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案侦破组—狼人之谜

封面制作:红尘久客

【原创首发,文责自负】

2017年6月17日,y市,天气炎热,易出汗。

我姓周,叫周述人,因为与一位著名的思想家文学家名字谐音,熟人就给我取了个迅哥的绰号。

我是一名普通的警察,大众对我们的普遍印象,大多停留在穿着天蓝色制服,腰间别着对讲机,接到报警电话就开着红蓝闪烁的警车到达现场,处理的大多都是大妈大婶吵架或者几个年轻学生的冲动斗殴事情。左拉右劝地和着稀泥,然后对这些人说着重复的套话,例如“您看对方也认识到了自己的错误”之类的,把原本就是鸡毛蒜皮的事情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事情解决后三三两两站在路边点完一根香烟,最后开着警车慢悠悠地回去。

的确,在当下这个社会,大家几乎都带着一些欣欣向荣的气息。街道干净整洁,人人能吃饱,再没一技之长的人,去进个工厂也能混个每顿一荤两素。日子都过得还行,谁会选择去杀人犯罪呢?

作为一名警察,我清楚地知道这个世界并非表面上那般安宁祥和,其中也有一些阴暗的罪恶在人们察觉不到的地方暗潮涌动。而我的工作职责与从警使命,则是探寻真相,让所有罪恶绳之以法。

我默默站在树荫下点燃一根香烟,这么热的天,我却感到后背一阵发凉,刚刚破获的案件并不能让我开心起来。人与人之间的罪恶仿佛永远无法根除。猛吸了口香烟,让烟雾从鼻尖缓缓升起袅袅,直至铺满我的面庞。你,准备好窥探这个世界黑暗的一角了吗?

  案件编号:D0102702201704150617

  立案单位:y市公安局夷陵分局刑警大队重案中队

  立卷人:周述人、刘健、谭阳

  立卷时间:2017年4月15日

  终结时间:2017年6月17日

从警这几年,我逐渐发现自己似乎拥有一些很倒霉的特质,只要我和我的女朋友张小馨一吵架,就一定会有案件发生,每到于此,我就会接到电话仓皇出逃,把她一个人丢在那里生闷气胡思乱想。

后来,当我和老健还有师父说起的时候,老健还揶揄道:“我看你是想暗地里吐槽一下张小馨吧,毕竟你是“妻管严”当面不敢说。”

我还嘴道:“你少瞎说,我这叫爱老婆。”

这些拌嘴似乎还发生在昨天,而张小馨已经离我而去了,长时间的缺少沟通成了压死我们的最后一根稻草。我叹了口气,将刚点燃的香烟用力按在烟灰缸里。

就在刚刚,我接到了老健的电话。在平湖影剧院旁的废弃网吧里发现一具男尸,值班的他正在和队里来的新人谭阳赶往那里。

挂断电话,我摇了摇脑袋,将刚刚的胡思乱想和情绪甩掉。匆匆出了家门。

开车赶到废弃网吧的时候,师父、老健、新人还有当天值班的法医已经到了。

匆匆穿过巡警同事设置的警戒线,我推开废弃网吧大门,看见了正在勘察尸体的师父和法医,随行的技术科同事正在采集相关证据。

我匆匆跑到老健身边,听他说起基本情况。

“今晚九点二十七分,指挥中心接到报警,在平湖影剧院旁边废弃网吧内发现一具不明男尸。报案的是两个流浪汉,他们经常来这里过夜,看到角落里多了个大袋子,想着是不是有什么食物或者废旧衣服,就打开了袋子,没想到里面竟然藏着一具男人尸体。”老健指了指旁边的一个袋子。

这时候,我走到师父和新人身边,看见了那具男尸,面目全毁,最引人注意的是受害者的腰腹部,有三道巨大的划痕,看样子像是被某种野兽所为。

“受害者系男性,面部损毁严重,应该是死后被强酸腐蚀,已经无法辨认容貌。”接着我们的视线移动到受害者的腰部,法医继续说道:“腰部三道巨大划痕,疑似野兽抓伤,但伤口并不深,这里并不是致命伤。”

紧接着法医继续指了指受害者腹部的伤口:“初步判断,致命伤口在这里,死因是利器刺破脾脏导致大出血死亡,当然了,具体情况还要等到进一步尸检才能确定。”

其实,当我看到受害者腰部的三道划痕时,心里就咯噔一下,有着同样反应的还有师父和老健。

二次犯案?

