轮回，而我一无所获的站在街头……”手机里传来熟悉的铃声，中午商场的人本就不多显得特别突兀。

“喂……什么，孩子哭得没办法……我买完东西马上就回来了，你先哄哄她”，一边接了电话手头也在快速的拿需要买的东西，真的是急死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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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家首先看到的就是哭成泪人的悠悠，小脸涨得通红，眼泪鼻涕都糊在一起，看的杨瑶一阵心疼赶紧将女儿抱在怀里又哄又摇。

检查了一遍发现是女儿拉了粑粑在裤子里，估计是太难受了又不会说话就只能哭。好不容易给女儿收拾妥当又哄她睡着了，杨瑶松了口气准备喝口水。正往茶几跟前走着脚下却被不知什么东西绊了一下，小腿磕在沙发脚上疼的她眼泪都出来了。扶着沙发站起来却看到丈夫吴凯坐在沙发上一动不动。

他轻描淡写地说了句“没事吧”然后就没了下文。刚才买回来的大件小件还在地上放着，由于进门时听到女儿的哭声太急了，东西七零八落地撒在地上。杨瑶突然间冒出一股无名火。

“哎，我说你就不能稍微动一动嘛。”

“什么呀？要干嘛？”丈夫漫不经心地问了一句，视线依旧停留在手机游戏中，头都没抬。

“你难道看不见地下这么多乱七八糟的东西都没收，你就不能稍微收拾一下吗难道？”

“你都回来了干嘛还让我弄，你等会自己弄就是了。我还答应别人要聚一聚，等会两点半就要出发了”。吴凯一边说着一边把脚下的什么东西往旁边踢了踢。

杨瑶看清了，那是女儿的手摇鼓上面的一个吊坠，刚才也是那东西绊了她。她什么也没说，蹲下来开始收拾。

趁着女儿睡着了，她要做的事情还有很多。

先是把地上散落的玩具尿布的都收拾规整，然后又要整理刚才买回来的用品。拿出了新买的奶粉却发现刚才太着急了忘了买新的奶瓶。可是家里的那个被悠悠摔的不成样子了，已经不能用了。都是刚才吴凯火急火燎地给她打电话，让她把好几样小东西都忘了买。

“你下午出去顺便去国安给女儿买个奶瓶吧，就是她现在用的那种。我刚才忘了买”。

“我不去国安那边”。

“那你稍微绕一下呗，或者你稍微早点出门。之前那个已经不能用了”。杨瑶正在思索还有啥能让吴凯一起买了，太仔细的东西不能让他买，不然准会买错。

“你干什么吃的？专门出去买东西还丢三李四的。你说照顾孩子买点东西这么点事你都做不好你还能做啥”！

杨瑶一下子被吴凯提高的嗓门吓住了，反应过来以后她也火了。

“你到底还是不是人，家里什么事不是我做的？要不是你我能成今天这样嘛”！

要不是吴凯，杨瑶不会变成现在这样，过着一地鸡毛的绝望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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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时候她主张暂时不要小孩，等两个人的事业都稳定一些，并且等到他们自己也成长一些之后再要孩子，那样的话对他们和对小孩都好。

可是吴凯的爸妈不这么想。他们一再地劝杨瑶赶快生个孩子，说不动杨瑶就去跟吴凯做思想工作。

本来吴凯还挺支持杨瑶，觉得是没必要早早生孩子，但是经不住父母的游说他最终还是妥协了。

单独给杨瑶做思想工作，和他爸妈一起给杨瑶做工作，他们许诺杨瑶只要怀了孕只是短期内辞了工作，在家里她只负责好好养身体，有任何家务活都由婆婆全都包了。等到孩子满了一岁杨瑶想去上班工作随时可以去，他们绝对百分百支持。

虽然受不住家人三番五次的软磨硬泡，杨瑶有一些心软了，但她还是觉得不能轻易妥协。毕竟曾经母亲跟她讲过女孩子一定要坚持自己的底线，婚姻里还是要有一点自己的生存能力的，不能把希望全都寄托在别人身上。于是她做出让步说等过了结婚一周年之后就会考虑要孩子。

家里人听了她的决定还是会劝但不再像之前那样明显。后来杨瑶发现婆婆好像不怎么催她了，总算是松了一口气可以专心工作了。

那个时候的她正在单位准备提干，也算是职业生涯的一次跨越。但是在连着几天恶心想吐后，吴凯陪她去医院检查发现居然是怀孕了。这真是“无心插柳柳成荫”，这孩子来的太不是时候了。

