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至今记得高三那年,去医院做了个小手术。出了手术室,因为对麻药过敏,突然昏迷过去。在将昏未昏之际,只听到妈妈恐慌的哭喊声:医生,医生,快来人呀,快来人呀。那声音里的恐惧害怕,以前从未有过。我想母亲该是爱我的。
说来好笑,从小到大我一直以为母亲不喜欢我。几乎我做每一件事,都会被嫌弃责骂甚至挨打。扫地会说真笨,地都扫不干净;洗菜又说速度太慢,等你的菜下锅,锅都生锈了;做饭不是夹生饭就是稠稀饭,饭都做不好还能做什么等等。我想既然做不好那么不做就不会错吧。可是这样更惨,懒婆,蠢猪,骂得我简直生无可恋。
试想在心智还不成熟的少女时代,被母亲骂得体无完肤狼狈不堪,打击是不是很大?会不会很受伤?总而言之,在成长的岁月里,伴随着母亲指责的阴影,我一直有些自卑,性格也很是阴郁。我总克制不住会去想,母亲既然不喜欢我,为何当初要生下我?我若不被母亲喜欢,还有存在的意义吗?现在回想,觉得很是可笑,但在敏感年少的心里,这当然是一件很重要的事。最极端的时候甚至想过自杀。
我不知道别人家母女是如何相处的。对我来说,与母亲谈谈心聊聊天是不可思议无法想象的,我只要每天少挨一点骂,做事少出一点错就心满意足了。这就造成我对母亲是能避则避,尽量不和母亲呆在一起。实在避不过就低着头,不说话。可以说那时候我与母亲关系很僵硬。
所以在医院里,听到母亲的哭喊,我是疑惑又欣慰的。其实我很快就清醒过来。医生告知第一次打麻药,很多人都会这样,当时没事过后会过敏。说句题外话,那时管理没现在严格,打一般的局麻是不用做皮试的。那时还没有医闹的概念。
醒来后母亲脸上眼泪泗流,顾不上擦,连声问我那里难受,头会不会昏,有没有做呕。我摇摇头,看着母亲瞬间有些苍老的脸,想我怎么会以为母亲是讨厌我呢。从那以后,我总会想母亲既然爱我,为什么经常责骂打击我呢。
母亲其实是个很普通的人。她勤劳朴实,每天起得最早睡得最晚,在家要做饭洗衣,操持家务,在外面则要打小工赚家用,每天忙忙碌碌,很是辛苦,几乎很少有清闲的时候。而父亲虽在一个厂里工作,有固定的工资,却很好喝酒,经常喝得醉醺醺回家。每次喝醉后,母亲都会生气,进而吵架,父亲则早已睡得天昏地暗万事不管。这个时候,母亲的怒火还没消掉,我也就成了出气的了。母亲骂人时记忆相当好,她会把我从小到大做得不好的事全过一遍,让我每天在失败中沮丧人生。
以现在的我去想我母亲对我的行为,其实是很好理解的。母亲因为对父亲的不满,迁怒到了我身上而已。父亲是个有酒万事足的人,家里什么事都堆在母亲身上。而母亲脾气急躁,做事勤快是勤快,只是没什么章程,想做的事没做好,父亲又指望不上,就一个人在那着急上火,看到我事情做得不好,责备的话就脱口而出。
那时想想我也真是笨,从来不会去反驳,母亲一骂,我就躲在保护壳里,不听不念不想,全当自己是根木头。而因为担心事情做不好,能不做的事尽量不做,实在要做的话,行动上也总是畏畏缩缩,怕这怕那。
我想我和母亲之间最大的问题是一个太急躁,一个太懦弱。母亲只图发泄怒气,从不耐心的告诉我应该怎样做,怎样才能做好。她只会用发火来解决所有的问题。而我也只会用逃避来应对一切的麻烦。
我不知道别人是如何当母亲的,至少我当了母亲之后,很少无缘无故去责骂孩子,若是孩子做什么没做好,我总是会很有耐心的教导。我不希望我受过的苦让孩子也受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