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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天墨大陆一分为二,北崎国和南越国鼎足而立。然而天下大陆合久必分,分久必合,这似乎成了自然的法则。
1
灿烂的霞光倾泻在宫墙院内,就像在地上铺了一地金色的地毯,金光闪闪。
院内的栀子花开得正欢,洁白的花朵在霞光的映衬下,宛如一位害羞的少女,低着头,静静地倾听着大地的呼吸。
我站在窗前,沉醉在栀子花迷人的清香里。
莺儿正在整理我出嫁时需要用到的首饰。她是我的贴身宫女,从小和我一起长大,表面上我们是主仆,但私底下,我们更像是姐妹。
我是南越国唯一的公主南希,明天我就要出嫁了,我要嫁的郎君是相国公子叶云初。
我和云初哥哥从小一起长大,可谓是青梅竹马。我从小的梦想就是嫁给他,跟他白首到老,岁月静好。
“莺儿,把那个钗子收起来吧,那个太华丽了,我不喜欢。”
“嗯。可是明天是公主的好日子,不应该穿戴得华丽一些吗?”
莺儿话音刚落,外面响起了一阵吵闹声,说时迟那时快,一堆陌生装扮的人破门而入。
领头的是一个身材魁梧的青年,提着剑,大声呵道:“所有人都站在这里,不许动。”他指了指入门处一块空旷的地方。
吓得宫女们立刻走过去,站在那里瑟瑟发抖。
我从小到大都没见过这阵仗,也被吓得只是呆呆地看着他们。
领头的那人,提着剑走过来,很不客气地对着我说道:“去去去,去那边站着。”
“她是我们的公主。”莺儿把那人挡在一边,试图护着我。
“什么公主不公主的,一旦亡国,就连国王都得成为阶下囚。别废话,赶紧站在那边去。”
我和莺儿只好按照他的要求站过去。
领头的带人把所有的箱子都用封条封了,然后跟他底下的人说道:“把她们都带下去,先安置在地牢里,等王上做安排。”
于是,我和我宫里所有的宫女都被一堆士兵簇拥着赶出了我的寝殿。
路上,我看到了父王和他的宠妃,也被士兵们赶着。
我想走过去,问问父王到底发生了什么?
一个士兵看我有异动,眼尖脚快地走过来,把我往旁边一推,道:“老实点,别想耍什么花招。”
这一推的力道于我而言,有点太大了,我踉踉跄跄摔倒在地。
莺儿扶起我:“公主,你没事吧?”
“公主?听说南越国公主南希可是一位绝世美人,可惜我一直无缘相见。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这时一个极沉稳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王上。”领头那人走过去作揖行礼。
我抬起头,看着说话的人,只见他修长挺拔的身形,犹如翠竹般清雅高贵,他用幽幽地目光盯了我很久,才淡淡道:“她——,留下来。”
然后把领头的叫过去吩咐了几声。
我又被带回了我的寝宫,可是所有的宫女都换了,包括我的贴身宫女莺儿。
这时,我才开始清醒地认识到,我们的国家灭亡了,我成了实实在在的亡国公主。
我被软禁起来了,我走不出去,外面的消息也传不进来。
父王不知道怎么样了,云初哥哥也没有任何消息,莺儿就更不要说了,他们完全像断了线的风筝,毫无音信。
现在我的世界被一群陌生人包围着,就连明亮的天空都暗淡了很多。
我虽然表面强作镇定,装出一副坦然的样子,可内心却像热窝上的蚂蚁,焦躁不安。
其实亡国是意料中的事情,只是我没想到,它会来得这么快。
从小,父王在我的心中是万能的,他是一位慈父,更是一位好国王。那时侯南越国国泰民安,四海升平,风调雨顺,老百姓都过着安居乐业、和谐美满的生活。
自从三年前,相国送王美人给父王后,一切都变了。
父王莫名其妙的迷上了这位王美人,每天不理朝政,只跟王美人厮混,搞地宫里流言蜚语,乌烟瘴气。
有几次我没忍住去劝诫父王,都被父王赶了出来。
有一次,父王竟然一个月不上朝,搞得朝廷上下一片哀声。我实在看不下去了,不顾侍卫的阻拦,直接冲进父王的寝宫。
彼时,我的父王正衣衫不整地在和王美人喝酒捉迷藏,那样子跟小时候父王英姿飒爽的模样简直判若两人。
“父王,你不能再这样下去了...”仗着平时父王对我的宠爱,我开始大胆劝诫。
我母后在我很小的时候就过世了,为了弥补我从小没有母亲的缺憾,再加上我是他唯一的女儿,所以从小,他就对我宠爱有加。
可是,那天他竟然气愤地打了我一个耳光,还把我赶出了他的寝宫,并罚我禁足一个月。
从那以后,我就深刻地意识到,父王再这样下去,国家很快就会保不住了。因为那时北崎国老国王去世,新国王继位。听说新国王野心很大,到处扩充国土,侵吞我们南越国的土地。
2
被软禁起来的日子过得悠悠忽忽的,每一天都差不多,我只知天亮了又黑,黑了又亮。这样的日子,就算世上已过了几千年,于我而言,也跟一天差不多。
北崎国国王一直没有宣判怎么处置我,估计被软禁起来已经是我此生最好的结局了。
被软禁的日子虽然在饮食起居上比坐牢略好些,但其实也好不到哪里去——吃的都是残羹剩饭,甚至连水都不给喝。
这些都还不是最可怕的,可怕的是日以继夜,没有父王,没有云初哥哥,没有莺儿,这让我感到惶恐不安。
一日,一个宫女又端来了一份剩饭,我拿起筷子,闻了闻,有股怪味,于是把筷子放了下来。
那宫女站在桌子旁,一会摆弄一下头发,一会摆弄一下衣服,很不屑道:“我说您已经不是往日的公主了。还挑三拣四?有饭吃已经很不错了。你没看见大牢里关着的那些人,可是连猪的吃食都抢着吃呢……”
“放肆。”
那宫女话还没说完,就被一个浑厚有力的声音呵斥住。我抬眼一看,是北崎国国王。
只见他穿着一件淡蓝色大袍,身材伟岸,俊美的脸庞黑沉沉的,让人看了瘆得慌。
那宫女被这个呵斥声震得浑身发抖,颤颤巍巍地跪了下去,给她们的王请安。
北崎国国王看都没看她一眼,转身对他的贴身侍卫道:“这宫女,不懂规矩,还不赶紧打发了。”
那个侍卫就是那天领头来抄我寝宫的人,他朝后示意了一下,立马就上来了两个侍卫,将那宫女拖了出去。
他该不会是一位暴君吧?要不就是做给我看,以示他是一位明君?
