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的想象中,退休似乎离我还很遥远,可是掐指一算,还有五年,我就要退休了。五年后的我,从教三十有五,由一个二十岁的青春女孩,变成了一个五十五岁的磨叽老太,时间啊,你真的过得太快啦!
为什么会突发如此感慨?这是被学校的一位老师引来的。
那天,为了舒展舒展长久伏案的身子,我来到办公室前的花坛里蹓跶,忽然看到党老师提着几本书和很少的办公用品,缓慢地向家里走去。
我说:“党老师,您这是?”
“退休了。”
“今天是您退休的日子?”
“嗯。”
“就这样退休?未免太马虎了吧!”
“来,党老师,我为您拍一张照片,发到学校的微信群上,问一问,该不该这样马虎地打发退休老师?”
我不说还好,本来情绪低落、脚步沉重的党老师听了我的话后,连连摆着手说:“不要拍!不要拍!”然后像有人追赶他似的快步离开了。
回到办公室后,我和同事们讲到这事,他们都说:“现在学校的老师都是这样退休的。人事部门会提前几天通知要退休的老师,告知他们退休的时间,男老师是他六十岁生日那天,女老师是她五十五岁生日那天。”
这样看来,对我们学校每个退休老师来说,退休之日,就有双重意义了:它不仅意味着他的生命年轮又增加了一圈,而且还意味着他从此结束了他的社会角色,回归到家庭。
肩负双重意义的这一天,于这个退休老师来说,太重要了,可以说这一天是他生命中最重要的一天之一。
然而,没有鲜花,没有送别,学校依然像任何一个平凡的日子一样运转着。或许他的家人,在精心地为他准备生日礼物和庄重的退休仪式,但那是亲人们给予他的,我们的学校就不能对他有什么表示吗?
每一个退休的老师,退休之时,他已经为教育事业贡献了几十年。
而几十年后,他就这样默默地离开。
曾看过一部很火的韩剧《请回答1988》,主人公成德善的爸爸被银行辞退。银行给每一个退休人员送了鲜花,举行了简单的送别仪式,但德善姐弟们认为银行这样简单地做,太缺乏人情味,他们又为爸爸做了一块精致的感谢牌,在上面写上了感谢语,然后郑重地献给了爸爸。
难道我们的学校就不应该感谢那些退休的老师,几十年青丝变白发对教育、学校和学生的付出吗?
当我们在教育我们的学生要学会尊重和感恩时,我们的学校却连它最应该尊重和感谢的退休老师,都没有给予最后的尊重和感恩。
记得在教代会上,有老师把这个问题提出来过,可学校的回答是:“上面三令五申不许乱发物品,出了问题谁负责?”
当时就有老师质问:“这怎么是乱发物品?送一束花、一件纪念品,对学校来说,算不了什么!对一个老师来说,也算不了什么!但在学校有特殊意义的日子里,为当年退休的老师举行一个集体的送别仪式,却可以给退休老师以温暖,是对他们几十年工作的肯定和尊重,也是对我们的学生进行感恩教育的最好契机。”
可讨论归讨论,在面对职称、晋级、加薪这些老师们还要仰人鼻息的问题时,谁还敢据理力争那个退休仪式?
我不知道党老师为什么不让我给他拍照,是人已经退休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我也不知道我们学校已退休的老师,在那样寂寞的退休之日,心情是怎样的。
但于我来说,如果五年后,就这样默默地退休,我的心情一定很不爽,很不爽!
孔子说:“人无礼则不生,事无礼则不成,国无礼则不守。”
那么如果一个学校无礼又该怎样呢?
多么希望所有的老师,能真正成为并值得成为受学校、社会尊重的人,从而形成老师们健全而高贵的人格,独立而自由的精神。
因为只有这样的老师,方能培养出人格健全而高贵、精神独立而自由的学生。毕竟优质学生的培养有赖于优质的教师,优质教师的诞生有赖于优质的教育环境。
老师们寂寞的退休,只是他们职业状态之一斑,但由这一斑却可以窥其职业的全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