杨瑶一脸惆怅，但是婆婆高兴坏了。她从老家赶过来说是要照顾儿媳妇。母亲得知女儿怀孕也来探望过几次，每次都看到婆婆和吴凯都十分的宠爱自己的女儿，各种无微不至地呵护，心里想着女儿的运气还是不错的。

她嘱托了女儿要照顾好自己，之后就跟杨瑶爸爸一起回了山东老家。

婆婆每天为她准备不同的饭菜，生怕她吃腻了又营养不够，各种滋补汤也是没有间断过。她让吴凯劝儿媳辞了工作在家专心养胎，说是工作什么时候都能再拾起来。婆婆拉着公公一起，亲口承诺一定会对杨瑶比亲女儿还好的，吴凯也在一边帮腔，说是愿意在外拼搏，让杨瑶母子过上最幸福的生活。

被婆婆一家人感动的杨瑶终于决定辞了工作在家全心全意养胎待产。她觉得自己实在很幸运，遇到如此和蔼善良的一家人，丈夫又那么体贴宠爱自己，自己一定是世界上最辛福的女人。

可是她万万没料到这是她悲剧人生的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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辞职在家的杨瑶日子过得比较清闲。她喜欢研究一些胎教育儿的知识，也自己看看食谱研究菜品。但是婆婆每次看到她在厨房就会赶她出去，说想吃啥都由她来做，千万别伤着宝贝孙子。杨瑶虽然听着这话有点不太舒服，但觉得婆婆也是担心她跟孩子的身体，也就没多说什么。

后来也陆续发生过几次矛盾，但好在吴凯都是站在她这边。一直等到临生产，将近十个月的孕期过得也算平顺。

孩子出生的比较突然，离预产期还有一个多星期。肚子疼的不行的杨瑶打电话让吴凯送她去了医院，公公婆婆也都跟着去了医院。经过了几个小时的生死线挣扎，孩子总算是出生了。婆婆担心剖腹产对婴儿不好，坚持顺产，让杨瑶切身回体会了一下当母亲时疼痛。

生完孩子的杨瑶已经精疲力竭了，瘫在病床上就昏睡过去了，迷迷糊糊听到医生说“恭喜，是个女儿”……

再次醒来已经是在病房里了，六人间的病房只住了三个人。吴凯跟婆婆都不在身边让她觉得有点奇怪，挣扎着在床头摸索手机，却听到门口闹哄哄的争吵声：

“都看着像是儿子怎么生出来变成了女孩……真是白白辛苦我照顾了十个月”。

“小凯，你答应我，等身子养一养尽快生个二胎。这个小的嘛我就送回老家，让你姨先带着。你们就专心生个儿子”。

“妈，你别这么说，被瑶瑶听到不好。你也知道她根本不想这么早生孩子，要不是我在动手脚，连女儿也生不了”……

他们好像忘了自己是个病房门口，身心随着情绪激动变得越来越大。杨瑶听到了，一字不漏的听到了。她觉得一定是自己听错了，或者就是还在疼痛的幻觉中做梦。吴凯不可能那么对她，婆婆也不是这样的人。

并没有立刻对质争吵，杨瑶告诉自己一定要先冷静，恢复身体才能照顾女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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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家之后婆婆的脸色就没好过，说话一比一句难听。本来还稍微掩饰一下的她在杨瑶不赞同把女儿送到乡下之后就彻底翻脸了。她既不帮忙带孩子，也不肯照顾杨瑶，做一点家事。

没办法，杨瑶求助于在老家的父母。可是毕竟是嫁出去的女儿，母亲也不可能为她做太多，只能在她刚生产后过来照顾了一个月，之后留下点私房钱之后就回了老家。

如果说这个世界上真有哪件事能让一个女人彻底认清男人，那大概就是生孩子的时候了。即使恋爱时的你们爱的天昏地暗，有再多的山盟海誓，也经不住现实生活的磨灭。吴凯自从杨瑶生孩子后变得越来越冷漠，明明看到他妈不讲理欺负杨瑶，他也不阻止或者帮杨瑶说话。久而久之俩人之间的关系已经几近破裂。

