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赵元波
说起父亲,人们往往想起画家罗中立的那幅《父亲》的油画,曾经一度广为传诵,那古铜色的老脸,艰辛岁月耕耘出的那一条条车辙似的皱纹;犁耙似的手,曾创造了多少大米、白面?那缺了牙的嘴,又扒进多少粗粮糠菜?他身后是经过辛勤劳动换来的一片金色的丰收景象,他的手中端着的却是一个破旧的茶碗,这几年的勤劳都给了自己的儿子,这都是父亲对儿子的爱,这就是伟大的父爱吧.同样,朱自清的一篇《背影》,不知感动了多少代人,读着《背影》,眼前总在浮现出“在晶莹的泪光中,又看见那肥胖的、青布棉袍黑布马褂的背影。”
《背影》,叙述的是1917年冬天的事,表现的是人世间最为普通的父子之情。1916年,朱家的境况已大不如前,朱小坡尽了最大的努力,体面地为儿子朱自清筹办了婚事,并送他去北京大学读书。几乎与此同时,家中发生了一系列的变故,朱小坡的公卖局长职务交卸了,都给家庭造成了一定的困难,朱小坡设法变卖了家产,又在扬州借了一笔高利贷。这时,朱自清接到了71岁的祖母去世的噩耗,便与父亲同路奔丧回扬州,此时他才真正感到了家境的凄凉:往日的巨大古钟、朱红胆瓶、碧玉如意、板桥手迹等,均早已进了当铺;满院枯枝败叶,一派萧条的景象。他凝视着微微发胖而略显龙钟的父亲、老实巴交的母亲和弟妹,心情十分沉重。办完祖母的丧事,朱自清要回北大,父亲也为了生计而匆匆前往南京谋职,于是父子同行至南京。《背影》记叙的便是他俩在浦口东站分手时的情景。
文中所记的买橘子等细节,使每个读者都难以忘怀。此时朱父已负债累累,囊空如洗,这一堆朱红的橘子就显得不同寻常了。与父亲“戴着黑布小帽,穿着黑布大马褂,深青布棉袍”的衣着形成对比的是,朱自清却随身带着一件紫毛大衣,这件大衣是朱小坡托人定做的,并亲自为儿子铺在座位上,以期抵御北国的风寒,其爱子之心,从中可见一斑。
1925年10月,朱自清写下了这篇质朴感人的叙事抒情散文。正如1947年朱自清自己所说的那样:“我写《背影》,就因为文中所引的父亲的来信里那句话。当时读了父亲的信,真的泪如泉涌。我父亲待我的许多好处特别是《背影》里所叙的那一回,想起来跟在眼前一般无二。我这篇文只是写实。” 文章回忆了八年前和父亲在浦口车站分别时的情景,表现了父亲爱子的深挚感情,抒发了自己在生活困顿、精神压抑的境遇下对父亲深切的怀念之情。这年10月,朱自清的父亲朱小坡寄来一封信,就是《背影》文末提到的那封信,信中说:“我身体平安,唯膀子疼痛厉害,举箸提笔,诸多不便,大约大去之期不远矣。”朱自清读信后,泪如泉涌,一下子打开了他的记忆匣子,也激发了他的创作冲动。当时的朱自清,与父亲因为小说《笑的历程》赌气不相往来已经有两年多了,《笑的历程》是朱自清于1923年写的小说,文中塑造了一个名叫小招的姑娘,小招未嫁之前,在父母身边,自由自在,性格开朗活泼,自从嫁到一个破落的封建家庭里,为人妻,为人母,吃尽辛苦,累得直不起腰,人也瘦得像一只螳螂,同时还得忍受公婆无端的嫌弃,连笑也不准了,笑了,被说成是没规矩,一个爱笑的青年便得不能笑了,不会笑了,小说用第一人称的的方式叙述了青年妇女的苦闷,对旧家庭旧道德进行了抨击,小说中的人物有朱自清的妻子武仲谦的影子。朱小坡看后,认为“家丑不可外扬”,大发雷霆,朱自清脾气也很倔强,于是父子俩不再讲话,这样一过就是两年多。而眼前,朱小坡主动给朱自清写信,表明父亲已原谅了他,让朱自清倍感歉疚,也倍感思念,正如朱自清在《背影》说的那样:“但最近两年不见,他终于忘却我的不好,只是惦记着我,惦记着我的儿子。”误解,隔离了父子间的亲情;也是误解,加深了父子间的感情,时间这个魔法师,让时光的流逝,洗却了父子间的误解,像雨后的彩虹更加美丽绚烂一样,误解后的亲情更感人,更让人感受到亲情的美好,让亲人之间的感情历久弥新,才有了“每逢佳节倍思亲”的浓浓亲情。
难怪1928年秋日的一天,行动不便的朱小坡,接到开明书店寄赠的《背影》散文集后,挪到窗前,依靠在小椅上,戴上了老花眼镜,一字一句诵读着儿子的文章《背影》,只见他的手不住地颤抖,昏黄的眼珠,好象猛然放射出光彩,乐呵呵地说:“ 我说的吧,自清是个孝顺的儿子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