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城先生在42岁时毅然离开角川书店,那时他是公司历来最年轻的董事,但他认为公司只是我们经常隐身的安乐窝而已,绝不能把公司当成根据地。所以,他在角川春树被逮捕时,下决心离开角川书店,并于42岁那年成立大家都不看好的文艺出版社——幻冬舍。在当年首推6本单行本,以三十多万册的销量一举成功,在公司成立第三年投入12亿日元,出版62本文库本。见城先生成为了日本出版史上的神话。
《编辑这种病》就是他在知天命之年写的一本编辑自传,这是一本具有强烈个人意识的编辑自传,作者没有将自己放入出版社的宏观背景中谈自己的成长与出版社的发展。一篇篇看似独立的散文,谈作者、谈编辑、谈出版,渗透着作者对生命价值和人性的感悟和思索。见城对生活的体验尤为敏感,他认为活着是空虚、无奈、苦闷,非常痛苦的事,同时似乎又伴随着恐惧和不安,认为自己终究有一天会自杀;又坦诚自己恋生畏死,认当死亡的寂寞令人无法忍受,为了摆脱这种恐惧和孤独寂寞,我们才需要工作和恋爱;他还认为创作是孤独的,创作者期待有人了解自己内心深处的疯狂。也正是因为这种敏锐本能,见城才能迅速击中作者的内心,从而与作者激荡的心灵产生共鸣;能摒弃商业合作或者利用的功利目的,从而成为惺惺相惜的知己或朋友,他与村上龙、坂本龙一、中上健次、尾崎丰等即是如此。
见城能创造难以复制的传奇,我想跟他的性格魅力分不开。见城在文案中打出“初出茅庐的新手,若不敢鲁莽冲撞,还能妄想带来什么改变吗?“他做事果敢,莽撞,执着坚定,认定的事情就要付出百分百的努力,“人只要愿意为自己的目标付出全部的精力,即使放下看不到任何成成果,你付出的努力总会结实累累”。见城说他的这种精神得益于中学对格斗的热爱,我们暂且将其称之为格斗精神。这点在他处理与作者的关系时得到充分印证,他想要和某个作者合作,便会付出百分百的努力去争取,不达目的不罢休。其中一例是他与五木先生建交,见城看完了他所有作品,并且每次看完一部作品,就写下感想寄给他,写到第十八封信时他首度回信,写到第二十封信时才终于有机会和他见面。
见城其实也个凡事周全、个性慎微的人。见城将出书比作作战:要引发什么样的边际效应,如何做宣传,动员哪些人员才能扩大书籍的普及率,具体到每一本书应该采取什么样的营销模式……都要做到成竹在胸。他认为只有从装帧到书腰、文案以及如何在杂志上宣传,全都有和轮廓出来的时候,一本书的制作才真正展开,才有机会热销。作者在《壮举》《王牌》中例举《daddy》一书的出版营销过程,这是日本偶像乡广美在受到离婚困扰时所写的关于父子及夫妇关系的的一本书。见城很好地利用了话题炒作这一营销包装,但如何利用书籍这一非高科技媒体给读者提供独家内幕,且不在书籍发行前泄密,才是营销的关键。为了防止“乡广美离婚“这一机密外漏,见城在与作者沟通、向作者约稿到内文、封面照排印刷,都做了极为细致的安排,其中有个细节是见城将书腰分别由不同的公司照相排版,为了防止宣传文案外漏。这些,都可见见城的谨慎细致。
一方面,见城在其人生路上横冲莽撞,“想改变眼前的自己”,不断怀疑,不断挑战新的工作。一方面,见城在出版的每一个细节上,都非常用心努力,凡事做到周全,谨慎到无以复加。“沉静无为大底下蕴藏着超强的能量,看似怯懦的心灵仍然有果敢的行动力”这是见城对自己性格的概括。见城将《海明威全集》中第一卷小说集名“胜者无所得“当成座右铭以此砥砺自己,见城认为“这并非只讲单纯的胜败,而是泛指每个人都应该超越自己的界限,当你尽力争取胜利时,其他就不那么重要了”,在以后的人生道路上,他也确实如此。见城不满足于维持现状,他时刻想着将自己重新归零再造新峰,他说人必须做一壳不断滚动的石头,亲手将自己毁灭掉。
见城有着非常强的书感,傅月庵说“编辑是一种微妙的手工行业,得失存乎一线,好编辑就像好球员天生便有球感,往往也具备了书感,好球员预先知道球要往那边掉,怎么接,好编辑则知道书要怎么编也样卖。”的确如此,见城先生通常都是阅读某人的作品、看电视和看舞台剧,或者听了某人的唱片专辑,然后去见那个人;但有时候也是只凭直觉,认定对方就是丰富的矿藏,便立刻与他见面,而且预感确实很准。见城敏锐地发掘作者并激发他们的巨大潜能并造就出成功的作家。作者在《口红留言》中写到他从收音机中听到松任谷由实的《毕业写真》被感动,而用各种方法接近她想与她合作,在不懈努力下出版了她的自传式散文,最后销售了150多万本。仅仅通过一首歌,或者一句歌词就认定这个作者值得合作,这的确体现了作者强烈的与生俱来的书感,但我也相信这是作者不断积累不断学习扩充知识储备的结果。
在书中,见城揭示了编辑的终极意义:“就是将自己感动的东西介绍给世人,为此鞠躬尽瘁死而后已。”他所编辑的书往往能抓住社会最深层的脉动,引起读者共鸣。“迷惘的时候就往前冲吧!““假如你害怕失败不敢往前冲,那你永远不会有任何收获“这种壮士扼腕式的执着和拼搏,注定他会成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