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墙里的迷雾

      你站在桥上看风景,看风景的人在楼上看你。明月装饰了你的窗子,你装饰了别人的梦。—————《断章》

       梦境总是带有艺术的色彩,但艺术来源于生活,梦里的世界或许存在于现实的某个角落。梦像是一个出水芙蓉般的少女,却又戴着面纱;她风姿秀逸,却又有一丝淡淡的忧伤;她遗世独立,却又随风飘荡。她的神秘带有一丝诡异,让人变得平静而又不安,而愿意去撑一把油纸伞,在那条没有尽头的雨巷中独自彷徨,彷徨……

       这学期的生活接近尾声,自然多了几分惬意。前几天我忽然做了一个梦,虽然是一些碎片,毫无脉络可言,但我还是认为它们一定存在着某种关联。前一周特将此梦梳理整合,披阅八日,增删六次,作了一番演绎,也着实付出了一番心血,权且称其为一篇小散文吧,愿诸位姑妄听之,亦可雅俗共赏,我只是附庸风雅而已。

       话说混沌初开不久,便逐渐衍生出世间万物,而后沧海桑田数万年,至恐龙灭绝后,中生代即告结束。故事发生在显生宙新生代第四纪更新世,此时南方有一洲,名曰南圣天洲;洲内有一高山,名曰逸兰山;山四周环一大海,名曰酬四海;海外悬一孤岛,名曰桑梓岛。岛内宛若仙境,云雾濛濛,暮霭沉沉,据说这岛上的雾弥漫了五千年,岛上的植物好像习惯了这茫茫的世界,它们沉浸在这云山雾罩之中,以为这便是大自然最漂亮的靓妆。岁月依然在无情地流淌着,甚至有些冷酷,时间的速度或许就是这样,寒来暑往,四季轮回,光阴飘逝,而这座岛,却是异常的静寂。

       草的绿色变得发白,甚至不能叫绿色,你看,这哪有绿的影子。也许是它们长得不够高大吧,可即便如此,但为什么旁边的那棵树也是异常的苍白呢?或许,小草也看不见这些高大的树,即便看见,想象一下这么矮小的草要想看到如此高大的树,恐怕是要闪了腰。它们才不会去仰望,而把心思放在了脚下,你看,那密密麻麻、比肩继踵的小生命,多可爱!你看它们那不服输的眼神,充满了斗志,好像为了一丁点儿土壤就要跟邻居干仗似的,真有趣。可你要是不离近看还真不知道这里长着一群有意思的小草。也许你会诧异:这里没有阳光,它们能活下去吗?可是你瞧,它们活的还挺好,还很有生命力哩!不过总感觉少了点什么,也许是少了点绿色吧。

       透过重重的迷雾,你隐约会感到有许多黄色的弧线悄悄划过,雾再大,也不能彻底掩盖自然的颜色。靠近它,你也许又会陷入诧异:这里分明没有阳光嘛,怎么向日葵还是不停地仰望、不停地摇头呢?据说很久以前,是一缕穿透浓雾的阳光孕育了这些向日葵,并使它们具有了引以为傲的金黄色,即使你离得有些远,也会被那整齐划一的黄色弧线所吸引。它们是那么执着,那么义无反顾,等待着那份阳光的哺育。每天早晨,向日葵睁大了眼睛,从东望到西,到了晚上,不知道有没有一丝惆怅,它们又面向东方,坚守着寂寞,继续等待着,默默祈祷着,那是多么的望眼欲穿啊!至于滴在身上的露水,旁边飞来飞去的蒲公英,它们都视而不见了。

       飘扬着的蒲公英越来越多,这次要是不离得很近,你还真瞧不见空中这些神情缱绻、舞姿翩跹的小精灵们。它们有着素洁的皮肤,娉婷的体态;它们与浓云齐飞,与迷雾同色;它们让你觉得妙不可言,却又深不可测。在这茫茫的云雾中,你无法探寻这些精灵们的踪迹,正如你无法预测风向一样,也正因为未知,所以蒲公英才说,风吹来了潇洒,花开随风飘,飘到哪儿就在哪儿生根发芽,吹到哪儿就在哪儿留下足迹。可是,这里的风却都是微风,否则怎么会有这云山雾海呢?当年不肯嫁春风,无端却被秋风误,这或许就是蒲公英的约定。“有风的地方,就是我的家!”话音未落,一阵轻风吹过,并带有一丝凉意,而转眼间它们就已经不见了踪影。

       在迷雾之中看不清东西,但你可以去聆听啊,去听听那隐藏在静寂背后的不安和躁动。仔细听,或许你会再一次陷入诧异:那不是狼的嚎叫吗?是的,在这个孤岛上有一只孤狼,据说是岛上唯一的动物。由于年代久远,不知他是从何处而来,亦不知是何时而来,其姓氏籍贯则更无从可考,不过,这些都已经不重要了,你瞧!他好像是受到了某种召唤,步伐坚定,朝着山的方向走去;你看他的眼神,异常的从容,弥天大雾好像并不能遮挡他的视线;在他的身上还零星地挂着一些蒲公英的种子。

