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别人把蓝颜变成了男友,我把男友变成了蓝颜。”一直沉默的晴一句话就让正在讨论蓝颜话题的女友们震住了,包括她最铁的闺蜜——我在内。
我们都转过头好奇地看着她,不过我的表情里除了好奇还有愤愤,作为她无话不说的朋友,她发生了如此之事竟然没有对我泄露一星半点儿的信息。似乎觉察出我的不悦,晴首先向我投过来一个安慰的眼神,然后晃了晃杯子里的红酒,道出了她埋藏了六年的秘密。
听完晴的叙述,我们一致沉默了,不知是该劝她想开点,还是该替她大骂那个男人,可是事情已然过去,现在的晴拥有我们羡慕的一切:高薪水的工作、疼爱她的丈夫、可爱的儿女,在我们六人组成的闺蜜团中,被一致认为是最幸福幸运的女人。我们每次聚会都要对自己的工作、家庭抱怨一通,晴每次都是但笑不语,因为她实在是没什么好抱怨的。所以我们抱怨末了都会以“谁让我们没晴那么好命,生在一个好家庭,还嫁了一个好老公”为结尾。每次晴都是温婉地一笑说:“所以我让大家出来聚聚,好发发你们的怨气呀。”这样的晴,还需要我们安慰吗?
看到我们沉默,晴挥了一下手说:“我现在已经无所谓了,他要做蓝颜那就做蓝颜好了。”说完就呵呵一笑,几个女友嗔骂她没有骨气,她回说“反正与我也没有什么损失。”然后又是一阵爽朗的笑。不知是房间的灯光还是我的错觉,我分明在她的眼角看到了一丝亮光。女人们的话题很快就转移了,不一会儿谁的电话响了,是家里摧着回去了,接电话的一边埋怨着家里那个油瓶倒了都不扶的男人,一边收拾东西,聚会也就结束了。
临分别时,晴拉住我说:“我和你一起走。”然后她拿出手机按了个号码,是打给她老公的。“我晚点回去,和小颜再说会儿话,别等我了,你先睡吧。”晴的声音很轻柔,听得人有种春风拂面的感觉。我们闺蜜几个都羡慕晴的幸福,却从不嫉妒她,因为她配得上她的幸福。她性格温和、善良还有才学,长相也出众,而且她家教也好,我们在大学里都对谈恋爱趋之若鹜的时候,她却拒绝所有的追求者,一心学习,工作后听从家人的安排嫁给了现在的丈夫,两人相敬如宾,从未听说有过争吵。如果不是今天听到她说还有那个人,我们会把她的生活归为完美。
晴的丈夫似乎不放心我们晚上在外面走,其实我们这个小城的晚上也很热闹,况且又是夏天,路上到处是三三两两的人。晴答应了什么就挂了电话,随着我慢慢地走。我知道晴现在需要的是一个听众,我就沉默着等她开口。良久,晴深吸了一口气,说:“每次接过他的电话或者是想起他,我都没办法再去坦然地面对他。” 我分得清“他”和“他”,晴已经陷入了某种情绪中,她不是在对我倾诉,而是在对自己说。
“我有时候也挺讨厌现在的自己,我曾经那么恨他,恼他,现在竟然能原谅他。你知道吗?曾经有一段时间他出现在我梦里都能把我吓醒,我害怕他的出现,如今却一次又一次接了他的电话,我是不是背叛了我的丈夫?”我继续沉默,我知道晴在聚会时的叙述并不完整,她眼角的那丝光亮不是灯光也不是我的错觉。
女人在情爱里永远都是最受伤的那一个。
(二)
他给我的第一印象并不好,那是在朋友的生日宴会上,他作为朋友的同学,竟然比主人还要出尽风头。他很活跃,很会说话,尤其会说很多女人都爱听的话。我不喜欢这种哗众取宠的人。所以,当大多数人被他的笑话逗得捧腹大笑时,我只顾低头研究杯子里的饮料;当他和大伙儿一一碰杯时,我假装接电话,只对他报以歉意的微笑。我尽量避免和他交谈,聚会快结束时,当我无意中听到他对别人说我是个冷美人时,心里对他的厌恶就又多了几分,希望永远都不要见到他。
然而两天后,我就在朋友的店里再次遇见了他。他很熟稔地和我打招呼,也不在意我的冷漠,就询问起我的就业倾向来,然后又针对我的情况分析我的工作方向。平心而论,他的分析和建议对于初入社会的我来说很有帮助,我由开始的心不在焉变为专心倾听,还不时和他讨论起来,对他的厌恶竟然一扫而光。正说着,他突然掏出手机摁了几下。随后我的手机提示有新信息,是一个陌生号码,问我为何不回他信息。我怀疑是谁发错了,正准备删掉,听到他轻咳了一声说:“不好意思,那是我发的,如果你存上的话,我就不计较你不回我短信的事了。”我恍然想起,那天聚会结束回到家,我一连接到好几条短信,问我到家没有,又说很高兴认识我等等,我都当作骚扰短信删除了,原来是他!