婆婆每天不是在家看电视就是拉着公公去楼下下棋跳舞，即使看到悠悠有时候哭的撕心裂肺也不去哄一下，久而久之杨瑶也不再指望他们了。他俩根本就没有正常为人父母该有的爱心和责任心，只会重男轻女和一味地溺爱着他们的儿子。

今天好不容易等到吴凯休息，杨瑶想着去把最近短缺的东西都一次性买齐，却被吴凯的电话催了回去。平日里这个时间都在午睡的悠悠今天醒的格外早，哭成了个小泪人。

“变成这样还不是你愿意的？你看看别人家的女人是什么样，上慈下孝！哪像你除了每天跟我要钱，让我一个大男人买尿片买奶瓶，你还有脸说你生活不如意”？

“你简直就不配给别人当老婆！”

“吴凯，你到底有没有良心？一直以来我对你、对你家人怎样你难道还不知道吗？”

“当初我不生孩子，你用卑鄙的手段让我怀孕，生了女儿你们又嫌弃她！女儿才六个月你跟你妈就逼我生二胎。”

“从悠悠出生到现在，孩子是我一个人带，家里的活也都是我一个人做。你跟你爸妈做过什么吗？你还有脸跟我说我要钱。当初我妈给我的三万块难道不是花在家里了吗？还有那时结婚我带来的五万块”……

“说我不配给人当老婆，我看真正不是人的是你跟你爸妈你们这家人”！

杨瑶觉得胸腔里一下子畅快些了。压抑了一年多的委屈，从来没像今天这样这么彻底得说出来过。以前即使再难过，她都告诉自己公公婆婆年纪大了，不跟他们一般见识。但她在心底里还奢望着至少吴凯能懂她。

她曾经以为，熬过了这一段能够去工作自己赚钱之后一切都会好，吴凯也会像原来那样爱她。但是她等来的却是吴凯的拳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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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凯像疯了似的对杨瑶挥动拳头，随手拿起桌子上的水杯就砸向她的头。尽管悠悠在一旁哭的惊天动地，他依旧没有停手。

最后事情的收尾是散步结束的公婆回来了，他们看到儿子手上的血慌忙拉住了他。

他们一定是以为自己的儿子受伤了才会拦着的，不然即使杨瑶被打死，他们也会袖手旁观还可能拍手叫好。杨瑶的头被杯子砸破了，最后缝了三针，碎玻璃渣还掉在了一旁女儿的婴儿床上。可惜这些也是杨瑶自己发现的。

事后吴凯向她道歉，说是听到杨瑶骂他父母所以没忍住，以后绝对不会对她动手。没等她表态，婆婆在一边说了句“多大点事儿啊，还能没完没了咋滴”就又出门了。

杨瑶也没说什么，没说原谅也没说不原谅。

她依旧忙活着家里零零碎碎的事，给女儿收拾洗澡，连着几天都是这样。吴凯想着事情也就算是这么过去了。母亲说的很对，毕竟现在有孩子，杨瑶就算再生气也得顾及孩子。

周六不用上班的早晨，吴凯睡到十点多终于醒了，是被悠悠的哭声给吵醒的。

他朝客厅喊了好几声让杨瑶管管女儿，却没能听到回应。想着是不是出去买菜了，吴凯不情愿地抱起女儿哄着。到了十一点多，在外面锻炼的父母都回来吃中饭了杨瑶却还没回来。吴凯妈在嘴里骂骂咧咧的，催着吴凯打电话给杨瑶。

电话没打通，发微信才发现他被拉进黑名单了。吴凯这才觉得有点反常赶紧去了卧室看：衣柜里杨瑶的衣服不见了一大半，那个常年没动过的行李箱也不见了。

显然她走了。

找了一圈也没发现杨瑶有留下什么纸条啥的，她居然一声不响地走了，连悠悠都没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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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瑶真的走了。

在那天被打得头破血流之后她就突然明白了，一直以来自己以为的会变好都是假的，这家人包括吴凯在内都是恶魔，他们根本不懂人性，更别说会尊重爱护她这个外人了。

虽然对悠悠很不舍，但她真的不愿再跟这家人有任何瓜葛，她被伤怕了。

剩下的就是法律手续了，只要他们同意，她随时去领那纸离婚证书。从此以后，她想为自己活了，睁大眼睛认清楚面前的每一个人，踏踏实实地自己奋斗自己生活。

再见了，青春……

再见了，亲爱的女儿……

我是汝之尾巴草，一个认真生活的女同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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