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当我阅读古人的文学作品,不论是诗歌、散文还是小说,那些古人总喜欢用一种闲适的笔法描写身边的事物。在这种闲适的笔法中,我们总能感受到古人对自己所生活的那个世界的感受力,感受到作家和自然的统一和密切的关系。但是,在我们阅读当代作家的作品时,小说和诗歌对世界的感受力明显是不够的,小说更倾向于紧凑的叙事,诗歌耽于各种游戏文字中难以自拔,散文虽然有很多景色描写,但看得出来,散文作家缺乏一颗品味的心,他们笔下的景物往往显现出某种作态。
我总觉得,当代的作家在写作中缺乏一些闲适的姿态。
作家失去闲适的心态,自然有其背后的原因。在古代中国,对于很多大文学家而言,文学不是他们的职业,也不是他们的饭碗,文学往往代表着自己的社会地位,是一种高贵典雅的消遣。例如晏殊是北宋著名的大词人,但是他也是北宋初年著名的“太平宰相”,填词只是他消遣的一个途径,他不是一个职业的词人。对于晏殊这样的人而言,文学更多是作为业余消遣,加上古人的生活节奏较慢,因此,文人们在从事文学创作的过程中,往往有一种闲适的写作姿态,在这样闲适的写作姿态的影响下,作家们对自己身边的世界往往具有细腻和敏锐的感受力,因此,他们的创作是贴近现实的,是接地气的。
但是在当代社会,整个社会被迫加上飞速转动的车轮,人们的生活节奏越来越快,生活压力越来越大,似乎已经没有太多人还有时间和精力去较多关注自己身处的这个世界。而在这飞速运转的社会中的文学,也往往带有时代的特征,作家们不再能够耐着性子去观察和感受世界的一花一木、春风秋雁、夏阳冬雪,作家总是急匆匆地进行紧张的叙事,不再愿意花一点时间和精力去看世界。不得不说,这是个令人遗憾的事情。
当然,除了生活的快节奏和高压力,生活的高度雷同化也让现代人的感受力愈发迟钝。中国古代小说往往热衷于一场宴席或者一个仪式的描写,甚至一个人物出场,作者也要花费一定的笔墨来描绘他的穿着打扮。这是因为古人生活的世界没有太多的雷同,一场豪门宴会可能就具有其独特的地方,一个人的穿着打扮可能就是与众不同,所以人们也愿意花心思去了解和注意。但是现代社会就非如此了。修建在北京、上海、香港的建筑似乎在形式上没有什么根本的区别,位于东亚的上海和地处北美的纽约在城市建设上面可能也没有什么巨大的差异,至于人们穿的衣服、吃的食品,就更是千篇一律,缺乏特色。不得不说,我在广州吃麦当劳,在上海吃麦当劳,在甘肃也能吃到这个,那味道绝不会因为地域的不同而有所变化。既然大家的生活都一模一样,那谁还愿意关注这些千篇一律的东西呢?这也导致当代文学对世界感受力的下降。
缺乏闲适的写作姿态,过于紧张地专注于叙事或者文字游戏,往往会令文学作品陷入幻想的圈套。作家要想写出东西,却不能缓下心境,唤醒自己的感受力去感受世界,那他们只能靠想象力来弥补写作经验的缺失。但是,失去现实社会依托的想象必定缺乏真实的基础。那种想象到头来只能流于空洞,耽于幻想之中,文学会逐渐与现实脱离关系,沦为自娱自乐的一个工具。
所以说,尽管这个世界很快,但是作家还是应该试着慢下来,因为文学本来就是一个慢活,只有慢下来,有一种闲适的姿态,重新唤起自己的感受力,才能回到真实,回到生活现场,而非沉迷于虚无的幻想中不可自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