我咬了咬嘴唇,手不停地搓着手里的手帕,小声嘀咕:“何必呢?她也没说错。”
“你在嘀咕什么?”北崎国国王望向我,他挑起眉毛,用犀利的眼光打量着我,沉默了好一会儿。
我被他盯得如屡薄冰,忐忑不安,手足无措,只得使劲地搓手里的手帕。
“没……,没说什么。”我开始心虚。
他看着我不言语,我只得道:“她说的也没有错,何必为难她呢?”
“你自身都难保了,还有心思去管别人?”他走过来,端起桌上的饭菜,递给他身边的侍卫,道:“这是怎么回事?”
侍卫连忙接过来,闻了闻,道:“都是我疏忽了。我马上叫人换。”
很快,一桌丰盛的美味佳肴就上桌了。我闻着这满桌的香气,肚子就咕咕叫得厉害,口水也不自觉地冒了出来。我咽了咽口水,望向他,不敢轻举妄动。
他沉默不语。管他呢,就算是死也要做个饱死鬼吧,有得吃,先吃饱了再说。
我拿起汤勺准备先舀碗汤喝,可是手才够上汤勺,就被对面的“黑脸”国王一把抢了过去。
我以为他反悔了,不想给我这么好的晚餐。没想到他亲自舀了一碗汤放到我面前,依然不说话,搞得我都不敢动碗。
“怎么?还要我亲自喂?”他见我没有动,只是呆呆地看着那碗汤发呆,很久才说道。
一听这话,我赶紧拿起碗咕噜喝个精光。见他没有任何反应,我开始甩开膀子猛吃起来,直到肚子实在是撑不下去了,才善罢甘休。
喝足吃饱之后,我感觉精神也好多了。
北崎国国王全程盯着我把桌上的美味佳肴消灭得七七八八。估计在他看来,一个公主,竟然是这副吃相,有点不可思议吧。
“你手臂上那个是胎记吗?”我被他问得有些莫名奇妙,感觉他跑偏了。
他见我没有回答他,突然抓起我的手臂,我想缩回来,奈何手臂被他钳制住了,动弹不得,只好任由他了。
他开始研究起我手臂上那块红色心形的胎记来,还变态地用手搓了搓,良久才喃喃道:“果然是胎记。”
废话,如果不是胎记的话,被他那样一搓,早搓没了,哪能像现在这样,除了手臂被他搓红了之外,其他一点变化都没有。
据说我出生时,父王还为我手臂上的胎记卜过卦,占卜师对我父王道:“这是个有福气的胎记,公主必是长福之人。”
如今看来,那占卜师简直就是个马屁精,专挑我父王喜欢听的话乱说。
我趁他没注意,赶紧把手缩回来,低着头,不言语。
“听说南越国公主能歌善舞。今日能否为我唱一曲?”
他这说话的口吻颇有轻蔑、戏弄的意思。他这是取笑我不知亡国恨,隔天就给他唱歌吗?
