渴望离线生活
本文为2011年12月29日在The New York Times(《纽约时报》)网站上的一篇文章,原文标题为The Joy of Quiet(《宁静的喜悦》。)
如今,越来越多的人离开人来人往的生活,来到宁静之处躲避,例如宾夕法尼亚州沃纳斯威尔的耶稣会议中心。
大约一年前,我坐飞机来到新加坡,与作家马尔科姆、时装设计师马克和平面设计师斯蒂芬一起,向一群广告界人士发表主题为“面向明天的孩子的营销”的演说。在我抵达之后不久,邀请我们的那个机构的总裁把我拉到一边。他一开始便对我说,他最感兴趣的东西是宁静。几个月之后,我读到一篇关于著名前沿设计师菲利普的采访。
他是怎样保持始终引领潮流的呢?“我从来不读杂志,也不看电视。”他这么说,也许带点夸张。“我也从来不去鸡尾酒会,不参加晚宴,或者其他类似的聚会。”他的言外之意是,他游离于世俗的观念之外,因为“我大部分的时间都是独自一人,远离人烟”。差不多同一时间,我注意到,那些以2.285美元一晚的价钱在加州大苏尔海岬斯特农庄酒店的崖顶套间里过夜的人,花钱的部分原因是为了拥有房间里没有电视的特别待遇。有人信誓旦旦地对我说,旅游的未来就在“黑洞度假村”,这些地方索取高价,就是因为房间里不能上网。
事实真的已经发展到这个地步了吗?我们与人的联系方式越多,我们对切断联系的渴望就越深。韩国和中国的戒网训练营正在试着挽救痴迷于电脑屏幕的儿童。
我的作家朋友们花大价钱购买“自由”软件,就是为了切断不久前还被视为一种解放的互联网连接。就连英特尔也曾在2007年进行实验,每周四上午给300名工程师和经理安排4个小时安静的无干扰时间(禁止使用电话和电子邮件)。员工不允许打电话或发电子邮件,但可以趁此机会清理大脑,聆听自己的思考。
凯尔在他的《互联网让我们变的浅薄》一书中提到,美国人平均每天至少花8个半小时停留在屏幕前。美国青少年平均每天收发75条信息,而有一个女孩连续一个月平均每24小时收发1万条。奢侈源自匮乏,所以将来的孩子最为渴望的将是在这些闪烁的机器、流动传输的视频和滚动的头条新闻的间隙中休息片刻,这些东西既无营养又充斥大脑。
当然,放慢脚步——寻找思考的时间和空间——的紧迫性已经不是新话题,而智者早已提醒过我们,我们对当下付出的关注越多,我们用来把它放到更广阔的背景中来看待的时间和精力就越少。“遭遇痛苦时,分心是唯一能减轻我们痛苦的事情。”法国哲学家布莱兹在17世纪写道,“而分心本身就是我们最大的痛苦。”他还有一句名言:人所有的问题,都源自于他们不能够安静地独自坐在一个房间里。
当电报和火车带来“便利比内容更重要”的观念时,梭罗提醒我们,“如果一个人骑着一分钟能跑一英里的马,那他一定不会带着最重要的消息。”
麦克卢汉最准确地预见了将要发生的事情,他提醒道:“如果各种事物以非常快的速度向你涌来,你自然就会与自己变得疏远。”我们用来沟通的方式越来越多,但是我们要说的话却越来越少。部分原因是,我们太忙于沟通。我们忙着追赶各种期限,以至于忘了我们最需要的是生活。
那我们该怎么办?我认识的人中,有越来越多的人开始尝试瑜伽、冥想或是太极。这些与其说是新时代的时髦事物,不如说是通往被称为古代智慧的途径。我有两个朋友,每周有固定的“互联网安息日”,从周一晚上到周一早晨,他们会关闭所有的网络连接。还有的朋友出门散步时,会把手机“忘”在家里。
凯尔先生指出,近年来的一系列实验都表明,在安静的乡村环境中度过一段时间后,参与实验者“表现出更强的记忆力,认识能力也基本都有提升。他们的大脑变得更冷静、更敏锐”。
我开始采用一些古怪的方式来试图让头脑保持清醒,并确保我有可以什么都不做的时间(这是我唯一能够思考在余下的时间里该做什么的时间)。我还没有用过手机,也从来没有使用过推特网和脸谱网。我试着在一天的写作都完成之前都不上网,还从曼哈顿搬到日本乡村,这样在一定程度上我能更轻易地完全靠步行生活很长一段时间。
这些并不是苦行主义,这只是纯粹的自我。再没有什么比停留在一个地方,沉浸在一本书、一段对话或一段音乐中让我感觉更好了。实际上,这感觉比单纯的快乐还要深刻:这是愉悦,用一位修道士拉斯特的话来说,是“超脱世事变化的快乐”。
当然,与世界保持联系很重要。但只有与世界拉开一点距离,你才能看到它的全部,才能理解你应该怎样对待它。
因此,20多年以来,我每年都要去一所修道院几次——每次一般不超过3天——它碰巧离波斯特农庄酒店只有40分钟的路程。我去那里并不是做礼拜,也不在任何地方冥思。我只是这么走着,看着,让自己沉浸在寂静之中,想着只有通过暂时离开我的妻子、上司和朋友,我才能带给他们一些有用的东西。三个月前,我去修道院时,碰巧遇见一个看上去很年轻的人,肩上骑着一个3岁大的男孩。“你是比科对吧?”那个男人说,然后自我介绍说他叫拉里。我回想起来,19年前我们见过面,那是他住在修道院里,做一位修道士的助手。“你现在在做些什么?”我问道。我们相视一笑,无需多言。“我一有机会就带孩子来这儿。”他告诉我。我意识到,在感知必要的事物、而不是新奇的事物这件事情上,未来的孩子可能已经走在我们前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