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百年前马可波罗从刺桐城返程,他称这里“光明之城”-四字引人遐想,光明是灯火璀璨,是富庶繁荣,是心之向往。
我们此行对泉州的初印象起于佛教寺庙开元寺,对开元寺的印象始于桑莲宝殿之下,不起眼的月台须弥座束腰处的七十三方石雕“人面狮身像”。
八百年前南印商人将这个酷似埃及狮身人面像的形象带到中国,他们费巨资兴土木,修建印度教寺庙,留下精神所寄望于这些石刻。据考证这座印度教寺庙二十年后被毁,而开元寺修建时将残留的石制构件重新利用在“桑莲宝殿”。一起被旧物利用的还有大殿后廊两根被玻璃护栏保护起的印度教浮雕石柱。
当我们穿过大殿寻找这两根石柱,在穿越侧面走廊时,竟然看到一口铜钟,上面赫然写着“晋江文庙”。佛教密宗寺庙悬挂着文庙的铜钟,居然毫不违和,它以杂而不乱的混搭姿态收藏起属于自己的年代故事。
在大殿后廊一眼便能识别对称而立的两根印度教辉绿岩石柱,16面体的几何造型展露它们的与众不同。每根石柱上雕刻有12个圆形图案,内刻印度教神话故事,取材于古印度的著名史诗《摩坷婆罗多》和《罗摩衍那》。
毗湿奴化身为十臂人狮,在黄昏时分跨在门槛上,用爪子撕碎从梵天获得不死之身的恶魔。展现其强大的力量与智慧。
湿婆苦行像:三眼四手的湿婆,手中执有三股叉、神螺、水罐和鼓,是印度教三大主神之一,具有双重性格,性别不固定,以各种相貌出现。
印度教文化中克利须那与叉奴罗摔跤。
与印度教宗教神话互相辉映的是中国传统吉祥图案,双凤朝阳、双狮戏球、菊花、卷草宝相花纹饰等,美好愿景寄情于此。冰凉坚硬的石柱显化承载柔软温热的内心。
隔着千年的时光,我很想问问这些来自不同宗教的“旧物”在大殿中支撑、托举、镶嵌中都遭遇了什么样的故事和眼光?它们是如此泰然自若,仿佛本就应该在此。
这些物件所处的元代,正是忽必烈“因其俗而柔其人”的时代。
物尽其用,自然而然在泉州的故事里,实用主义背后有着兼容并序、包容万象、宗教自由、文化互融、人的互相尊重,这一切想必有一个高于互斥的力,从光明之城的欣欣向荣中带给来往过客或久居于此的人自信,相信以交易贸易为原则的公平,亦是生活中柔性的尊重与互信。
所以刺桐城气象博大,容纳万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