我才不干呢。我堂堂一个公主,就算是亡国奴,我也绝不求饶讨好,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身体不舒服,嗓子哑了。”我很不客气地说道。
“听说你琴棋书画无不通晓,不如陪我来下会棋?”他看我拒绝了他,又提出了其他要求。看来我今天是在劫难逃了。
“身体不舒服,脑子不好使。王上还是另找高明去下吧。”我拒不配合。
他盯了我很久,我被他盯得后背发冷,心里直犯嘀咕。但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他即便是因为我今日得罪了他,让我立刻上断头台,我也只能上了,不能丢了骨气。
我以为他沉默了那么久,是在想怎么发落我的事情,没想到他却起身离开了。
从那以后,他很久都没有再来过,看来他还是没有想好要怎么处置我。
奇怪的是,我的伙食却出奇的丰盛,一点都没有比做公主时差。
一开始,我看到那么丰盛的午餐,以为那是上路饭,已经做好了一心赴死的决心了,没想到却一直没有人来通知我,什么时候上路。
一日,我正百无聊赖地翻弄一本诗集,突然听到一声:“公主……”好像是莺儿的声音。
我抬头一看,果然是莺儿,我喜极而泣,连忙拉着莺儿的手问这问那。
“昨天,管事姑姑跟我说,要我去照顾一位贵人。没想到会是公主您,我以为这辈子都见不到公主了。”莺儿情不自禁地抹起眼泪来,把我也弄哭了。
莺儿告诉我,因为她只是一个宫女,他们并没有为难她,只是让她在洗衣房里洗衣服。
莺儿还告诉我,外面已经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虽然她讲述得有点颠三倒四。但以我对她的了解,倒也能顺藤摸瓜筹出个大概来。
原来北崎国一统天下后,改国号为“天墨”,称为天墨帝国,国王北辰自称为天墨大帝。
他把南越国所有不听他使唤的皇亲贵族,男眷一律流放极寒之地,女眷一律到寻乐坊做官妓。其他官员,只要顺从他,依然可以在天墨帝国做官。
然则这些都是莺儿从别的宫女的闲聊中听来的。看这光景,估计是八九不离十了。按照北辰这做事的风格,估计我的下场会更惨。
“那我父王怎么样了?云初哥哥呢?”我急切地问。
“我没听见过任何关于王上的消息。”莺儿迟疑了一下道:”叶公子,我听说他现在是天墨帝国的相国。也不知道是真是假。”
3
被关起来的日子哪也不能去,只能靠书来打发慢长的日子。
一日,我正在看以前写的几首诗,其中有一首是悲叹笼中鸟的。现在想想,那首诗竟然一语成谶了,我现在岂不就是困在城墙里的笼中鸟吗?
正看到伤心落泪处,突然听到莺儿的声音:“给王上请安。”
我立马把诗藏了起来,赶忙站起身来。
“藏什么,拿来看看。”北辰道。
我藏得不够严实,再加上他一再要求给他瞧瞧。看在我现在的生死大权都掌握在他手里的份上,我只好拿给他。
他翻看了一会,道:“你写的?写得不错。”
他就近坐在我专用的椅子上,道:“你现在身体舒服了吧?陪我下会棋,解解闷。”
怎么?我现在竟然沦为替爷解闷的啦。
还没等我回过神来,他已经叫莺儿摆好了棋,莺儿倒听他的话。我只得硬着头皮上了。
在棋艺上,我还是颇有研究的。有一段时间,我迷上了下棋,兴趣一上来,就叫高手来跟我下棋。
一段时间下来,举国上下,竟然没有一个是我的对手。也不知道那些人是真的技艺不如我,还是碍于我公主的身份,不敢轻易赢我?
我和北辰棋逢对手,谁也赢不了谁。转眼已是掌灯时分,转眼又到了睡觉的时间。我见他还在认真地琢磨着该怎么下。
我只得使了个巧招,输棋了。
“怎么?看不起我?故意输棋。”他有点气愤道。
“是我棋艺不堪。我怎么敢故意输呢?”
“来来来,再来一局。”他兴致盎然。
“你都知道了,我棋艺欠佳。还来?”
“再来一局嘛。”
“我累了,需要休息。我这个人有个坏毛病,那就是一旦累了,脑袋就不听使唤。”
他站起来,问了问他的跟班,才知道,已经是深夜了,才勉强摆驾回自己寝宫。
从此以后,他天天晚上处理完政务后,就来找我下棋。好像特别享受把我打败的样子似的,每次我输棋,他都不怀好意地盯着我笑。
后来,他就干脆晚饭也跟我一起吃了,吃完晚饭后就让我陪他下棋,绝口不提怎么处置我的事情。
看来,成为亡国公主后,十有八九是要沦为替他解闷的工具人了。这倒不可怕。可怕的是,我的自由呢?我想要自由,我想要呼吸新鲜空气,我还想知道我父王的消息。
现在,我被困在这个既熟悉又陌生的地方,陪一个话不多的冷面人下棋,着实让我感到很烦。
一日,在下棋的时候,我鼓起勇气问道:“请问你想怎么处置我?不会就是天天要我陪你下棋吧?”
“陪我下棋不好吗?”国王北辰反问道。
这让我哑口无言,我可不想得罪他,被他发落到寻乐坊去做官妓。与其要去替很多人解闷,不如就替他解闷好了。
我低着头,手指不停地搅动手帕,不知怎么样才好。我有太多的疑问了,反正已经问出了口,干脆就斗胆多问点也无妨了。
“你把我父王怎么样了?”我不敢抬头,声音小的估计只有自己能听见。
他看着我,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回答道:“我暂时把他安置在别院里。至于要把他怎么样,我还没想好。”
“那叶云初呢?”我继续追问。
“怎么?放不下你那小情人?”国王北辰带着戏谑的口吻道,“他很好。你先担心担心一下你自己吧。”
又是一阵沉默。
“我能见一见我父王吗?”我轻声问道。
“这个就看你今晚的表现了。哄我开心了,说不定可以让你们见一面。”国王北辰头都没抬,继续琢磨着他的棋子。
哄他开心?从以往的经验来看,他每次看到我输棋,都会特别开心。
那我今晚就使劲地输好了,让他开心个够。
他看我毫无战斗力,一直在输棋,有点不耐烦了,道:“不下了。”
他站起身来,去逗弄那笼子里的鹦鹉:“怎么?今天没有心思陪我下棋?”
“你不是要我今晚哄你开心吗?看到我输棋,你不是最开心吗?”我很无辜。
他哭笑不得,看了我半响,突然靠过来,道:“你当真想哄我开心?”
