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觉醒来，精神大好。
母亲的质疑在艺娟的耳边徘徊不去——或者说，这是她自己心里的疑惑，只是她一直在回避，不愿意思考，也不愿意打听，她只是一个普通的职场新人，工作忙碌，前程未卜，在生死面前，她感到无能为力，她愿意相信身边的人是正常人，愿意相信警察是公正执法的，愿意继续好好干业务、开心地拿提成。然而，母亲捅破了她不愿意捅破的窗户纸。
为什么乔啸声会发错消息？为什么最后一个队员肯定会溺水？为什么鲁宾会觉得乔啸声会显灵？
是时候向鲁宾追问底细了。
过去和他不太熟，再加上出事以后，心中惶恐，不便盘问，现在，经历过地震之后，都已经是生死之交了，还不能问吗？何况，他似乎很愿意谈呢！
她从床上爬起来，洗漱一番，重新回到自己的房间，涂脂抹粉，让自己开心起来——是的，她已经有心情涂脂抹粉了，这是女孩子的一种休息方式，哪怕不出门。家就是这样奇怪，你怨它，烦它，但是，只要不坏透，不毒透，总比外面强，你在这里很容易就能获得安全感，因为这里只属于你和少数几个家人，别人不经过你的同意是不能随意闯进来骚扰你的。虽然现在有一种观点，认为对孩子有不良影响的父母是“毒”父母，但是，一般家庭不至于吧！不像在办公室里面，谁都可以走到你的工位上，开口就质问你各种奇怪的问题，如果是你的失误，他们就趾高气扬地谴责你，如果是他们的失误，他们伸伸舌头转身就走，连“对不起”也不懂得说一声，而你，如果是个有教养的人的话，反而只能把难受吞进肚子里，谁遇到这样的“毒”人，就是她的不幸。
鲁宾不是“毒人”，好好和他谈，应该能够解答一些疑惑。昨天刚共同经历过地震，他是不是也回家了呢？
她很顺利地在微信里联系上了鲁宾，问了平安，感概了一下昨天的患难与共，就单刀直入地提出了久久藏在心头的问题。
“有一个问题，我一直想问，不知道现在方便吗？”
“问。”
“乔啸声溺水那天，你为什么说我捡了一条命？”
“你终于问了！一直不问，我都要憋死了……因为要不是你游得快，说不定就是你沉下去。”
这一点他早就说过了。
“为什么？”
“那边有暗流，定时出现。一般游到最后的会遇上，以前出过两次事，时间挺准。”
他似乎在讲看过的电影。
“不合理，老天又没长眼睛。”
“乔啸声做了一些研究，坚持要搞得刺激一点，不然不好玩。没想到最后把自己玩死了。”
他似乎有点儿幸灾乐祸。
“什么研究？”
“这个不知道，他没有告诉我。”
艺娟觉得这是个很重要的问题，可是鲁宾表示真的不知道。
“这么危险，大家都真心愿意参加？”
“除了你，都是自愿的。有钱拿。每个幸存者能拿1万呢，这是个幸存游戏。”
幸存游戏，钱。艺娟觉得自己似乎明白了一点儿。
“你们拿到钱了？”
“拿到了，是乔啸声的公司给的，这可是有合同规定的。这是公司活动。”
怪不得他对于溺水事件有点喜忧参半的样子。钱。
“哦。还有一个问题，为什么乔啸声会发错消息给我？”
“是我干的。我帮忙他安排人员，给他打杂。他本来挑了王玉娟做搭档，王玉娟是他的新员工，但是，是我的女朋友！他不知道，瞎搞！我不能让我女朋友去冒险！所以，老乔让我替他发消息的时候，我就找了你的名字发出去了，你的名字就在我女朋友名字旁边。说起来还真抱歉。我当时心里祈祷你别出事，幸亏你真没事。”
这么粗鲁，这么简单，这么草菅人命。艺娟对鲁宾的看法变了，对他的轻描淡写感到愤怒。
“你倒坦诚。”
“说出来舒服。”
“你们真疯狂。”
“疯狂什么？他出钱，我们出命，正常啊！我只是感到对不起你。”
他一再地强调这一点，艺娟不便再骂。看来，鲁宾对乔啸声的感情是复杂的。乔啸声请鲁宾张罗这种亡命的活动，鲁宾做了，可是并不痛快，但是为了钱又舍不得不做。他信了命，把一切归于命运的安排，以及归于为生活而挣钱的压力，但是，他希望自己和乔啸声的关系仅止于雇佣，不愿意成为乔啸声的忠狗而帮助他隐瞒什么，透露一二秘密，背叛草菅人命的乔啸声，这让他感到轻松。艺娟幸未遇难，他真心高兴，否则他难逃其责。艺娟想起几次和他见面聊天的情形，做了这样的判断。
鲁宾似乎真的相信乔啸声安排这样的亡命活动是为了刺激，但是艺娟不信，毕竟人命关天。这件活动既然和乔啸声的公司有关，为什么不去向那公司的职员慢慢打听呢？她不打算再假装淡定，母亲说得对，心里有结总要解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