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我遇见赵熊的时候,他还是一如既往的那个熊样,肥头大耳,粗腰宽肩的,感觉一个拳头就能把我打个半残那种。虽然,他还真没打过我,反而是时常被我拧着耳朵,敦敦教诲。
哎呀,妈呀!当初我怎么就那么野蛮呢!
我吧,偏瘦,竹竿似的。拿赵熊的话,还好你瘦归瘦,前胸屁股都有肉。不让老子还真要怀疑自己晚上是不是搂着个男的睡觉!
当初说着这话的赵熊,被我追着满街的跑。赵熊,你他娘的怎么好意思说这种话呢!到底是谁天天动不动一双熊爪就往我胸前去的。肯定是我太迁就你了。
你说,当初我是怎么就看上了这熊一样闹哄哄的男子的!
最后,我一个熊抱,就扑到赵熊怀里。他仍由我闹性子,大掌往我头上抚摸着,像在哄小孩。
那时候是冷冬了,地上有一层薄冰,其实跑快了还真容易就往地上扑去了。我围着围巾, 穿着厚重及脚踝的长大外套,深黑色的外套衬得我的脸更粉红了。也不知是冻得还是因为跑起来的原因。
虽然是追逐着赵熊,但我知道他放慢了步伐的了,不然就我跟他之间那一个个头的身高差,我就算跑断腿也追不上他的。
闹够了,赵熊就牵着我,一步一步的往宿舍旁边的那家老李火锅店走去,店名很朴实,因为老板姓李。店面也很朴实无华,没有现在这些林立的店面那么高大上的装修,就几张桌子椅子一摆完事!
可是老李的生意可真真好啊,街坊邻居都爱,口碑远远传播,吸引外来的顾客不知凡几!老李的牛肉火锅可好吃了。肥牛厚薄适中,牛筋丸弹性十足,还有那浓到只要路过都能闻得到的满满牛肉味的火锅汤底。
02.
赵熊看到我了,他似乎有点讶异,又带着那么一丝的欣喜。不过,有点远的距离,我都有点看不清,他眼里有没有那柔软的情绪。
那时候,我们刚刚搬到这附近住。赵熊是个程序员,每天对着Java、C+等等让人看了头晕脑胀的编程语言。他加班的频率真的高,有时候我都怀疑自己是不是有个男朋友在的。当然,高压的工作也伴随着高薪,赵熊差点没把我宠上天,要啥买啥!
然后,有时候要加班,他也会先送我回家,看着我拐进巷子,我从没有回头但也知道他在背后的目光是柔软的。巷子细长,偶尔有小孩子跑过,笑着闹着,还有那老李牛肉火锅店里嘈杂的宾客喧嚣,在那寂静的天地与残破白墙的背景下,怎么忽然觉得凄凉,别离一般。
可能是,我太贪心了吧!我希望赵熊陪伴我,但我又害怕赵熊的世界只有我。最后,我被自己的矛盾给困扰了。
就在我沉浸在回忆的时候,一辆摩托车从我身边擦身而过,差点就撞上了。然后,我就又看到了赵熊眼里的担忧,他穿着深黑色的长外套,黑色的牛仔裤,还有深蓝色的围巾紧紧包裹他的脖子,像极了小棕熊,又有点放荡不羁的浪子味道,具有危险的气质。
咦,赵熊脖子上的围巾怎么那么眼熟,好像那年大三圣诞节我花了一个礼拜给他编织的那条。我像眼睛戴上了扫描仪,不放过赵熊围巾上一丝一毫的可能性!
我怕拥有你,患得患失。又怕失去你。溃不成军。
03.
最后,我有点自嘲的笑了笑,放弃了。我怎么会漏了那么显眼的特征呢!围巾的边角应该有着被火烫到的印记才是。
那时我抱着包装好的围巾等待着赵熊,一心想着毕业后如何才能和两个人更好的生活。我有点紧张,也有点期待。紧张因为今天我要跟赵熊告白了!期待的是他对我的礼物满意吗?
我等了很久,久到我都怀疑自己是不是被放飞机了。最后忍不住我把手伸向衣服左边的裤袋,那里鼓鼓囊囊地放着烟,右边口袋里放着打火机。这是我的救赎。
噢!我当然知道女孩子抽烟不讨人喜欢的!