我后退了几步,他步步紧逼,把我逼到了墙角,让我退无可退。
他抬起我的下巴,这不是轻薄我嘛,从小到大,没有谁敢这样。我真的很想拍掉他的手,然后给他一个耳光。
不过,今时不如往日了,何况我有求于他,我只得硬着头皮吞下这口恶气。
“做我的王妃,我或许可以考虑放过你的父王。”
我一听这话,简直惊呆了。听说他清心寡欲得很,继位以来,后宫愣是一个女人都没有。
他的日常除了处理国事就是处理国事,以至于很多人都在背地里议论他对女人不感兴趣,都说他或许是一个断袖。
“你不是对女人不感兴趣吗?”
“你从哪听来的?”
“我……”我低下了头,不敢看他。
“你也知道。现在很多人都说我是断袖。我只好拿你来堵住这悠悠众口了。”
“那么,你到底是不是断袖啊?”我天真地望着他。
“试试你就知道了。”说着他就把脸靠过来。
“你要敢乱来,我就……我就死给你看。”我把头偏到一边,恶狠狠地盯着他。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走开,道:“开个玩笑,何必当真呢?明天我安排人带你去见你父王。”说着头也不回地走了。
我松了一口气,提着的心也终于放了下来,我真害怕他会不顾我的反抗乱来,最后闹得个鱼死网破的下场。
他没有食言,第二天安排了他的贴身侍卫强铭来带我去见我父王。
我跟着他走进冷宫旁的一处别院,别院外有两个侍卫看守,院子里衰草遍地,一片颓垣,显然很多年都没有修了。
父王苍老了很多,头发都白了。他坐在破败的藤椅上发呆,身边一个伺候他的人都没有,那光景凄凉得很。我想起他昔日做国王时的左拥右戴,一片繁华,不禁就湿了眼眶。我真恨我自己太无能,不能保我父王安然度过晚年。
“父王……”我走过去,跪在父王的腿边,声音带着哽咽。
“希希啊。你怎么过来了?他们没有为难你吧?”父王把我抱进怀里,道:“父王对不起你,对不起你啊……”
我把亡国后发生的所有事情都跟父王诉说了一遍,最后道:“父王放心。我没什么,云初哥哥会救我的。”
“他……”父王欲言又止,终于还是没说什么。
时间这东西真的很奇怪,有时侯它过得特别地慢,慢到天荒地老,被囚禁的日子就是这样的慢;有时侯它又过得非常快,不给你喘息的机会,和父王相处的时光就是这样的快。
强铭来催过我好几次,我跟父王难舍难分,最后实在挨不过了,我只得依依不舍地离开。
走在回寝宫的路上,父王苍老的模样,一直在我的心里搅动。
“云初哥哥,我哥哥同意我们的婚事了。他说等忙完了这一阵,就给我们办婚礼。”
寻着声音,我看到前面转角处的亭子里,一个女人正依偎在一个男人的怀里,背对着我坐着。那男人的身形,我太熟悉了,不是叶云初又是谁呢?
“那太好了。”说着他搂得更紧了。
我停下了脚步,呆呆地望着他们,心里一个霹雳,直把我劈到九霄云外。
他们意识到背后有人,双双反过头来。
“公主殿下。”强铭毕恭毕敬地作了一个揖。
“强铭,这位是谁,见到本公主怎么不行礼?”
“这位是南越国公主。”
“哦,我说呢?听说我哥金屋藏娇,藏的就是她。”那位公主傲慢地走过来,上上下下打量起我来:“确实有几分狐狸精的模样,难怪把我哥迷得神魂颠倒的。”
叶云初没有看我,他装作不认识我的样子,道:“别跟她一番见识了,我们走吧。”
“也是,一个亡国公主,靠点姿色暂时没有被发落而已。”说着,挽起叶云初的手就大摇大摆地走了。
我呆呆地站着,很久都没有缓过神来。
我不相信这是真的,我想不通,几个月前还对我说,非我不娶的人,转眼间就会爱上别人?要跟别人成亲?
等我清醒过来之后,我才意识到,我的一切都没了——国没了,家没了,连未婚夫都没了。
那天,我不知是怎么回到寝宫的。只记得,回来后,我睡了三天三夜。
莺儿摸不着头脑,以为我病了,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到处求医。
御医来了好几波,都说我这是急火攻心,并无大碍,只要按时吃药,自然就会好。
莺儿倒是用心得熬药给我吃,可我一次都没有喝。我知道,那些药医不好我,能“医”好我的只有我自己,我不能就这么颓废下去,我必须自强起来,不能依靠任何人。
想起父王被关的地方那样寒碜,我就心酸。父王锦衣玉食惯了,怎么受得了那样的环境,我必须想办法把他弄出来才好。
“做我的王妃,我或许可以考虑放过你的父王。”这句话突然在我的耳边响起。不管是真是假,我总得去试试吧。
管它呢?反正我这一生也没有什么可指望了。还不如利用有限的资源——美貌,来换取父王晚年的舒适生活。
“莺儿,国王多久没来过了?”
“大概有十几天了吧。”
“可以传信给他,说我想见他,让他来一趟吗?”
“我去跟门卫说一声试试。”
第二天,国王北辰来了,一进门就嬉皮笑脸道:“想我了?”
我没有说话,叫莺儿做了他喜欢吃的菜,好好地款待了他。他酒足饭饱之后,我又提议陪他下棋。
他受宠若惊,边下棋边道:“以前我在你这里可从来没有受到过这么好的待遇。怎么?今天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吗?”
“你不喜欢这样的待遇?”
“谁喜欢别人对自己冷冰冰的?只是,这太不正常了。说吧,是不是有事有求于我?”
