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六下午,和友人在郊外遛孩时,意外邂逅了一片紫云英。这片紫云英并不繁茂。远远望去,星星点点的紫花摇曳于葱葱茏茏的绿叶间,如腼腆的小女孩,探头探脑间让人不由得心生怜意。尽管如此,还是有不少小孩在这里纵情戏耍——一如小时候的我。
小时候的我只知道紫云英的俗名——草籽花,据说它有肥田的作用,因而农人们总会大方地种上一片。春暖花开季,当满野的黄金甲闪瞎人眼时,一片又一片宁静的紫却在悄无声息地柔和人们的心,这便是与田间地头的野花无异、一直不受我们待见的草籽花。 直到此时,我们一群小孩才会欣喜地呼朋喊伴,以打猪草的名义去紫色的花地里浪一遭。
站在高地,四下顾盼,只见一望无际的黄里杂糅着星星点点的紫。这紫仿佛黄色海洋里的紫色贝壳,又像是锦绣黄袍上的紫色饰物,稀少而珍贵,宁静而优雅。它有一种独特的魔力,让人在眺望的瞬间就有了亲近的冲动!于是小小的我们挎着竹篓欣欣然地跑过一条又一条田埂,绕过一块又一块油菜地,终于在一处不起眼的角落觅到了那片隐藏于黄色海洋里的紫。
止步田埂,抬眼望去,一大团紫飘浮在翠绿之上,如翩然于绿色绒毯上的女子一般,曼妙轻灵,高贵优雅,看得我如痴如醉,全然忘记了身边的小伙伴。
“啊,有水”,突然一声尖叫惊醒了沉醉的我。晃过神来,我方才发现同行的黑皮(小伙伴小名)正站在紫色的花池里,尴尬地抬着右脚,脚上的布鞋湿漉漉的,上面沾满了泥巴。小伙伴们一边哄笑着,一边鄙弃地说:“有水怕什么,又不是蛇!”说完纷纷利索地脱掉鞋袜,光着脚丫子踩着冰凉的泥土向紫色的花池走去。
田里有水,在花毯上打滚是不可能的,但这又何方,我们照样玩得嗨。女孩子看到花就喜不自胜,比赛着想要摘取最美的那一朵。采一朵紫色的花自顾自地别在发梢,又发现更美的,于是接着采!采啊采啊,越采发现还有越美的,于是怎么也采不够,不经意间竟采了一大捧。高兴地捧在手里,仿佛捧住了整个春天;凝神静视,无意间闻到一阵幽香,贪心地猛吸,却发现什么都没有。正疑惑间,手中的花被俏皮的男孩子抢去一把抛向空中。瞬间,一朵朵紫色的小花散作流星,从天而降,眨眼工夫,落入草丛,不见了。这种别样的美惹得众人纷纷效仿,一个个地争相采花抛花。天上下着紫花雨,空中回荡着银铃般的笑,草地上狼藉着童年的芬芳。
如今童年还在,只是它属于我可爱的宝贝;紫云英还在,只是它零星如配角,演绎不了当年的传奇。但因着记忆深处氤氲着的童年芬芳,我还是牵着宝贝的手走入了眼前的紫色花地。花地里没有水,宝贝可以欢喜地在上面跑来跑去,很快便和几个小孩打成一片。他们一会儿躺在上面打滚,一会儿争相采摘几朵小花,一会儿去追赶花地里轻舞的蝴蝶……
看着他们欢乐的样子,坐在一旁的我忍不住就近采了一朵花,拿在手里细看。只见那茎轴细长而铮然,如颀长铿锵的少年;叶儿青葱而整齐,似鸟兽的羽毛。长茎绿叶间,是一朵朵小花。小花远看不俗,近看也不凡。它不像一般的花儿那样,在花萼处有几片绿叶做陪衬,而是花叶分离,独自在光秃秃的茎轴上寂然绽放。更与众不同的是,一朵花有多个紧紧簇拥在一起的花萼,而每个花萼里大概有三四片同样紧紧簇拥在一起的花瓣。每一个花瓣的底部都是白色的,只有花瓣顶端才有一抹淡淡的紫。众多不同花萼里的花瓣最终凝聚成伞状的花朵,摇曳着春天的美丽。
看着手里这朵平凡而不普通的小花,望着眼前这片满载欢笑的紫色花地,回忆着记忆深处那片沉淀着童年欢乐的紫色花池,我突然充满欣喜和感动!一瓣花,一萼花,一朵花,一片花……从淡淡的一抹紫到浓郁的一片紫,演绎的不仅是色彩的传奇,更有生命的美丽和一代代人童年的欢喜。
哦,紫云英,你虽低调地开在幽幽岁月深处,却奢华地绽放在许多人生命的春天里,成为永恒的紫色回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