但我很怕,很怕再一次错过赵熊。那天晚上我站在萧瑟的北风里,手里的无声无息的烟熏得我看不到前方的路。身边人来人往的学生,有说有笑。然后,我看到了前面的拐弯处,姗姗来迟的赵熊。我冲着那个好像赵熊的人笑笑,对面人也冲我笑笑。
我忽然想起什么,猛地把食指和中指间还夹着的烟就往抱着的围巾下面藏。当时我肯定是脑子进了水!
赵熊或许是迟到了,跑急了,浑身都发热,满脸都是汗。
他挠了挠后脑勺,一脸不好意思的对我说:呀,约的是十点,九点半你就来啦~抱歉抱歉,等久了吧~
咦,原来不是赵熊放我飞机呀!原来是我来早了呀!我的心里五颜六色的开了花,乐得自己找不着北!
“嗨,王晓露,你有没有,闻到一股烧焦的味道?”赵熊边说着边往我身上靠过来。
哎呀!我忽然记起了我指尖叼着的烟,我想起了烟旁边的礼物。我忽然感觉到疼痛从指尖传来。
我的烟不仅灼烧了我给赵熊精心编织的围巾,还把自己的手指给烫伤了!
赵熊关注的不是我的烟,而是我烫伤的手指头。最后,我用这条被烧焦了一小个角的围巾和英勇留下小小探伤的疤,换来了赵熊这个十四孝男朋友!
04.
赵熊从不介意我吸烟。反而他自己是个重度烟味排斥者,因为烟会勾起他的鼻炎。就是这么一个人却那么的放任我吸烟。
最后,我戒了烟。在毕业工作了一年后,在我决定和赵熊住在一起后,我把烟戒了。我不想他每天过得那么难受。
好像决定在同一个城市工作,当时是春天了,天气昏蒙。我还是那么怕热的体质,特别是在与北方的四季分明完全不同的南方。我看房看得一额汗,赵熊热烈地欣喜地等我回答,他拿出纸手帕替我擦了擦脸,乖露露,你看这房间行不行啊?
傻子赵大熊!行!当然行!有什么不行的!
我看着他,看着这个自己忙得满头汗却无暇顾及只记得给我扇风减温的男人,明明这房子是他跑了 大半个月给我找的,坐南朝北,楼下有菜市场方便买菜,屋内家具齐全,还格外的装扮了温馨的粉色花纹在墙上!
我承认我是一个凉薄的人,我也是一个实际的人,但从我选择了赵熊,我就从没有想过要实际!他能给我什么呢?满满的爱吧!人们不是说,找一个爱你的人嫁了会比较幸福吗?
而我的赵熊明明那么好的啊!
那么,我们又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彼此争执,互相伤害的?
真想不通,当初的自己怎么就不能忍一忍,像现在这样子,隔着一条大马路,我走到路边摊要了几串麻辣烫,要特辣的。辣到飙汗的串串,然后远远地,远远地,坐在另一个白色椅子上。看对面的赵熊。
忍一忍不就好了,不会羡慕不会嫉妒不会争执不会吵闹!不需要承担曾经最熟悉如今最陌生的风险,肆无忌惮的把刀尖递给他!
伤得至此,唯有最爱!
我曾经忍不住去靠近赵熊!如今忍不住去揣测赵熊!
他现在的生活过得好吗?他的枕边是不是换了个人?
他是不是对着那个人无奈却宠溺的拥抱?
05.
我们谁都舍不得说出那句话。或许,生怕那句再见,成为对方心头上最后的一刀。
但是,赵熊一点点的疏离着我,他不再让我枕着他的大腿睡觉了。
就算我们躺在一张床上,我们的身体有一只苹果那么远的距离。
赵熊打电话给我的那天,我还不停地在吃着他和那个部门女同事的醋。他让我在老李火锅店旁边见。
我抱着一箱的醋去见赵熊的,因为他的一句:王晓露你那么爱吃醋怎么不把醋当成水喝算了!所以,我不能跟赵熊就这么算了!
我站在那棵有着很多年历史的厚重杨树下,过了春季的酝酿,盛夏里的树冠不断舒展,风一吹还有棉絮抖落,三三两两的在我身边随时殒落,躲闪不及,有的还砸在我头上,我想我看起来一定很傻!