我顿了顿,道:“如果我答应做你的妃子,你能放我父王自由,让他安然无忧地度过晚年吗?”
“这个?容我想想。”他把棋子放到嘴边,做出思考状。
我自认为他迟迟不肯发落我,至少是对我有点兴趣的。毕竟世上又有哪个男人能过美人关呢?
他久久没有回答我。看来,我想多了,人家并不缺美貌女子,何必非要一个亡国公主呢?惹自己一身非议。
“我可以不要名分。”我看他很久没有说话,估计是没戏了,索性就再放低点姿态。
他好像不认识我一样,盯着我看。我被盯得囧极了,如果能挖个地洞,我一定会挖一个,然后毫不犹豫的钻进去。
我低下头,用手指不停地搅手帕,以缓解这种囧态。
他很不屑,道:“你以为你有跟我谈判的资格吗?你在我手里,我想要你,还不容易?”
“这话王上可就想错了。虽然如今是你为刀俎,我为鱼肉。但别忘了,人还有一死。”我很不以为然。
“听你这么一说,好像这桩买卖倒可以做。谁叫你美貌倾城呢?”他想了一会,勉强道:“成交。”
“莺儿,帮我拿纸和笔来。”
“怎么?你还要写契约?”他很无语。
“白纸黑字写好,对谁都好,不是吗?”谁知道他会不会食言呢?男人都是朝三暮四的,别到时候新鲜劲一过,来个不认账,我找谁啊?
莺儿拿来了笔和纸来。他虽然很不情愿。奈何我坚持要写,他只得写了。
写了契约以后,他说他要去筹备一个册封仪式,给我一个正式的名分。按他的话说,就是他不想要一个没名没分的女人,感觉那很不光明磊落。
这个我倒并不在意,我只在意我的父王能不能安享晚年。
自从写了契约以后,我的活动范围明显变大了。除了有侍卫看守的地方不能去之外,宫里其他地方都可以随便走动了。看来,这庄买卖还是很划算的。
4
一日,我和莺儿像往常一样游后花园。莺儿见风大,劝我回去,我没听她的。好不容易得来点自由,还不使劲地享受享受?谁知道册封后,还有没有这自由呢?
莺儿拗不过我,只好说,回去帮我找挡风的衣服来。我只得由她。
秋风萧瑟,在秋天的寂静里,梧桐树的叶子悄然地落下,它们静静地躺在地面上,似乎在诉说着世事无常和世间的沧桑。
我盯着这些梧桐叶子发呆了很久,突然听到梧桐深处有人在说话。
一个道:“你不要命了,竟然敢在宫里烧纸钱?”
另一个道:“好姐姐,你可千万别告诉别人,我下次再也不敢了。”
一个道:“你到底给哪位亲人烧纸,非得在宫里烧不成?”
另一个道:“姐姐有所不知。昔日国王对我有恩,今天是他出殡的日子,我烧点纸钱给他,以报答他对我的恩情。”
一个道:“说来也奇怪,国王怎么就突然赐死了昔日的国王了呢?听说国王要册封我们的公主为王后,也不知道是真是假?难道是为了册封王后,旧国王就不得不死吗?”
另一个道:“姐姐可别瞎说了。我们只做好自己就好……”
我还没听完她们的谈话,就朝着我父王关押的别院一路跑过去,我要去看看我的父王,她们说的不是真的。
当我跑到别院附近的时候,恰好看到几个侍卫抬着一副棺材从别院里走出来,我疯狂地跑过去,想掀开棺材看看,那是不是我父王?
一个侍卫过来拦住了我的去路,道:“什么人?不要命了?”
“给我看看棺材里的人,我要看看。”我哭喊道。
“不要看了,是南锦没错。我哥哥已经赐死了他。”
“为什么?”我疯了似的乱吼。
“这问得就有点可笑了。要赐死一个亡国国王还需要理由吗?”
我瘫坐在地上,只能眼睁睁得看着我父王的灵柩越走越远,直到路的尽头。
这时狂风大作,暴雨随即而来,北欣公主一行人早就不知躲到哪里去了。
我坐在地上,哭得撕心裂肺。我不明白,他为什么要出尔反尔。既然不想答应我,就别答应好了。既然答应了我,白纸黑字写得明明白白,为什么还要食言?
我更加不明白,我们已经成为亡国奴了,昔日的将相已全部被他发配到极寒之地。一个对他毫无威胁的亡国国王,他为什么非要把他置于死地呢?
