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柳伸枝,燕雀啼鸣,春正是好。
婺州东街头的观音庵内,晨光早早的越过墙头,迅速的吞噬着院内残留的暗黑的夜色。
庵主赵尼姑不到五更便起身忙碌起来,倒不是她这人有多潜心向佛,全因这日早有安排,将有客登门。
赵尼姑年近四十,由于保养得宜,看起来也就三十左右,看着慈眉善目,又常常口带禅音,颇有些仙风道骨之气。这日起身后她披上罩袍,又从暗箱中拿出眉笔,对着铜镜,轻轻地在眉目之间描摹几笔,隐约间又想起今日之事,颇有些玩味的勾了勾嘴角,这一笑,若不看衣着,俨然是一位风韵犹存的妇人。
本空进入厢房后正好看到这一幕,不由得有些嘲讽轻咳了一声道:“师傅,都准备的差不多了,您老人家快些去看看吧。”
赵尼姑被打扰了雅兴,颇有些埋怨的看了本空一眼,眼前的小尼姑二十左右,正是青春年少,宽大的罩袍都掩不住那曼妙的身姿,越看越是不顺眼。
“哼,留着她还有用,以后有机会慢慢的收拾她。”赵尼姑压下心中的不满开口问道:“酒浆加好了吗?”
“都加好了,按您说的,将糯米磨成细粉,参合酒浆搅匀,烘干后再磨成细粉,再加入酒浆,如此两三次后,蒸成糕点。”本空边说着边捋着耳边的碎发。
赵尼姑不屑的白了她一眼:“收着你那狐媚劲儿,要是一会漏了馅,看卜官人收不收拾你。”
“又不是没被他收拾过,有什么好怕的。还多了一份进项呢。”说着这,本空痴痴的笑了起来。
巫娘子住在东街的中段,这日她起的更早,早饭都没吃就拉着丫鬟春花出门,趁着街上无人,快速的朝观音庵走去,离得老远,她就看到赵尼姑带着弟子在庵门口等她,她赶忙加快了脚步。
此时的赵尼姑和本空早没了早间那轻浮的模样,都端庄肃穆的站在门前。
“抱歉,师太,我来晚了。”巫娘子歉意的说道:“没误了时辰吧?”
“怎会呢?娘子心诚则灵。”赵尼姑一副神棍模样,热情的将巫娘子引入庵中。
一旁的本空看着巫娘子那身段模样,不由得暗暗吃惊,只听闻东街贾秀才的夫人——巫娘子貌若天仙,可平日这巫娘子不大出门,本空也未曾见过,今日一见,才知传言非虚,也怪不得那卜官人惦记呢。
一众人来到庵堂,赵尼姑带着巫娘子参拜了白衣观音菩萨。巫娘子跪坐在佛像前双手合十闭目祈祷,赵尼姑则在一旁提她念诵经文。
“贾门信女巫氏,情缘持诵白衣观音经,专保早生贵子,吉祥如意。。。。。。”
这经文念了一遍又一遍,足足耗了一个时辰,巫娘子这几日为了求子,听着赵尼姑的建议,吃了几日斋饭,这日又是早起未进食,此刻跪在地上早已饿的肚子咕咕叫,但是为了早日生子,她硬是咬牙坚持着。
终于木鱼声渐止,赵尼姑抬起头朝着一旁的本空使了一个眼色,本空会意忙去厨房将早准备好的糕点拿了出来。
“娘子怕是饿了吧,吃些糕点吧。”赵尼姑劝道。
巫娘子早已经是疲惫不堪,没有推脱,取了两块糕点吃了起来,而后又喝了一些热水。没吃几口便觉得天旋地转的,打着呵欠就瘫软在椅子里面。
赵尼姑见了忙对巫娘子的丫鬟春花说道:“想是娘子起的太早疲累了,快扶去屋里休息。”春花忙跟着本空将自家娘子带到厢房休息,然后见娘子睡的熟,便偷闲和本空出去玩耍。
赵尼姑则打开了厢房的柜门,里面走出一个高大油滑的男子,此人正是卜官人。
“官人好等了,人已经给你带到了,果然是个不胜酒力的,怕她不喝酒,吾等特意费力做了酒浆糕点,才将她哄骗。官人可不要忘了报酬。”
那卜官人哪还管其他,早已经目光死死的盯着床上的人,随口应着,这可是他盯上了很久的人,他惯是个胡作非为的,专挑夫人下手,他看上的无一能逃脱,这次也不例外。打发赵尼姑离开后,他便饿狼扑虎般爬上了床。
赵尼姑扭着腰肢退出房门,听着里面的动静不由得心痒难耐。