在此之前,y市已经发生一起故意伤害案件,案情也很特殊。

2017年4月3日的中午12点,金狮商务酒店的值班经理报案称,该酒店1421客房的一名房客被伤害,他已经拨打了急救电话,受伤房客被送往了附近的夷陵医院。

受伤房客名叫肖雅,女,四十岁,y市人,三湖高中的语文老师。其腰腹部有着三道巨大划痕,表面呈暗红色,伤口深度较浅,经检查并无其他受伤部位及性侵痕迹,送医后已治愈。

当时负责这起案件的是其他中队的同事,在肖雅苏醒后,办案民警对其进行了询问。

肖雅称,4月2日五点半后由于批改作业加班,直到晚上九点左右才下班,她回家途中路经一条叫吉祥路的小路时后颈遭受重击就失去了意识,醒来的时候已经躺在医院的病床上了。

与此同时,办案民警也调取了酒店附近与吉祥路附近的监控录像,确认肖雅所说属实,4月2日晚上9点左右,她确实出现在吉祥路附近,而在一个多小时后,她也是在一名陌生男人的搀扶下进入酒店。

对方利用肖雅的身份证开了房,身上携带着一个背包,包内疑似装着伤人使用的作案工具。至于男子的容貌,在监控下也进行了伪装,无法辨认。

办案民警也找到了当晚值班的酒店员工,对方也未能提供明显线索,只得到了一个模糊的年龄判断,大约在20-45岁之间。

监控显示,4月2日晚上10点45分,陌生男子搀扶肖雅进入酒店。

  4月2日晚上10点57分,陌生男子独自离开酒店,之后去向不明。

  4月3日中午11点48分,酒店保洁人员进入客房。

在接下来的调查中,办案民警得知肖雅事业家庭幸福,同事和学生对她的评价都不错,教学水平优异,并且连续两年被评选为市级优秀教师,而她的丈夫吴楚铭则在一家国企任职,做事兢兢业业,性格随和。他们的儿子吴优,九岁,就读于实验小学,成绩优异。

民警以肖雅的人际关系为突破点,仍旧收效甚微,肖雅的社会关系并不复杂,甚至很简单,除了必要的加班,其他时候都是准点回家。再加之肖雅经过治疗后主动表示“小事化了”。此事也就逐渐不了了之。

联系到肖雅被伤害案件,两者都有同样的类似“狼爪”的伤口。我和师父以及老健都认为这是同一凶手犯下的两起案件。

只不过这次案件从故意伤害变成了故意杀人,出来后,法医和技术科的同事先行回去了,他说会马上进行尸检,尽快提供完整的尸检报告,而我们则交流了一会后开车回去,在路上,师父看着我们意味深长地说:“看来我们要深挖这个无名男尸和肖雅的联系。”