豆大的雨点打在我的头上,身体上,一直到心里。
那天不记得我是怎么回去的,只隐隐约约听见莺儿在哭着呼唤我。
也不知道睡了多久,我从睡梦中醒来,国王北辰正坐在我的床前。
我翻了个身,脸朝里躺着。我不想看见他,只想他赶紧离开,但过了很久,都没有听到任何他离开的声音。
“这个事情,是我对不起你,你听我跟你解释……”
“解释?解释什么,人都已经被你赐死了,还有什么可解释的。”我歇斯底里地捂着耳朵,不想听他的任何鬼话。
“你先好好养病。病好了再说。”良久,他才说道。
我看他还没有要离开的意思,回过头来,道:“放我离开,或者让我死。”
他看着我,沉默了一会,道:“你不要多想,如果等你病好了,你还坚持要离开的话,我放你离开。”
说完这些,他就默然地走了。
一个月后,我的病虽说好了,精神却一直很不好。我坚持要离开,他只好放我离开。
我知道离开后,无依无靠,只能靠自己了,往后的日子肯定会过得很艰难。我不想莺儿跟着我过苦日子,跟她说:“你留在宫里吧,我已经求王上帮你谋了一份差事。”
“我从小跟着公主长大。公主去哪,我就去哪。”莺儿坚持要跟着我。
我拗不过她,只好让她跟着。她跟我说,城北她干娘家有一处空房子,很久没有人住了,我们可以去那住。
她干娘倒是很好说话,什么都没问,说我和她干女儿帮她看房子,她放心,什么租金都不要。
但是,我不想占别人的便宜,执意要付给她租金才肯住。她拗不过我,只好收下了。
我变卖了我所有的首饰,这可以够我和莺儿两个过活好一阵子了。
等安定下来后,我和莺儿商量着,看能不能做点小生意来养活自己。
我们逛了几天南城,想找到合适的事情来做。南城人来人往,一片繁华,一点都不像半年前还发生过战争的样子。
我们找了很久,也没有找到能做的事情。
就在我们快要走投无路之时,我看到邻居大娘正在院子里绣绣品。她告诉,那些绣品是可以卖钱的。
回来以后,我们开始绣绣品,打算过几天放到集市上去卖。
卖绣品那天,莺儿很晚才回来。回来后,兴奋地跟我说道:“有一个夫人,看了姑娘的做工,甚是喜欢。希望姑娘能给她绣一些她儿子的日常服饰及日常佩戴用品。可以长期供应。”离宫后,莺儿改了对我的称呼。
莺儿说着把定金往桌子上一扔,笑道:“姑娘,你看,费用不少呢。够我们日常开销的啦。”
就这样,我长期坐做起了这户人家的生意,日子渐渐有了保障。
我们就这样安安静静地过了两年安居乐业的生活。
5
一日,我正在院中绣一个香囊,突然听见院外有人在叫:“南希,南希……”
好像是叶云初的声音,只有他会这样叫我。只是,他怎么会知道我住这里的?
我打开院门,果然是他。
“请问找谁?”我淡淡地问。听说他和当今公主成亲了,成了眼下当红的人物。
“南希,我终于找到你了。我以为你一直在宫里。前段时间才听说,你早就出宫了。找得我好辛苦。”
我不想让他在门口说话,那样太招人耳目了。于是把他请进屋来,给他倒了一杯茶。
“南希。我是被迫的。北欣不知怎么回事,看上了我,硬逼着我跟她成亲,我是真的没有办法。不然,我们全家都得被流放。为了家族的利益,我不得不妥协。我心里一直都只有你,你要相信我。”叶云初说着就来拉我的手。
我后退了几步,我明白他的身不由己。只是他已经娶了当今公主,事实已如此,又能怎样?何况我一介草民,早就失去了和他谈婚论嫁的资本。
“你要相信我,我心里一直有你。”
“就算这样,又能怎样?你已经是别人的夫君了。”我含泪道。
“只要你愿意,我会说服北欣接受你做我的小妾。这样,我们就可以在一起了。”
“做你的小妾?云初哥哥,我虽然现在是一介草民,但我过得很好。而且就算终老一生,我也不会去做谁的妾。”我背过身,道:“你走吧,从此以后别来了。”他停顿了很久,最后还是走了。
我才知道,我这个亡国公主现在竟然这么低微,低微到要去做别人的小妾。
一年以后,叶云初又来了。这次他不是一个人来的,而是带了我父王手下昔日的大将常将军一起来。
常将军道:“我们王上死的不明不白,我们一定要替他报仇,把国贼北辰赶到北方去,复辟南越国。”
我不同意,道:“现在天下太平,老百姓过着安居乐业的日子不好吗?为什么非要发动战争,搞得民不安生呢?我父王人已不在了,就算报仇又能怎样?难道他能活过来吗?”
他们见我不同意,也没说什么,茶都没喝完,就走了。
就当我懦弱好了。逝者已矣,我现在只想过安静的生活。什么报仇,什么复辟南越国,这些都会使南越国的百姓生活在水深火热当中。何况父王已死,就算报了仇,他也不会活过来,又何必多事呢?
半个月后的一个傍晚,院外有打斗声。不一会儿,强铭扶着国王北辰出现在我的屋子里,是莺儿给他们开的门。
我看到北辰满身是血,奄奄一息的样子,吓了一大跳。什么也没想,就让强铭把北辰放到我的床上,然后帮着强铭给他绑扎伤口。
手忙脚乱间,一个荷包从北辰身上滑落下来。我顺手捡了起来。这时,一块旧手帕从荷包里飘落下来。
我捡起来一看,左上角有个红色心形的刺绣,那是我手臂上的心形胎记。我的私人用品上面都会绣这样一个记号,这可以算是我的特殊癖好了。只是眼下这块手帕,怕是有些年头了,他怎么会有我的旧手帕?