“什么良家子,还不是落到我手里了。”她也不得就留,得去缠着那春花丫头,防止她破坏好事。
巫娘子一觉睡得昏昏沉沉的,隐约觉得是丈夫归家了,正与自己缠绵。贾秀才常年在外读书,一月归家一次,因此两人成婚两年,虽然恩爱有佳,但是仍未怀上孩子,但愿白衣观音保佑她能早日得子。
想到这她悠悠的转醒,看到陌生的环境,身边还躺着一个陌生的男人,顿时大惊失色,又见自己衣衫不整,连忙穿上衣服,走出房门,又气又急的喊着春花。
春花在外头玩了一阵,也颇为疲乏,在外厢房睡了过去,听到主人传唤,连忙赶来。
“我怎的睡着了,你怎么不在我身边守着。”巫娘子大声的呵斥着,连打了丫鬟几个耳光。
赵尼姑也闻声赶来,看巫娘子这架势也不慌张,像是做惯了这事得,她断定这巫娘子不敢声张,只在一旁好言相劝。
巫娘子这时也反映过来,她这是着了这尼姑的道,想她言行端正,恪守妇道,却被这尼姑害惨,她就气不打一处来,但也没脸继续留在这里,也不搭理赵尼姑,带着丫鬟就离开了观音庵。
赵尼姑看着刚从厢房里走出来的卜官人,顿时有些异动,连忙上前索要报酬。
“官人这是尝到滋味了,后续有何打算呢?”
卜官人道:“当然是欲罢不能,得陇望蜀了,但这事最好能你情我愿。”
赵尼姑嗤笑道:“这不难,只要她后续还与我有来往这事就好办了。”
当晚为了感谢赵尼姑,卜官人就留宿在观音庵了。那晚夜色好似剥不开的烟瘴般笼罩这佛门圣地,久久不曾散去。
接下来的几日观音庵的日子照常,仿佛那日的事没有发生一般。
这日赵尼姑正在理账簿,就见到春花来邀请她去府上一聚。赵尼姑心道果然不出我所料,哪有女人不水性的,这是得了甜头,想要后续呢。
赵尼姑再次见到巫娘子后,先道了歉,巫娘子并没有责怪她,反而问道:“那日的男子到底是谁?”
赵尼姑便交了底,说那卜官人见娘子一人在家颇为孤单,所以才和您聚一聚。
“那也应该和我提前说一下才对。”巫娘子有些嗔怪,但也有过多的说些什么。
“这有了第一次,才能熟识嘛,以后就可以常来往了。”赵尼姑此刻正式由佛门弟子化身老虔婆,她在妇人圈子混的久了,处理这样的事情早就得心应手。
“他既然如此爱慕与我,我也要通晓他的秉性才行,若是好人,便与他暗中来往。”
“如此甚好,今晚老身便叫他来拜访。”
赵尼姑回去后便将消息告知了卜官人,还暗自得意,自己的办事越来越高效了。
当晚,赵尼姑早早的洗漱准备睡下了,忽然听到庵外传来敲门声,连忙走出厢房。刚走出房门就听到了开门声,紧接着是本空的一声惨叫,本空本就住在外间,比赵尼姑更早的出去开门。赵尼姑来到门前就看到了倒在地上浑身是血的本空,还有一个站在门口提着刀的男人。赵尼姑立刻慌了,还未来得及看清来人的面孔,就转身往里间跑去,可是那男人显然更快一步的赶上了她,她还没走几步就觉得背后一凉,然后便直直的倒了下去,此时尚残存一口气的她倒在地上,看到那男人走到了本空身边,强行掰开了本空的嘴,往里面塞了什么东西。
恍惚间借着月色,赵尼姑看清了那男人的脸,那是一张带着书生气的脸,此刻虽然染满了鲜血,但是赵尼姑还是认了出来。
贾秀才——
没过几日,县衙就张贴了公告:有贼人夜闯观音庵,意图侵犯小尼姑本空,不料本空顽强抵抗,咬断了对方的舌头,贼人激愤之下杀了本空和赵尼姑。现全县搜寻断舌者。
在民众的努力,官差很快就逮捕了断了舌头,无法言语的恶棍卜官人,他无法言语无法自辩,外价值恶名在外,很快就被定了罪,直接被杖毙。
原来巫娘子很是贞烈,待贾秀才回家后,便将一切告知丈夫,然后准备自尽,却被丈夫劝下,贾秀才没有责怪妻子,反而打算为妻子报仇,于是这夫妻俩才设计了这圈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