对于他这样的伎俩我没有像以往一样感到厌恶,反而把他看作是可以一交的朋友。
在朋友店里和他道别后,他就动身去了另外一个城市,他说是因为工作需要,还说如果早认识我一定不会接那个任务。对他的暗示我只当玩笑,这样的人一定对很多女孩子都说过类似的话,而且,从朋友口中得知,他曾有过多位女友,并不是个良配。我答应着朋友,也在心里一再告诫自己不可与他走太近。我那时竟然没有想到和他连普通朋友都不能做。
爱上他是我自己也意料不到的,我一直抗拒向他走近,对他的示好也置若罔闻,只在聊到感兴趣的话题时才表现得有一丝热度。随着认识时日的增多,我时冷时热的态度没有让他感到受挫,反而让他坚定了某种信心。在我们两人的关系中,他扮演着卑微的角色,小心翼翼地和我交往,似乎怕我一不高兴就断了来往,对于女孩子来说,这种感觉使我模糊了自己的知觉。我认为我是够冷静的,可以随时终止这段感情,然而事实上,他却是最清醒的,他一直掌控着我们的关系,他的小心翼翼也另有原因,这不是一场纯真的爱恋,而是一段让我感到耻辱的经历。
(三)
夏日晚风吹在人身上是舒爽的,对晴却不是。晴抱紧了自己的双臂,慢下步子,也停止了诉说,这个空档也让我有时间消化晴刚才快速而简短的叙述。
晴刚认识他的时候,我们刚刚大学毕业。那时的我正在为工作和结婚的事忙得晕头转向。也因找工作的压力及和男友“贫贱夫妻百事哀”的诸多烦恼而焦头烂额。偶尔空闲下来,我们姐几个就很羡慕晴的安闲,她毕业后就顺利谋得了一份不错的工作,当我们像蜜蜂一样四处辛勤地投递简历时,她已经坐在了办公室悠闲喝茶了,还不时独自外出旅游,让我们都羡慕红了眼。却不知,当时的她正经历着这样的情感波折。
“我陷入了,在我不知道的情况下,我的心已经偏向了他。我没有认清自己的心,我以为我还是那个以清高自诩的我。”晴的声音似耳语,“还记得那段时间我总是出去旅游吗?我是和他一起去的,我们瞒着众人,亲戚、朋友,均不知我们在交往,因为我还不能确定他就是我要相守一辈子的人。当他一次次问我爱不爱他时,我都无言以对,他说我铁石心肠,我说我需要时间去接受他,为这样的事我们不止一次争执过、冷战过,但感情却日益加深起来,我似乎品尝到了热恋的感觉。就在我准备回应他的时候,我接到了一个电话,这个电话让处于甜蜜热恋的我如坠冰窟。”晴停止脚步转过身看着我,美丽的双眼中赫然有泪珠摇摇欲坠,我的心也一阵收紧,从她一开始叙述我就有一种不好的预感,果不其然。
“那是一个女人的电话,是他的未婚妻。我竟然成了第三者,我最不齿的角色。他们本来就定好了日期结婚,后来一拖再拖,那女人说是因为我他才不愿结婚,甚至要和她分手。她说他们相爱四年,双方父母早认定了彼此,她还为他怀过孩子……她说他对我,不过是一时玩玩罢了。”晴的眼泪滑过脸庞,路灯在她白玉似的脸上折射出一片光亮,“当时我又气又羞,挂了电话就切断了和他的一切联系,关了自己一个星期。那个时候我不知他做了什么,又是如何让我爸也知道了我们的事,我爸自然对我是一番训斥,不许我们再有来往。我也早已下定了决心和他老死不相往来。只是到那时,我才知道,我对他的感情已经不是想放就能放下那么容易了。有时,我竟然想和他挑明了,去坐实了第三者的名头,可理智最终让我清醒过来。当放下了爱,对他只有被欺骗的恨。”
“半年后,我结婚了。又过了半年,他辗转联系到我说他也准备结婚了,问和我还能不能做普通朋友,我当时依然恨他,就把他骂了一通,也算出了我当年隐忍的痛苦。后来我就换了工作,换了手机号,和认识他的朋友也少了来往。我以为我和他再不会有交集。直到三年后的一天,我接个一个电话,当听到手机里传来的一声“喂”时,我突然浑身冰凉,又不知所措,竟然是他,我以为我彻底忘记了他,三年过去,当初的恨依然能汹涌成灾。”
晴停止了叙述,好久都没有再出声,我想起她那句惊人的话,开口说:“可是现在,你们又成了知己?”
“是的”晴很快地答道,微微叹了一口气说,“或许是年岁渐长,或许我明白当初我也有错,谁能说清呢?谁对谁错,计较它又有何用?我现在心里只有我的丈夫,对他,早已没有了情爱上的感觉。已经是两个孩子的妈了呢。”晴的语气越来越轻松,我也畅快了起来。
“说实话,他很有思想,不管是工作上还是生活中,他都有不错的见识,有时我也挺佩服他,把他视为知己。”
“那他呢?他也如你所想吗?”
“为什么不呢?他也是一个孩子的父亲了,他该有自己的担当,为了家庭着想,我不会和他单独见面,如今看来,两年过去,我们彼此挺适合这种交往方式……只是……我这算不算背叛我的家庭呢?”晴盯着我问,眼睛里闪着期待的光。
“不算吧,你不是有你的原则吗?你们只是思想上交流而已,肯定不算的。”我尽量让我的语气显得轻松些,心里却感到一阵沉重,为晴那眼中的泪光吗?爱与不爱,背不背叛,谁能说得清呢?
我们正说着,一道车灯照过来,原来是晴的丈夫找了过来。我们就此道了别,看着晴脸上释然的笑容,我沉重的心也轻松了许多,或许是我想多了,过去的就让时间来解决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