我拿着那块手帕感到非常疑惑。只是那是,一切都是那么紧急,容不得我多想。
处理好北辰的伤口后,强铭作揖道:“看到我们王上暗地里帮助公主的份上,请公主护我家王上平安。等着我回来。多谢了!”说着就跳出了院墙。
莺儿紧跟到院墙边,看着黑漆漆的院墙,只是哭。
我不明所以,但我能看得出来,莺儿是担心强铭。我走过去安慰她,道:“强铭会没事的。不要哭了。来,我们先回屋。”
回屋后,莺儿突然跪在我的面前,道:“姑娘,对不起。我欺骗了您……”。
原来,莺儿一直跟强铭有联系,她们日久生情,已经早就私定了终身,只是莺儿担心我一个人孤苦无依,她一直都没有答应强铭的求亲。
莺儿道:“这个房子其实并不是我干娘的,而是国王为姑娘准备的。他知道姑娘无依无靠,又不肯接受他的好,只好叫强铭来找我,要我说,这是我干娘的的房子。”
莺儿一把鼻涕一把泪,继续道:“我们那些绣品其实很难卖掉的。那天我在集市,一直都无人问津。到傍晚十分,恰巧碰到了国王和强铭。是他们把姑娘的绣品全买了。他们要我对姑娘撒谎,说有户人家的夫人看上了姑娘的绣品。其实我们经常供货的那户人家就是王上。”
“所以,一直以来,你都在帮着他们欺骗我。”我哑着嗓子道。我知道她是为了我好,但我怪她为什么要欺骗我。
莺儿一直跪着,求我原谅她。我看到她那副楚楚可怜的模样,顿时心就软了。走过去,拉起她,把她抱进怀里,道:“难为你为我操了这一番心思。我怎么会怪你呢?”
这时,门外响起了一片敲门声。莺儿特别害怕,我让莺儿在屋里待着,自己走过去开门。
“南希,可有人闯进你的屋子?”是叶云初。
“没有。怎么啦?发生什么事了?”我装糊涂。
“没什么,这几天待在家里,不要出来。我们在追一个逃犯。为了保护你的安全,我已经派人把你的屋子保护起来了。”
我明白,他所说的逃犯,肯定就是北辰。叶云初或许是怕北辰挟持我,把我当做人质,所以把我保护起来了,又或许是为了别的。我点了点头,关上了院门。
第二天一早,北辰醒了,但还是很虚弱。我这才发现他全身穿的衣服,包括贴身衣服,都是出自我的手。
虽然经历了那么多变故,我多多少少还是有点少女心的。看着他,想起他为我做的这许多事情,我还是有点感动的。
“南希?我怎么会在这里?不行,这样我会连累你的。”说着,北辰马上爬起身来,奈何腿部伤口未好,才走了两步,就摔倒在地。
我走过去扶起他,含泪道:“你伤得太重了。强铭要你在这里等他回来。”
“不!我现在一定要离开。”他勉强站起来,准备走。
“此刻外面已经被围得水泄不通了。你这个样子,能出得去吗?”
他被我这一说,停下了脚步。莺儿赶紧过来扶他,他摆了摆手,就近在一张梨花木太师椅上坐了下来。
莺儿给他倒了一杯茶,他微阖了双目在品茶。
我拿着那块旧手帕,问他:“这是哪得的?”
他怔了一怔,想要过来夺,奈何腿脚不方便,没有得逞。
他见我一脸疑惑,顿了顿,道:“你还记得十几年前,供桌底下的那个小男孩吗?”
是他?记得十年前,奶娘陪我进南国寺为我母后祈福。我在跪拜的时候,发现供桌底下有一只小手。这时,两个身穿青衣,手持佩剑的人过来问我奶娘:“请问有看到一个这么高的小男孩吗?”边说还边用手比了比。
奶娘摇摇头,道:“没看见。”
我和奶娘祈祷完,准备回宫。我们才抬脚走出来,我耳朵尖,听见刚才那两个人在嘀咕。
一说:“按理来说,那小子肯定还没出寺庙,寺庙门口都是我们的人。可我们把整个寺庙搜了个底朝天,就是没有发现那小子的踪影,难道他长了一对翅膀,飞出去了不成。”
一说:“那小子这会应该是插翅难飞,死定了。”
我一听这两人的谈话,就觉得这两个人不是什么善类。不管什么原因,何必非要置一个小男孩于死地呢?
我退回去,道“奶娘,我还有一些秘密要跟菩萨祷告。麻烦你派些人守住门口,不要让任何人进来打扰我。”
“你这孩子,还有秘密。好吧,快点,不然回去的晚了,我又得挨骂。”
我“嗯”了一声,进去了。
我掀开供桌底下的布帘,发现一个俊俏少年躲在里面,他看到我有点震惊。
我道:“不要怕,我是来帮你的。找你的那些坏人,现在进不来,你可以出来了。”
俊俏少年顿了顿,道:“真的吗?”想了想,又道:“你是怎么发现我的?为什么要帮我?”
“我祈祷的时候,看到了你的手。至于为什么要帮你嘛,我看不得那些人以强欺弱。”我若有所思道,其实是胡说八道。没想到他竟然信了。
他从供桌底下爬出来,道:“那你就好人做到底,帮我离开这里好吗?”
