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那么冷。
陈迹从来不抽烟的人,这个夜里却窝在沙发上抽了整整一包烟。然后,顶着一张俊美却憔悴的脸,慢慢打开卧室的门,对着蜷缩在门后阴影里的那个陪伴他整整十年的女人说:“离婚吧。”
在这个纷繁迷乱的大都市里,每天都在上演着的一场场寻常的感情事故里,有人因出轨而离婚,有人因受不了贫穷而离婚,有人因不同追求而离婚,还有陈迹与赵凝然这种,连理由都说不出来的离婚。
她不好吗?其实也不会。至少,从来不管控他的应酬,从来不乱花钱,买东西永远是给他买好的而自己舍不得,家里的两个孩子和老人也照顾得妥妥贴贴,至少比起他那个不省心的大嫂天天把自己的母亲气哭,他的母亲逢人都说自己的这个二儿媳多么多么的好;不漂亮吗?自然是漂亮的,美女如云的师范系中排得上号的素颜美女,只是,时光并没有多么青睐她,不过三十五岁,已经多了一股沉沉的暮气。
那为什么还要离婚呢?他也问了自己一个晚上。厌了吗?倦了吗?还是说,嫌她在某些事上没有情趣,或者,时间在二人之间拉出了一条沟壑呢?恋爱时,他是一穷二白的奋斗青年,她是有着众多追求者的系花。而现在,他是一家大公司的高管,她是一个没有工作的家庭主妇。
“那就走吧。”这是陈迹提出离婚的一个小时后,对方的回答。然后赵凝然扶着门慢慢起身,“我不要任何资产,只要孩子。”
她慢慢仰起脸,晨光透过窗帘缝隙进来,把那张温柔的脸照得一阵恍惚。陈迹定了定心神,只一瞬,就说出了考虑很久的决定,“孩子不能给你。你给不了她更好的生活。不过—”他顿了顿,“你随时可以看他们。有一天,你有能力抚养他们了,也可以给你短期监护他们的权利。”
他又递出一张卡,“你一个35岁女人,脱离职场这么久,又是背井离乡嫁给我,人脉早没了。要是没有钱,以后怎么办呢?”
他的语气难的这么温和。这是近来大大小小吵架中难得温和的语气了。赵凝然默默的看了他一眼,犹豫一会儿还是拿过了卡。然后轻轻道:“如果有一天,我发现孩子过得不好,我会带走他们。”
陈迹嗤笑一声:“那也是我的孩子。”
赵凝然看着他。她的眼神带着一种探究一种审视,陈迹不适应的转过了头。
然后,赵凝然说:“走吧。现在赶过去,民政局刚开门,不用排队。”
离婚手续办的很快。
陈迹自己望着民政局墙上的标语:我们说好的永远在一起,你忘了吗?他的眼睛忽然有些湿了。然而赵凝然那张巴掌大的脸上很是平静。她的泪早就在昨晚流干了。
“其实,是因为你那个上司的女儿吧。”分道扬镳的时候,她还是说一句。
“我没有对不起你。我们的离异,与旁人无关。”陈迹心里陡然升腾起不耐烦。
赵凝然最后看了他一眼,然后笑笑,终于决然的回身远去。
是真的无关吗?
出租车上。赵凝然脑海走马观花的掠过最近那些吵架的场景。为什么别的女人懂那么多你只知道带孩子?为什么别的女人可以化妆你却不打理自己?你一天那么闲让你做点什么怎么了?
原来,说好的一辈子只有十年。
原来,你已经开始拿别的女人来和我比然后觉得我配不上你。
原来,这就是我以为并在当初为之奋不顾身的爱情。
赵凝然终于拨出了那个将近十年没有再联系过的号码:
“弟弟,我决定回来了。还有,对不起。”
远在北方的首都里,刚刚还把一众高管骂得鹌鹑似的青年总裁,这一刻埋首在一堆文件中,哭得像个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