眼下,确定受害者的身份成了当务之急。在交叉比对了最近三个月内有报案记录的失联或失踪案件,并没有符合条件的案件,随后我们将范围扩大到周围的市县,线索仍旧寥寥无几。

与此同时,我们也透过肖雅和她丈夫所在的朋友圈进行了深入排查,并没有朋友失踪或失联。

技术科的同事通过采集到的脚印和袋子拖曳的痕迹判断,凶手是自行拖曳装着尸体的袋子来到废弃网吧随后离开。

由于弃尸地点是废弃网吧,周围住户少,旁边的影剧院的监控也并未拍到凶手,而很多痕迹也被人为破坏,没有太大的价值。

案发次日,法医就将尸检报告传了过来。

受害者系男性,年龄三十岁至四十岁之间,身高一米七左右,死亡时间在当日傍晚的六点至八点之间,直接死因是利器刺中了脾脏导致大出血死亡。

腰部三处伤口内未发现凝血块,也并无炎症反应,系死后人为导致。

受害者的面部有明显的强酸腐蚀及局部皮革化,并且呈现黑及绿黄色。

食道完好,未被腐蚀,气管只有部分腐蚀,没有大面积坏死,可以判定系死后遭到强酸淋浇。

至于凶手使用的强酸,都是在市面上容易购买的高浓度硫酸。

在初步案审会上,特案组成员经过案情分析以及肖雅的模糊描述,基本上对凶手的勾勒达成一致。

凶手系男性,年龄在二十至四十之间,体型健硕,本市人或者拥有本市长期居住史的外地人。凶手在现实生活中可能给人一种待人友善,人畜无害的形象,有独立的居住空间。

关于凶手的作案模式从故意伤害到故意杀人的转变,我们的想法都是凶手受到了新的刺激,因此作案模式出现了升级。如果不能尽快确定无名男尸的身份,找到他与肖雅之间的联系,那么凶手极有可能会再次作案。

案审会之后,我和新人谭阳负责确定无名男尸的身份,师父和老健则负责深入排查肖雅的人际关系,寻找新的突破点。

通过无名男尸的尸体,我们无法获取更多有价值的线索,于是我和谭阳又来到了弃尸现场,却也没有更多发现。

回去的路上,天空飘来几朵阴郁的愁云,随之而来的则是大雨。

所幸第二天,民警同事就带给了我们一个突破点,有人报案说他的室友失联了。于是我带着谭阳匆匆找到报案人,果不其然,在拉着报案人根据死者衣物辨认完尸体后,报案人确认尸体就是他失联的舍友大鹏。

报案人名叫李自强,系三峡卷烟厂的工人,而他的舍友大鹏则和他在一个车间。李自强称其与大鹏平时关系一般,大鹏平日游手好闲,身上有几个钱就开始赌或者出去找小姐,钱花完了就找工友们借,又很少还,到最后也没有几个人愿意和他做朋友。

我们找到了大鹏的主管组长,他提供了大鹏当初入职填写的身份信息,大鹏本名王大鹏,当我们向组长问及大鹏时,组长意味深长地对我们说:“大鹏在外面欠了不少钱,那些人到厂里找了好几次。”

出来后,谭阳对我说:“迅哥,这大鹏肯定是在外面欠了钱被债主砍了。”看着他跃跃欲试的样子,我不由得想起来我刚从警时也是这样,我摇了摇头对他说:“办案过程中最忌讳急躁和主观臆断,我们先核查死者是不是这个大鹏。”

大鹏并不是本地人,我们寻求了大鹏老家当地公安的帮助,终于整理出了大鹏的相关信息。

王大鹏,男,西陵人,33岁。五年前离开西陵来到夷陵打工,母亲早逝,尚有一个年过六旬的父亲住在西陵的老家。

当天我们就出发前往西陵。在当地政府工作人员的引导下,我们见到了大鹏的父亲王伟。

据政府工作人员称,王伟已办理退休,每个月有八百的退休金,勉强能够养活自己。

在当地公安和政府工作人员的配合下,我们向王伟解释了事情的原因并采集了检测样本,即刻返回了夷陵。

经过紧急DNA鉴定之后,确定无名男尸和王伟存在生物学上的父子关系。至此,无名男尸的身份被确定,他就是王伟的儿子王大鹏,也是李自强的舍友兼工友大鹏。

通过询问肖雅一家,他们均表示不认识这个叫王大鹏的男人,另外在其社交圈进行调查时,被询问者也都表示不认识王大鹏。

随之找到给王大鹏借钱的人,他刚看见我们还凶狠地问我们是不是来给大鹏撑腰的,在我们掏出证件后,就点头哈腰起来。

经过问讯,此人名叫吴超,31岁,夷陵本地人,父亲是做工程的,家里有点小钱,他没有一技之长,就开了家小借贷公司,靠着高额的利息赚钱,通过坑蒙恐吓倒也没多少人敢逾期的。

谈到王大鹏,吴超脸上带着鄙夷地说:“这家伙在我的客户里面也算极品了。”

他谄媚地朝我们笑了笑,从兜里掏出一盒蓝楼向我们示意,见我们摆手后又抽出一根试探性地看着我们,见我们没有反对的神色后将滤嘴的那端放进嘴里,吧嗒一声点燃香烟猛吸一口,烟雾从鼻端缓缓吐出,接着放松地对我们继续说着。

