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在前面
当时朋友圈正被“逃离北上广”刷屏。
虽然挺喜欢那个活动,但我也很清楚,对于大多数都市人来说,逃离北上广是一个只能作为精神乌托邦却很难真正实施的事情。毕竟只有北上广承认他们的努力,才让他们有触及到另一种生活另一种经济层面的阶层的可能。
而在这种意义上,本身就出生在大城市,本身是否生长在富裕家庭,所谓原生家庭的影响对一个人来说,是一辈子的。
所以我特别讨厌那些“穷人穷都是因为穷人不努力”的说法,他们既消解了真正穷人的奋斗,也给穷人加上了一道原罪。
然而贫穷并不是罪孽,而是一种不幸。这个世界上没有人想要贫穷。
这是知乎突破2万赞的答案:
《他们穷不是他们不努力》
序
周围常常听到有人持有这么个论调:
“我们为什么要交这么多的税去养群人,那些穷人自己懒,所以穷,却要我们负担。凭什么?你弱你有理咯?”
而在号称“中产阶级聚集地”的知乎,前两天也有人问出了这么个问题:
是否应该取消对穷人的补贴和福利以激励他们上进?
我当时的回答是:
总有那么一二三四个逗货否认阶级壁垒的存在,认为穷人之所以穷是因为不够努力。这样的人要么傻要么坏。
从小富裕的人往往觉得自己现在有的一切都是自己努力得来的。而只有出生贫寒的人才知道一个好的家庭究竟有多么重要。
但有一个很有趣的现象是,那些真正成功的人,无一不承认原生家庭对自己的重要性。
比如著名投资大亨巴菲特曾经这样说:
“还是个孩子的时候,我各方面的条件就很优越。我的家庭环境很好,因为家里人谈论的都是趣事;我的父母很有才智;我在好学校上学。我认为,我的父母是世界上最好的。这非常重要。可以说我在恰当的时间出生在一个好地方,我抽中了‘卵巢彩票’。”
01
先说两个故事。
晋惠帝执政时期,有一年发生饥荒,百姓没有粮食吃,只有挖草根,食观音土,许多百姓因此活活饿死。消息被迅速报到了皇宫中,晋惠帝坐在高高的皇座上听完了大臣的奏报后,大为不解。“善良”的晋惠帝很想为他的子民做点事情,经过冥思苦想后终于悟出了一个“解决方案”曰:
“百姓无粟米充饥,何不食肉糜?”
美国废除黑奴前,美国南方种植园的白人奴隶主特别喜欢榜出一个黑人模范,说他辛苦工作,任劳任怨,所以每个月可以多获得一些粮食和报酬。而对于那些吃不上饭,对奴隶主不满的人则批评他们工作不认真,没法养活自己的家人是因为自己工作不够努力。
这两个故事,前一个傻,后一个坏。“为何不取消对穷人的补贴和福利以激励他们上进”这一问题就兼有前者的傻劲和后者的坏劲。
它不仅把穷人之所以穷完全归结于穷人不努力不上进,是活该,而且认为只要取消了对穷人的补贴,穷人就会上进努力工作,整个社会的效率就会为之提高。
我想,他们大概是把自己当成奴隶主了。
02
太原富士康的流水线员工忙的时候每个小时要加工900个产品,平均每个产品的加工时间不能超过4秒,整整十个小时的上班时间里,每一秒钟都必须站在那里聚精会神地做着机械又重复的工作。很多员工承认,“感觉像变成了一具行尸走肉”。
然而他们不会离开,因为他们知道,富士康就是流水线工厂中的麦肯锡,离开了这里,他们再也找不到更好的工作单位了。几十米之隔的富士康保安常常羡慕地看着他们,表示自己也想去做工人,但因为犯错太多,只能来做保安。
2011年,一个普通的富士康工人如果一天只工作10个小时,那么他的工资是“令人羡慕”的1800元。所以他们平均每周工作时长超过60个小时。
大同黑煤窑的工人的工资就稍微要高一点。每天6点天没亮就要下去拉煤,一直拉到晚上没办法工作了为止。从地下七八百米的地方把几十斤重的煤运上来,一名工人每天可以得到一百元左右的报酬,大致等于什么事都不用做的实习生每天的报酬。除了工作环境艰苦,工人们还要面对矿难塌方,老板拖欠工资,自己身体扛不住等风险。即使如此,在被问到是否辛苦时,从四川农村来的陈姓工人还是这样说:
“这里比在家乡要好上10倍,这儿干一年,比得上在家乡干6年”
珠穆朗玛峰脚下的夏尔巴人为来自世界各地的登山者提供向导服务。他们为登山者背负行李辎重,遇到危险的难以翻越的障碍搭人墙让雇主通过。这样他们每年可以赚取4000美元的工资。为了这换算成人民币4万元不到的收入,许多夏尔巴人都死在了登顶珠峰服务的路上。
“我的朋友和兄弟都死了,事实上最后能活下来都靠运气。”夏尔巴人巴桑说,“这就是我们的工作,也是我们唯一赚钱的方法。”
那么,当你吹着空调,坐着地铁,上过大学,用过电脑,在城市里做着还算体面的工作时,面对着这些为了基本的生存挣扎的底层人民又有什么立场说“应该取消穷人的福利来激励他们上进呢?”