这时赵熊正好出现。
他看了我一眼,嘴角扬起了笑!呵,赵熊,是不是我总带给你这种滑稽的感觉吗?你笑得如花似玉,真讨厌。
你到底是笑我还是在为自己高兴?亲爱的,人们说,人逢喜事精神爽,这话大概没错。
我应该替你高兴。
你看到我手里的那一整箱醋,愣了下,本来还扬起的嘴角有点尴尬的停留。
“刚好,配牛肉火锅!”
赵熊一只手接过我抱着都嫌重的醋,另一只手牵着呆呆的我往几乎满客的火锅店走进去。
老板,肥牛还有牛筋丸,土豆片还有河粉。
显然他早就预定了位置。
赵熊你总是知道我最爱吃的是什么。
“水一开就放肥牛肉啊,还有哦,牛筋丸要早点放进去煮,这样待会才有嚼劲。”我幸福地啰嗦着。
我最爱的就是赵熊宠溺的为我煮吃的。赵熊总是会做出很好吃很好吃的菜式!
06.
吃过了火锅,我有点困了。我蹭了蹭赵熊,示意他买单回家了。
我一回到屋里,就趴在床上睡了。
再醒来已经是傍晚了,你也在我身边睡着了。中午吃火锅吃得撑,我现在倒是饿意全无。我看着你熟睡的侧脸,上面冒出来的胡渣渣让我又冒出把它们一根根拔掉的念头。
你被我闹醒了。你安静的看着我,逆着窗外夕阳的光,我一瞬间看不清你脸上是何种表情了。
你忽然语重心长地对我说:以后不要乱喝醋了。特别是在经期,酸的喝多了肚子又疼了!
不是有你会照顾我吗!
你忽然把脸一拉,婆妈起来:照顾你照顾你!我不是你的保姆24小时的看着你?
我不要,我就是要你照顾我。你以前说会照顾我一辈子的!
我站起身,摔门离去,我不要听你罗索了。
你在门里喊:没有人真的能陪伴另一个人一辈子,你要学会独立!
也太悲壮了吧!我知道这分手的一天终究会来的。但我总是假装着欺骗着自己这不会是真的!
我一边走,一边嚎啕大哭起来。
最痛苦的时光,应该就是分手前的忍受和折磨!
我们曾经那么那么的爱着彼此。
为什么走到了今天这一步?
07.
我的手机不合时宜的响起,打断我所有的思绪。手上捧着的还没吃完的麻辣烫早就冷了。我木木地将其放在脚边。
对面的赵熊好像在翘首期盼着什么。
我跟电话那头的人说完,挂了电话,继续看着对面的赵熊。
我们都身在这座城市,我们距离其实不算很远。
也许很多时候,他曾在地铁里与我擦肩而过,或者出了地铁,他上电梯,我下电梯,我们没有遇见。又或者,我正蹲在街边抽一支烟的时候,他是和我在同一个小店买口香糖的顾客,我吐着最后的烟圈,手里的烟火按压掉点点光亮,刚刚离开他便踏出便利店门口,我们没有遇见。
我们不敢不愿不想探听彼此到底如何。好像这样大家就都遗忘了彼此,这是最舒适的方式了。
但我知道我们都没有忘记。
因为那些根本没法忘记。
我看到了,赵熊翘首以盼的那个女生,正俏皮的朝他飞奔而去,猛地扑到他的怀里。
有什么温暖的东西在我头顶上蹭着,我抬起眼,是我电话里的那个他!担心我等得久,担忧我冻伤而飞快赶来。他习惯性的摸摸我的头安抚我。
我恍然发现,我们找的另一半,怎么都那么熟悉呢!
她的身上有我当初的娇气。他的身上有你当初的沉稳。
呵,原来兜兜转转,我们谁也没有逃出谁的影子啊!我起身,牵着他的手。对面街的赵熊搂着她的腰。
然后,我们往彼此相反的方向,各自前行。
我们相见,不过是似乎般的来一场告别罢了。我毁掉的,是你关于我的这个梦想。而你欠我的,是一个本来承诺好的世界!
算了!算了!
我放过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