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已经降临,城市的夜晚,依旧不能安静下来。人潮涌动,霓虹闪烁,车灯如流火,感觉怎么比白天更加喧嚣?立在繁忙的街头,看车水马龙,太多的嘈杂声灌满双耳,太多的高楼大厦挡住了星光。此时,很容易想起儿时的夜晚。
那年月,上世纪七十年代,我们大山深处的一个小山村,每当夜幕降临后,整个村子便被笼罩在漆黑的夜空下,没有灯光的村子,寂静得像睡着一般。如果没有偶尔的狗吠声,你根本感觉不到这里还有个小村子的存在。然而,偶尔的狗叫声在夜幕中传来,使得小山村的夜有种阴森感,那个时候,经常有一种恐惧在我心头升起。
上初中前,我所有的夜晚,是在煤油灯的陪伴下度过的。每天夜幕降临时,我们几姐妹已做好饭菜,点上煤油灯,坐在饭桌边等着收夜工的父母回来共度晚餐。几碗素菜素汤,在豆点的灯光下朦朦胧胧的冒着热气,饭菜虽称不上可口,可是,一家人一起进餐也其乐融融。晚饭后到睡觉前的那一段时光,是我最享受的时段。勤劳的母亲,晚饭后拿着煤油灯切猪菜或做别的家务去了,沐浴后带着香皂味的父亲陪着我们玩耍。父亲经常给我们讲鬼的故事,他的脑子里装着许多鬼鬼怪怪故事,好像总讲不完似的,鬼怪的故事听多了,总觉得黑夜里到处都藏着看不见摸不着的鬼影,有时突然的一声猫叫都会把我吓一大跳。我们稍大一些后,父亲不再讲鬼怪故事,兴趣来时他便拿起二胡拉《梁祝》,至今我耳边还能回响起那如泣如诉的曲子声。除了拉二胡,更多的时间里,父亲教我们认字,或者给我们读《增广贤文》,“闲事莫管,无事早归”、“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命中有时终须有,命中无时莫强求。”等等为人处世的名言警句,在我童年的心里已经生了根。
有月亮的夜晚,月光下的小山村静谧而可爱。大山里的天空特别干净,月亮格外的清朗,星星也格外明亮。天性爱玩的小孩子们趁着月光,三五成群结伙到村前的河滩上玩耍。我们做游戏、抓蛐蛐、听流水、数星星、看月亮……山里的孩子,没有牵绊的童年,大自然就是乐园,星星月亮就是灯,简简单单的生活,简简单单地快乐着。
让我最兴奋的事,比过大年还兴奋的事,那就是公社放影队的到来,望穿秋水,一年才盼来两次哪。头天晚上,放影队到邻村的时候,大家已忙着奔走相告,兴奋之情溢于言表。第二天,小孩们都急不可待地盼着邻村的人把放影机器送过来,生怕放影队会跑了似的。下午放学后,我们忙着搬课桌或椅子到操场上号位子,然后再结伴到山上摘一些野果,那是晚上看电影时吃的零食。那年代放的电影,几乎都是抗日战争的片子,《地道战》啦、《地雷战》啦、《平原游击队》啦等等。记得这些影片反复看了好几次,也许那年月的影片就是那么的单调。银屏上的血腥残杀惨不忍睹,我想看,又不敢看,但又舍不得不看。你想哪,慢长的一年才能看两次电影,这是小山村里唯一的文化娱乐,漏掉一个镜头都觉得痛惜呢。看多了抗日战争片,以至于经常梦到被日本鬼子追杀,被吓醒后,心里就更加仇恨日本鬼子,幼小的心灵早已燃起民族仇恨的烈火。
童年时光是简单、快乐而短暂的,不经意间就长大成人,步入社会。回首之时,遥远的过去,似乎还在眼前,影影绰绰的煤油灯光一直在心中点亮着。
那时的夜,已经回不去,童年也不可能重来。纯真是那个年代的,简单是无牵无挂的童年才会拥有。那些年、那些事和那些人,只能回忆,只能怀想。
如今,我们的那个小山村,二十多年前就告别了煤油灯,家家户户不仅照明用电,烧饭、煮菜早已电器化。随着社会主义新农村建设步伐的加快,早几年,政府投入资金,在村庄里所有的道路上全都安装了太阳能路灯。农村的夜,不再黑。每次回乡,晚饭后,漫步在有太阳能灯照射的路上,心中总是感概万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