你要知道,他们中的不少人,别说识字,甚至连普通话都不会说。而你甚至可以用英语和外国人交流。
这就叫阶层,代表着受到的教育,接触到的信息,能触及的圈子完全不同。而以上三点,是影响赚钱的最大因素。
“美国专栏作家芭芭拉·艾伦瑞克在1998年,为了体验底层美国人民的生活,选择了六个地方,在不同的城市去打工。为了确保她能真实体验当地底层人民生活,每到一处她隐瞒自己身份,断绝和过去朋友来往,全靠1000美元的积蓄开始。不过她还是给自己做了一个决定,必须要有一部自己的车子,否则太不方便了。在美国养车成本真比国内便宜太多,这个有车族一样可以是穷人。
在这些地区,一个没有学历的普通人能找到的工作一般时薪是6~7美元,一天八小时工作下来,也就是50美元,一个月工作25天也就是1250美元。
但是如果想离工作地点近一点的话,往往房租就得占到600美元以上,这对一个月收入1000多美元的人负担太重了。
所以她不得不到离工作地点几十公里的地方租房,但这样养车的成本,还有吃便宜且没有营养的快餐,一个月还得400~500美元买食物和汽油。然后,然后就所剩无几了。
在一个陌生城市最开始找工作的几天会更难,因为还没找到稳定的住处,不得不去旅馆过渡几天,这几天的住宿会很快把1000美元积累耗光,等找到工作,拿到第一笔薪水,钱得赶紧支付房租。
芭芭拉在不同的城市,换了六种工作,有零售,有清洁,有老人服务,但是结局都一样:
她发现自己陷入一个死局:
1,因为没钱,不得不住在偏远地方
2,因为住在偏远地方,所以不得不花费大量时间在路上
3,因为花费很多时间在路上,她用于提升自己和发现更好工作机会的时间越来越少
4,为了应付房租和生活成本,她不得不说服自己承担更多小时工作或者兼职
5,因为花了太多时间做各种劳苦的工作,她渐渐成为一个工作机器,无力做任何其它的事情,直到情绪爆发离开
然后换一个地方,进入下一个循环。
是的,换了六份工作,不管多么努力,也不能换来一个未来,在沃尔玛也不行。一个可笑的事实是,她们这些在沃尔玛做服务的人,买不起在沃尔玛做促销的商品。
这就是阶层。
当你看到电视剧《欢乐颂》里,曲筱绡满身名牌出场,一出场她父母就给她在上海买了一套房,配了车,后来还给了她一个大项目乃至一整个公司用来练手。而另一边的樊胜美则生在一个无底洞家庭,家人不但没有任何支持,还无限制从她、从她的男朋友那里索取的时候。
你会发现这就是阶层。
当你看到一个贫寒子弟在北京辛苦打拼,最后终于成为同龄人中的佼佼者拿到20万每年的税前薪水,却因为要还全家人为了供他上大学借的债,照顾卧病在床的老父亲而不得不依然每天省吃俭用。而另一个富人子弟仅仅通过出租家里的房子就年入20万时。
这就是阶层。
毕竟有一句话叫做,条条大路通罗马,而有的人,他家就住在罗马。
03
原先英国人也认为贫穷是因为懒惰,是种罪孽,
比如《贫困法》要求接受救济的穷人必须在贫民工厂(Poor House)干活,工作条件比普通工厂恶劣得多、获得的薪酬也低得多。
目的就是刺激这些穷人走出去自食其力。
一位英国教授回忆,他小时候家边有个贫民工厂,有些老人谈之色变、甚至不要走近那里,看到那房子就魂不附体。他们宁愿饿死也不愿意进去。
后来经济危机一来,许多被大家公认勤劳节俭的“体面”家庭也破产,流离失所,和之前那些贫困的人没什么两样。
终于他们意识到,贫穷不是一种懒惰,不是罪孽。贫穷是一种不幸,需要救助。
一是因为中国的新兴中产阶级其实和底层的距离并不遥远。他们往往有着收入不算高但还算体面的工作,辛辛苦苦攒了十多年钱,终于还清了房贷,车贷,成功从一个底层后代变成了一个中产阶级,转而自信心爆棚,喜欢指责世界上的穷人为何不努力工作,改善自己的生活。
其实一场天灾,一场人祸或者一场大病就能让他们上演“一夜之间中产变访民”的闹剧。这时他们才意识到,原来自己既没有很快重新聚集起财富的能力,周围也没有真的可以无私帮助自己的中产朋友。自己有的只有一双勤劳的手,以及不断辛苦劳动攒下的点点积蓄。
现在这些积蓄没了,于是中产梦碎,一夜之间中产变访民。这时他们才像英国人一样意识到,贫穷离他们这些“伪中产”并不遥远。
所以啊,救助穷人不但是体现人道主义精神,同时也是救助我们自己。
结
中国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兴起了一股屠戮底层人民的风气。
“你弱你有理”,“我为什么不给你点赞”,“我为什么不帮助你”“我为什么不借给你钱”“我为什么对你见死不救”,“你不过是圈子弱,家里穷,智商低”,“我为什么不和穷人交往”,“又穷又丑的男人肯定花心”,“穷人一定也人品坏”
这些文章大行其道,每天每夜都在揭露或真或假的所谓“穷人原罪”,先是把底层人民的心态充分解构,然后明确指出不要和底层人民来往。最近又冒出来“你穷是因为你不努力”这样的论调,开始诛底层人民的心。
于是那些起早贪黑,为了生存努力挣扎的底层人民就这样被他们打入了懒惰,贪婪,不值得帮助,没有智商没有情商活该灭亡的无间地狱,仿佛把他们打到底层还不够,还要踩上千万只脚才罢休。
这些人我就想问问你们,你们觉得自己位置很高吗?
如果不是。
灰烬与尘埃又为什么要互相憎恨呢?
这个世界早已习惯了信手拈来,浮躁满满。
然而偶尔我们也要看看真实的故事。
毕竟真正的勇气是看透生活本质依然热爱生活,
见证生活中的不公依然坚信正义。
偶尔也要认为自己可以改变潮水,
试图做一个有理想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