“大鹏这家伙就是一坨扶不上墙的烂泥,我之前借给他五千,结果第三天就被他赌完了,到了还账日他又从软件上贷款把钱还我。我想着反正他能还我,我也就继续借了,像这样反复几次之后,他也填不了窟窿了,一开始我还想着给他些时间周转,结果有天我在一个牌局上看见他,他妈的这家伙抽的还是华子。”

吴超愤愤地夹起香烟抖了抖烟灰。然后继续说道:“后来我找了几个弟兄找他理论,结果我们吵了起来,把他狠狠揍了一顿。后面我发现这家伙就是这死性,有点钱就去赌去嫖,我后面也去催了他几次,后面他说要还钱,还说要请我洗脚,我以为他翻身了,结果还账的日子到了他又没消息了,我气不过,就又找了几个弟兄跟他讲了讲道理,再之后就是知道他的死讯了,警官,我知道你们对我有偏见,但我不可能为了十几万去杀人啊,就算大鹏的账要不到,也还有别人啊。你们可以调查那几天我的行动轨迹,我不可能杀人的。”

出来后我叹了口气,总感觉这趟可能又要无功而返,果然,经过技术科同事的帮助下我们调查了吴超以及他那几个“弟兄”当天的行动轨迹,排除了他们的作案嫌疑。

随后我和谭阳连夜去往西陵,打算从王大鹏的父亲王伟那里获取线索。

说起大鹏,王伟满脸的恨铁不成钢:“我那不争气的儿死了也好,省得后面给社会添麻烦。”他说完后扭头抹抹眼角。

在他的描述里,两人早在数年前就已经闹掰,大鹏喜欢打牌又不求上进,在工厂的那点工资也填不满他的欲望,再加上又是好吃懒做不愿意拿加班工资,很快就把自己的车抵了进去,而过年过节看着他坐公汽来的王伟,大致也猜到了几分原因,两人大吵了一架,但事后王伟还是从自己的存款里拿出一些来给大鹏还了账,也把车赎了回来。原以为大鹏从此以后老老实实上班,结果没过多久,那辆跟了大鹏很久的上海大众,就又被抵了进去。这下两人彻底闹掰,大吵了一架。后面基本没有来往。

我们走的时候,王伟犹豫了片刻还是对我们说:“两位警官先生,大鹏是我从小看大的,他虽然不争气,但我认为他应该没胆做什么杀人放火这种得罪人的事情。”看着王伟的眼睛,我们什么都没有说。可怜天下父母心,也许大鹏看见父亲这个样子,一定能幡然醒悟吧,可惜这个世界上没有如果。

虽然确定了受害者的身份,但案件并无关键性进展,老健那边也表示,没有发现线索。我们四人聚在一起,在一阵唉声叹气中简单地吃了顿午饭。

我和老健倒是食之无味,谭阳却是掏出手机边吃边玩起了游戏。师父倒是老神安在,他慢悠悠夹起一块肉片放进嘴里,边咂嘴边说:“看看你们俩这愁眉苦脸的样子,心态还不如一个新人。”

我反驳道:“师父,我们找了几天都没有线索,哪吃得下饭啊。”

师父放下筷子看着我正色:“咱们是警察,不是神,人是铁饭是钢,不吃怎么有精力破案,而且也不是毫无线索,也许……我们可以换个角度思考,如果这两起案子本来就没有关联呢。”师父意味深长地看着我们。

“对啊,我们钻牛角尖了,一直把伤痕认为是两起案件并案的线索,但万一……”老健抓了抓头发。

“万一只是模仿或者是凶手故意为之借此转移注意力呢?”我接过老健的话茬。

师父的话令我们豁然开朗,还不等我们多想。师父敲了敲桌子:“两位大警官,快吃饭吧,小谭同志都已经吃完了。”

老健老脸一红,低下头就开始干饭。而我扭头看了看谭阳,发现他正不好意思地把玩游戏的手机也揣进了兜里。我摇头笑了笑,年轻真好,精力多,据他说他玩的还是个烧脑游戏。不像我,能休息的时候就只想吸完一根烟后栽倒在床上。不再多想,我也低下头猛地干饭。

在新的案审会上,我率先发言:“在王大鹏的尸体被发现后,我们基于腰部伤口的手法和特征以及肖雅被伤害案中肖雅的伤口特征,判定这是两起由同一凶手造成的案件,但我们通过走访调查,从目前掌握的信息分析,王大鹏和肖雅并没有什么联系。”