他告诉我,他和他义父已经约好在山下的茶馆相见,希望我能带他去茶馆。
我想到那两人的谈话,估计他是出不去了,看他那样子,怪可念的,想都没想就答应了他。
我让他等我一会。我走到门口,偷偷把我奶娘叫进来,告诉她原委。
奶娘最是疼我,拗不过我的请求,只好答应帮忙。
她叫人把我的马车放到门口,然后拿了一个我用来挡太阳的斗篷给那个俊俏少儿戴上。还别说,这一遮掩,连我都觉得他是一个小女孩。
就这样,我们上了马车。奶娘对跟着的侍卫道:“当心点,不能让任何闲杂人等靠近马车。”
“是。”侍卫答应。
路上,俊俏少年盯着我的点心盒子,直咽口水。我想他肯定是饿了,道:“你想吃吗?”说着从盒子里拿起一块糕点递给他。
他看了看我,又低头瞧了瞧自己的双手,并没有要接的意思。
我估计他是嫌手脏,我只好拿我平时用的手帕,包着糕点,递给他。
他接过去,吃了起来。
看他那吃相,估计是几天都没有好好吃东西了。真可念,小小年纪的,就要亡命天涯,被人追杀。
很快,我们就到了山下小茶馆。他义父果然在等他。我们只好就此告别,我看他喜欢吃那盒糕点,就把那盒糕点送给他了。
我是一个很健忘的人,回来后,就把这事全忘了。
没想到那块手帕,他竟然还留着,他竟然就是那个俊俏少年。
“那天幸亏你救了我,否则我早就没命了。”他咬了咬嘴唇,继续道:“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你对我有恩,我总想着日后要报答你。那天你拿点心给我吃的时候,我看到了你手臂上的胎记,跟手帕上的心形刺绣一模一样,我就留了这块手帕,想着日后报答。”
他说着,咳了两声,估计是伤口疼。
我让他别说了,先躺下养伤。
他不听我的劝告,继续道:“那天,我们进攻王宫的时侯,你跌倒了,我无意间看到你手臂上的胎记。才知道,你就是我的救命恩人。难怪这些年来,我一直暗地里派人寻找手臂上有心形胎记的女子,可是一直无果。”
“所以你迟迟没有发落我,放我自由,还暗地里帮我,就是为了报恩?”
“起初是。后来……”他没有再说下去,开始沉默。我估计他是伤口疼的厉害,需要休息。只好退出了屋子,帮着莺儿去做早饭。
三天后,强铭带着一小部队人马来了。他对北辰道:“王上圣明,果然不出王上所料,叶云初想要谋反,现已被捕。等侯王上发落。”
北辰点了点头,转头对我道:“我走了。”
强铭扶着他坐上了龙辇。
我追了出去,请求道:“能否让我见一见叶云初?”
“好。”他想了想,道。
几天后,我在牢中见到了叶云初,他满身血迹,被打得很惨。我忍不住心疼道:“你现在正当红,娶的又是当今公主。为什么一定要把自己搞成这样子呢?”
叶云初笑了笑,道:“我还不是为了你。如果我把北辰赶出南越国,成为南越国国王的话,我就可以不受北欣的控制,就可以名正言顺地娶你。”
“为什么?我对你不够好吗?”我背后响起了北欣的哭喊声,“我这么爱你,这么多年了,你为什么就是放不下她?为什么?”她开始歇斯底里。
不知道为什么,我竟然觉得她很可怜,开始同情起她来,看来我的同情心有点泛滥了。
为了让他们小两口说会私心话,我退了出来。
我在外面侯着,准备等北欣出来后,再进去。
不久之后,北欣失魂落魄地出来了。她恶狠狠地对我说:“真后悔当初没有像毒死南锦一样毒死你。”
“什么?你说什么?我父王是被你毒死的?为什么?他跟你无冤无仇,你为什么非要置他于死地?”我摇晃着北欣。
“因为,你就是个狐狸精,摊上你的男人都被你迷得不知东南西北。当年我哥为了封你做王后,不惜得罪满朝文武大臣。现在是云初哥哥为了你,不惜豁出自己的命。”她冷笑道:“我不想要我哥辛辛苦苦刚打下的江山因为你不保。所以只能牺牲南锦了。你要记住,你父王是被你害死的。”
“你……”我说不出话来。
“我恨你,你这个狐狸精。”北欣说着就朝我撞来。
说时迟,那时快,强铭一把挡住了北欣。他怕北欣太激动,会做出过激的事情来,只好派人将她送回了寝宫。
6
不久之后,朝中对这次造反事件有了新的说法:叶云初造反是我指使的,目的就是为了匡复南越国。
我猜测这种谣言十有八九是北欣造出来的。如果造反是我指使的,那么所有的罪名就应该由我来担。她要保叶云初出来,只能找个人来背锅。我倒有点理解她。
但有北辰和强铭可以为我作证,而谣言又没有实质上的证据,朝中一些想造势的大丞对此也无计可施,只是暗地里把我恨得牙痒痒。
半个月后,叶云初竟然咬舌自尽了。听强铭说,他是因为怕被有心人利用,从而连累我 ,所以自尽了。
北欣请求安葬叶云初,北辰答应了。不想,出殡当天,北欣也跟随叶云初而去,触柱而亡了。
我虽然恨她,但她的多情多少震撼到了我。北辰把他俩葬在了一起,也算是对北欣的成全。
一切恢复平静之后,莺儿和强铭成亲了。这桩婚事是我极力促成的。莺儿起初怕我一个人太孤单,不肯出嫁,最终还是拗不过我的坚持。
莺儿是从我的小院里出嫁的,那天我看着她被强铭幸福的牵走,心里倍感欣慰。莺儿跟我一起长大,在我的心里,她就像我的亲妹妹一样。她跟着我受了不少罪,现在终于得了一个好的归宿,我倍感欣慰。
我看着她的背影,出神了很久。
“怎么?你也想嫁人了?”北辰装扮成普通百姓的模样,不知从那哪冒了出来。
我没有说话,瞪了他一眼。
“如果想嫁人的话,可以考虑考虑我。”他没脸没皮道。
我懒得理他,径自回屋了。
“喂,我哪里不好了?”他跟了过来。
“我对嫁人不感兴趣。公子还是另找其人吧。”我被追问得很无奈。
“怎么办?我只对你感兴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