       这时正值春天,春天是充满了生机的,要是愿意欣赏的话,即便是在雾里看花、水中望月,也能感受到一丝诗情画意,但狼只是冷冷地瞥了一眼旁边的景色,脚步并没有停;没过多久,夏天如约而至,而夏天带来的却是又湿又闷的热和密云不雨的坏天气,这让狼有些喘不过气来,他擦了擦汗,继续向前走着,只不过慢了许多;又过了一段时间,终于迎来了收获的秋天,硕果累累,飘溢着诱人的芳香,狼毕竟无法控制自己的呼吸,此时向前的腿也有些软了,走不动了。他由于长期困于孤岛,没有肉食,而又不肯违背狼族的祖训,所以也不吃素,于是练就了一项不进食就可以存活的绝技,而这时的诱惑却让他直流口水。可令人大惑不解的是,狼居然头也不回地向前奔跑了起来,像风一样快,就这样一直跑,不知不觉中就来到了冬天。

       凛冽的寒风吹的狼直打哆嗦,浑身颤抖;那白茫茫的单调又让他的目标变得似乎更加遥不可及;冬天并不好过,千里冰封,万里雪飘,那些雪花都涌向了狼的身体,他不停地抖动,不愿意变成一匹雪狼,因为他不想跟这个世界变成一个颜色。可是雪花越来越多,仿佛是上帝让他披上这羊皮一样的行装,最后狼接受了这一恩赐,尽管压得他有些体力不支。他一如既往,迈着沉重而又发抖的双腿蹒跚而行,他知道冬天来了,春天将不再遥远。

       就这样又经过了数百年的四季更替之后,在即将走出迷雾之时,最后一个严寒降临了,跟从前一样,狼再一次被披上了羊皮。这次可能不太幸运,由于常年不分昼夜地跋涉,寒气已经渗入到他的骨髓,再加上身体上的重压,他的体力开始急剧下降,神情恍惚,腿极度发抖,导致无法正常前行。由于一睁眼就看到这漫无边际的白色,他的眼睛也变得黯淡无光,尽管此时他已经听到了海的声音,尽管他知道已经来到了岛的边缘,可他怎么也迈不动步子,眼睛也睁不开了,一下子就瘫倒了。

       可是他没有停,继续匍匐着前进,他想要更近距离地聆听大海的咆哮;他要爬过去,哪怕是用自己的爪子触碰一下海水,他都可以安详地去死;他努力地想把眼睛睁开,哪怕是看最后一眼岛外的世界。当他根据声音确定他的面前就是大海的时候,他举起了软绵绵爪子,费力地睁开黯淡的眼睛,而就在睁开眼的一刹那,狼的所有坚如磐石的意志力都轰然倒塌了,所有的激情都被这晴天霹雳拦腰斩断,所有火一样的热情在一瞬间就蜕变成了冰一样的无情,他的眼睛露出可怕的凶光,这令他发麻。在狼的面前,是一道绵延不绝的城墙,天衣无缝。他顿时明白是这道厚厚的墙把整个岛上的东西全部围在了里面,包括那重重的迷雾。他失去了仅存的理性,一次次的攀爬,一次次的摔倒,接着又是无数次的攀爬、摔倒,可是他却连一丝爪印都没留下,墙上只有他的血。他在冰冷的城墙面前是那么的软弱、那么的不堪一击,一切都宣告失败,包括那可怕的凶光。

      墙依旧铁青着脸,狼也失去了仅存的表情,开始等死。他或许还不知道,即使他真像火一样热、像冰一样冷,也无济于事,或者说,他还不够热,他还不够冷。

      “你走出了雾,却跳不出墙!”狼以为自己死了,听到了上帝的声音。但随即就证明了狼的愚蠢和无知。只听一声呼啸,两只遮天蔽日的翅膀横空出世,在那重重的迷雾中扫开了一片亘古未有的清晰:上帝?我就是上帝!狼从来都没见过鹰,在这之前还以为他是这岛上唯一的动物,还没来得及细思,又一声呼啸,鹰已经飞到了天际,一时间暗无天日,他的翅膀彻底掩盖了太阳的光芒,一切事物在鹰面前都显得那么的渺小,那么的不值一提,包括那堵厚厚的城墙,更不用说墙脚下这只要死的狼了。他朝着山的方向,轻轻地飞过了城墙,准备越过大海。

      或许大自然就是这么任性,刚刚海面上还充斥着浪花的笑声,可这时却变得越来越不平静,波涛翻滚,海浪滔天;天边的乌云也越来越厚,越来越黑;此时已经分辨不出哪个是天,哪个是海,那是真正的暗无天日。鹰想要飞回去,可哪有来时的路?没过多久便风雨交加,雷鸣电闪,地动山摇。

      只听墙外一声刺耳的惨叫,同样是呼啸而来,随后又陷入那可怕的寂静,似乎什么都没有发生。

      鹰至死才明白,墙的外面依然是墙。

      狼或许应该庆幸,他死在了岛上。

      至于狼身上的蒲公英,早被风吹得无影无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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