老健补充道:“在我们对肖雅的调查中,得知她是一名中学的优秀教师,丈夫也是国企的员工,在家庭条件包括年龄等各个方面,都与王大鹏没有任何相交的点,甚至都完全不一致,肖雅家庭幸福生活也算小康。在我们的调查中,她即将被学校领导拟为新任教导主任,而丈夫也有着升职的潜力,但王大鹏却是个嫖赌样样占还背着欠款的人。”

我继续说:“没错,所以我怀疑伤害肖雅的人和杀害王大鹏的并不是同一个人,也就是说,这很可能是两起不同的案件。”

师父赞许地看向我:“你的意思是,杀害王大鹏的人故意在他身上留下和肖雅一样的三道伤口,是想转移警方的注意力?”

我回答道“没错,有人想鱼目混珠。”

其他同事也发表了自己的看法,经过大家的深入讨论和分析,师父采纳了我和老健的观点,暂时将王大鹏被杀一案分离出来,由我、老健和谭阳深入追查,他和其他同事继续调查肖雅伤害案件。

可还没等我们展开调查,第二个死者出现了。

我们面色沉重地到达现场时,法医和技术科的同事已经到场有一会了。

“死者系成年男子,大概40岁至60岁之间,直接死因疑似钝器击中右后脑导致颅内出血死亡,身上有多处受击打痕迹。更具体的我会在尸检后写在报告上。”

这一次的死者与前一起的作案手法几乎完全不同,腰部没有“狼爪”型伤口。倒是死者的口袋里装有一张写着数字3的小纸条。

这是什么意思?是指倒计时?还是第3个?我们琢磨了很久,还是百思不得其解,只能等明天技术科的同事以及法医的尸检报告出来后再做思考了。

第二天一早,尸检报告刚出来,我们就这件案子短暂地开了个小型的案审会。

技术科的同事站起来率先发言:“根据我们从死者身上物品的调查,死者名叫黄栋,夷陵本地人,今年48岁,是一家肉铺的老板。已婚,有一个儿子,死亡现场附近并无摄像头,现场脚印也被人为破坏。”

紧接着老健拿着尸检报告继续发言:“尸检报告上显示,死者的死因是疑似被扳手等钝器击中后脑反复击打导致颅内出血死亡,其身上还有很多钝器击打的痕迹,另外死者的口袋里发现一张写有数字3的纸条……”

经过讨论,最终决定由我和谭阳去追查黄栋死亡一案的线索,而师父和老健则继续追查王大鹏一案,其他同事则继续调查肖雅一案。

我决定从死者的社交网络开始调查,同事提供的资料上,黄栋的父母早逝,有一个亲弟弟,但也在前几年因病去世,留存于世的家人只有妻子蔡静和儿子黄有为。

在开车前往黄栋家的路上,谭阳忍不住地对我发牢骚:“迅哥,这是怎么了,怎么接二连三地出现案子,我都怀疑这是哥谭市了,我现在休息的时候游戏都玩不下去了。”

我笑了笑没说话,这小子,说话倒是逗得很。

点燃一根香烟吐出疲倦,我安慰道:“干咱们这行的就是这样的,我当初从警也是立志要清除所有罪恶,习惯就好了,那些受害者的家属也看得到,至少这个世界上还有人在为正义去奔波嘛。”说完我就不再言语。

明明我也比他大不了多少,怎么感觉自己越来越像师父了,老气横秋的。

到达黄栋家后,我们敲响了他家的大门,开门的是一个脸上带着憔悴的中年女人,在我们出示了证件后,将我们迎进了屋里。以下是我们与蔡静和黄有为的笔录:

       问:我们是y市公安局夷陵分局刑警大队的行政执法人员,这是我们的执法证件(向当事人出示证件,并记录持证人员姓名和执法证件号),请过目确认,今天我们依法进行检查并了解有关情况,你应当配合调查,如实回答询问和提供材料,不得拒绝、阻碍、隐瞒或者提供虚假情况。如果你认为我们与本案有利害关系,可能影响公正办案,可以申请我们回避,并说明理由。听清楚了吗?

