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次我一出门,尤其是出远门的时候,我爸我妈总是蹙着眉头,若有所思盯着我。
我说:怎么了怎么了?
我爸欲言又止:有句话跟你说啊,不要嫌我啰嗦。
他胶着的眼神难得从连连看第100关上抽离出来,表情难得地略显严肃和紧绷。像什么呢,可以参考突然严肃的弥勒佛。
接着端起白色的茶杯抿一口茶:
“出门在外,注意安全啊,别总是向陌生人搭讪啊”。
我穿鞋的动作一僵,报之以一抹清新的蒙娜丽莎般的微笑。
我弟在旁边喝着汤突然喷了,笑喷的。
没有听错,是“别向陌生人搭讪“。
这句话已经是我家经典语录之一——“别向陌生人搭讪”。
别人家的女儿都是被叮嘱“别被陌生人搭讪”,我每次都是被千叮咛万嘱咐——“别总是向陌生人搭讪”。每次出门时,这句话一直伴随我耳边从房门口到小区门口直到上了出租车。
生性活泼的我,静若处子,动若蹦迪,童年的每张照片都是挂着高原红的笑脸表情包,从小到大走在街上眼神总是好奇瞅这瞅那。不过,倒不会像某些地铁极度热情邀约扫码的微商或是创业工作者,与你相约“亲亲明天过来这边给你做美容哟”。
而是遇到一些看不下去的事,我总是忍不住上前说一说。例如,某次在街头莫名其妙被人搬了一次行李,随之被对方告知需要5元的行李费。我一惊,于是苦口婆心劝了对方几分钟。
有些强买强卖的性质,不过看在对方是个跟我外婆相仿年纪的老人家,背都佝偻着,有点不忍心,最后还是给了5元钱。
有一次,在地铁过道等地铁的时候看到一位挑着扁担卖草莓的大妈,顺便聊了几句,后来看到她被巡逻的城管凶,琢磨着得帮帮大妈,我以一副「听说你们都很喜欢吃草莓对吧」的表情看了一眼我同行的两个朋友,后来我们三个买了差不多五斤的草莓带回了家。
小时候上幼儿园的时候,不过这件事自己完全没有印象,全听后来我妈咬牙切齿地叙述。我妈带着穿背带裤的我去菜市场买菜,小时候的我就喜欢跟菜市场的大叔大妈们聊天。
讨价还价是买菜必备的筹码,当看到讨价还价时大叔大妈们为难的表情,也不知哪来的肥胆子使着嘹亮的嗓子对我妈说:妈妈,就八块钱吧,他们卖菜也不容易!”我傲娇地抬起下巴,眼角瞥到大叔大妈略显感激的眉眼,下巴不自知地抬得更高了。
这回到我妈一惊了,看着我在想,这孩子是胳膊肘往外拐呢还是脑子有些许毛病改天得带她去看看。
最后,我妈只得给我小姨使眼色让她把我先抱走。当小姨抱着穿得像个球的我快步离开即将爆发的大型揍娃现场的时候,我还肥着胆子留下一句:“叔叔阿姨拜拜下次我还来玩,妈妈记得喔,八块就行啦!”
去年学校放圣诞假期的时候,我带着我爸妈去了某个海岛度假放松一下,我弟因为那会儿内地不放圣诞假期就没去了。
跟爸妈出去玩耍,除了负责拍摄80年代夕阳红情侣风格的照片比如手牵垂柳,深情凝视前方四十五度角以及僵硬剪刀手之外,不能对爸妈给自己拍的图片太高要求,因为常常批量生产诡异构图的照片,如图所示
虽常崩溃于此,不过看到以前常躲避于相机镜头的我妈在经历12580次拍照NG之后终于能有一次在镜头前笑得像个少女,还有我爸在镜头前通关连连看101关之后舒坦大笑的表情。脖子上的相机虽是重,心里像清补凉一样,甜丝丝的。
从海岛回来的几个月内,总是在家看到爸妈瞅着手机里在海岛拍的照片,仿佛能看出个花来。并乐此不疲地一键转发到各种家群,其中包括我以不可名状的姿势蹲在一颗蛋里以及惊恐无比地看着插队大妈大叔的照片。
对此,我曾多次表示抗议,我妈轻描淡写地无视了我一眼:“这有什么呢。”接着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顺手发了一张我六个月的时候穿尿布的照片在家族群里,瞬间博得各路姨妈舅妈的评论“呀,现在真是女大十八变呢!” 很明显,抗议无效。
今年大学毕业,我一个人来了距离家里一千多公里的城市去锻炼自己,虽是一个人,不过遇到的朋友、同事、主管都是对我蛮好的,衣柜里还有同事小姐姐送我的一大包过冬衣服。说起冬天,这里的冬天能让南方的藏獒活生生冻成一条二哈。
刚降温的时候,微信就被我妈十几条三十秒以上的语音轰炸。最后,快递大哥送来了我妈寄来的一大包厚衣服和两包五香花生米。不管你多大你在哪,父母总是放心不下自己家的倒霉熊孩子的。
有科学研究表明,母亲在看到自己的小孩的时候往往会加重焦虑感,我觉得这句说得很在理。
我弟这会儿正值高三,每个星期回家的时候,我妈会一直在他旁边唠叨「语文作业写完了吗数学试卷改错了吗英语口语练了吗文综这次又错几个了这么多作业你怎么还有心思去玩儿」
后来,焦虑点转移到我身上,我剥了个砂糖橘在旁边,我妈说:「你怎么这么好吃小时候四个月就会吃饼干两岁喝娃哈哈喝到蛀牙你忘啦我坐月子的时候你外婆还得给你准备一份吃的」
后来我妈说累了,在旁边吃起了薯片以来补充体力。
科学研究还表明,母亲对孩子的焦虑感往往反映出对孩子的爱。
我弟是个不太擅长表达内心情感的人,上次我爸过生日的时候,他扭捏了半天才说了句老爸生日快乐,一个一米八的男孩脸红得,嗯,跟打了腮红的卤蛋一样。
每次家群开始发红包的时候,是我弟出现频率最高之时。跟狼人作息时间有些相似,在月圆之时才出来跟大家say hi。
今年刚到这个城市工作的时候,我弟发来这么一段微信:
从略显贱兮兮的表达中还是能看出以前那个小男孩好像这会儿,长大了。
距离回家还有半个多月,心里开始迫不及待地想喝家里的玉米萝卜排骨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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