忆(八)·斗狮

青儿和将要上场的搭档大海和更生知道,事到临头没有什么大道理讲。学武之人不应该主动惹事,但是事来了,不管多大事,他们也决不会畏惧。大家此时就一个念头,上场后不能有纰漏让小寨村占了先机,丢了自己村和师父的脸。不管对方出什么招,他们就是拼了命也要接下来。

燕西和纪有仁安排下去,让其他徒弟们盯住对方,这样的事早年他们都经历过,现在只是换个背景而已。尽管他们有招可以让对方在场上很难看,但想到都是庄稼人,许他不仁,自己做事不能不义。只要对方不出邪道,双方真正把自己平时的功底耍出来,那么多人,总有行家看的懂。到时大家有目共睹,公道自在人心。

燕西和纪有仁叮嘱青儿,上了场两个引狮人的武术表演至关重要,要在招式上胜过对方。狮子起身后让她离对方的狮子不要太近。同时交代大海和更生要防对方换了狮子来引,尤其在直趟上要防着对方摆出一夫当关,青儿个小破不了这招,万一青儿被对方的狮子挡住,那大海和更生要想法甩开对方引狮人,回防来护着青儿。

这时主席台上的喇叭里传出:下一个节目,双人舞狮。由上寨村社火队,河湾村社火队表演。

董老去大鼓旁拿起打鼓棒,准备亲自为他们的狮子擂鼓。 青儿和搭档三人互相看了一眼,这一眼既有互相鼓励和信任也有必胜的决心。两家狮子上场斜对角蹲卧下来,青儿和对方引狮子的中年人各自将绣球放在自家狮子前面,远远的互相抱拳见礼。

“咚咚锵锵锵,咚咚锵锵锵!”两个村的狮子鼓震天的响了起来。中年人环周抱拳后打起九环拳来,九环拳以快出名,一步变三招,三招九连环。只看他拳拳带风,步步相连,环环相扣,功底深厚。大家看的入神。却见青儿忽然连续翻着跟头到场中劈个竖叉,随即从地上轻轻跃起,一个空中摆莲落地连个鹞子翻身,着地后稳稳提一个金鸡独立式。单这几个动作轻盈敏捷,行云流水般一气呵成。喝彩声中观众有人就叫:“就是这个女娃娃狮子引的好!”众人看青儿一身天青色衣衫同色大脚裤,腰里系了大红的腰带,在场中央两个大红狮子和黑衣中年人的映衬下煞是好看。大家又一阵鼓掌叫好!青儿环手抱拳行礼,回身却随中年男人一起打起九环拳来,之前大家看中年人拳脚带风功底厚重,如今俩人同样的招式,青儿出拳之快和灵动显在中年人之上。

俩人打到九环拳第九路:九霄踏垮双贯雷时,快步出拳脚下错开到自家的狮子面前,为狮子左右顺毛,顺完毛后各自引狮子起身。这时鼓声快了起来,两只狮子在俩人的引领下到了场中央,双方跨两个斜式。引狮人绣球从狮头砍下,狮子甩头躲过。人和狮子对立起来,两个狮子头高高昂起,青儿和中年人各提起立势。落地小拧身将绣球按在地上,两个狮子做势低头去扑绣球,只见两人同时招起绣球,中年人引狮子转了身。

青儿此时却不转身,连续两个扫堂腿向狮子扫去,狮子头跃起躲过第一个时,青儿第二个扫腿已攻到狮子尾巴,狮尾借狮头的摆劲双脚腾空从青儿身上跃过。整个配合转身在转瞬之间,这些看外行看来惊险至极的动作,其实双方演练了无数次,已不错分毫,场外又一阵喝彩。

鼓声越来越快,青儿听出是自家的鼓点一直压着上寨村的鼓。对方的狮子已经显然踏不上这个节奏的鼓点有些乱舞起来。这时只要两个人各自引狮子过完最后的直趟,再把场中央的狮子打出场地,就结束了整场演出。就在快过完直趟要回身时,中年人突然错开大步扭身截到了青儿前面来引河湾的狮子,对方的狮子也站在了青儿面前随着鼓点只左右晃着狮子头,狮尾来回身后舞动,脚下却一动不动。青儿只觉得血往上涌,他们真来了一夫当关!大海和更生此时已经错过对方的狮子,回路被中年人挡住。青儿此时反而冷静下来,先将绣球引起,踩着鼓点走了两个斜步,狮子盯住绣球也跟着左右点头晃动,正常套路中斜式打完,到这里青儿必须上前一步和狮子对接方向。若青儿上步对方不让,会用狮头相青儿一个趔趄。不想青儿忽然一低身,奔狮子头左首,上左脚站狮头左脚外,疾速用膝盖向对方膝盖侧面顶去,狮头本来高青儿许多,青儿一猫腰,狮头看不到青儿只觉得自己腿关节吃痛,不由得后撤一步。此时青儿右手绣球招起,上右脚左手却向狮子尾巴打去,同时大喝一声。狮子头此时不得不护狮子尾巴,两个人只好退后两步面向青儿,青儿站了位置便破了一夫当关。纪有仁燕西和徒弟们揪心的看到此处不由叫起好来。外行只看着人狮纠缠一起,很是花哨,随着小姑娘一声大喝,像吓退了狮子一般 ,觉得着实好看也随着叫好起来。此时中年人看青儿占了先机,急急的来引着自己狮子下场去了,青儿引着狮子退下场来,又在观众的喝彩声中同脱出狮子皮的大海和更生向主席台和四周观众鞠躬谢礼。

这天青儿起床晚了,下楼去新开的小餐馆吃早餐,其时过了早餐的点,店里没几个人。老板娘端过油条豆浆,将青儿看了又看,忍不住问她:“你是河湾引狮子的那个姑娘吧?”青儿问她怎么知道。“你的样子一直没变呢!进来我就看着像,果然是。”青儿想怎么可能这么多年还没变化,不由得笑了起来。老板娘也笑:“你这个笑的样子和当初引狮子下来那一笑也一点没变。”吃完早餐老板娘说什么也不收钱,青儿谢过,临出门时老板娘问青儿:“几个月了?”青儿摸着隆起的肚子说:“就快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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