  答:听清楚了,我不申请执法人员回避。

  问:请介绍一下你个人的基本情况。

  答:我叫蔡静,在黄家肉铺工作,我的身份证号是420***……

  问:你与被害人黄栋是什么关系?

  答:是夫妻关系。

  问:你和黄栋关系如何?黄栋死前有什么奇怪的地方吗?

  答:关系不好,我和他分房睡了很多年,因为他有次出轨被我发现了,但我并没有闹也没有挑明,毕竟孩子都这么大了,至于死前几天,我并没有发现什么奇怪的地方,他的黄家肉铺现在大多都是我来打理,我的精力一直都花在这上面。

  问:好的,黄栋的儿子,请介绍一下你个人的基本情况。

  答:我叫黄有为,目前大学刚毕业,在三峡科技公司实习。

  问:你和黄栋关系如何?黄栋死前有什么奇怪的地方吗?

  答:我和黄栋关系很差,他虽然是我父亲,但他很少负起他应有的责任,至于死前,我并没有感觉到他有什么奇怪的。

做完笔录出门后,谭阳凑到我旁边说道:“迅哥,我感觉他们一家很奇怪,但我也说不上来是什么感觉。”

我点点头,的确,刚刚做笔录的时候黄有为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看来接下来的突破口就在这里了。

我们先去调取了黄栋家周边监控,掌握了蔡静和黄有为的行动轨迹。基本排除了他们的作案嫌疑。在和谭阳讨论之后,我们决定守在他下班的地方蹲点。

看见我们的时候,黄有为并不惊讶。

“看来你猜到我们会找你?”

黄有为意味深长地笑了笑:“我的确有一些话想说,但是不好当着我母亲的面。”

“走吧,晚上没吃吧?一起去吃点?边吃边聊?”

我们走进了一家小餐馆,要了三份盖饭。黄有为也不客气,搂起袖子就开干,他夹起一把毛肚就往嘴里塞,然后用筷子把一大团饭往嘴里推。我和谭阳对视一眼,好吧,看来是真饿了。

酒足饭饱后,黄有为拍了拍肚子。这才看向我们说道:“我的确很讨厌我的父亲,他也的确做得不好,但他并不是一开始就这样,在我小的时候他很好,那时候我们一家虽然买不起房,三口人就挤在肉铺二层的小阁楼里,但每天都充满欢声笑语。”说到这里,他的眼神变得柔软。

“但是自从那个人缠上我爸之后,我爸就慢慢变了。”

我和谭阳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问道:“出轨对象?”

“不是,是我叔叔,我爸的亲弟弟,他叫黄东,和我父亲的名字是谐音。”说完他顿了顿,像是在调整情绪,随后继续道:“我父亲和他弟弟不一样,他弟弟从小就是一个街头混混,据说干了很多混事,上学的时候就转了学到西陵。而我父亲的性格则刚好相反,爷爷奶奶去世之后,那个混混没有了经济来源,就来纠缠我父亲,毕竟是亲骨肉,打断骨头连着筋,他也就不得已偶尔给他一些钱。我原以为这样的生活够糟糕了,结果没想到,有一天下午,我亲眼看见那个混蛋拉着我父亲去找鸡,我记得那会,周五学校提前两个小时放假,我早早就回了家中躲在屋子里睡觉,那会我母亲在肉铺里忙碌,家里安安静静的,我就听到大门开锁的声音,是我父亲和他弟弟回来了,紧接着就听到他一直要拉着我父亲说‘去玩点刺激的’,自那以后,我父亲的脾气就变得不好了,经常与母亲吵架,也慢慢开始变得每天喜欢出去打牌,肉铺的生意也交给我母亲自己当起了甩手掌柜。后来我叔叔生病了,自己回了西陵,没过多久就病死了,我和母亲原本以为那个宽厚负责的父亲会回来,可惜他再也变不回来了。”

案件并未有实质性线索,我和谭阳愁眉苦脸。就在这时,老健的电话打了过来:“迅哥,快来中队,有重大线索,我们马上召开紧急案审会。”

“什么线索?”我疑惑道。

“你来就知道了,师父刚给肖雅做完笔录。”这句话犹如晴天霹雳在我脑海里炸响,我再也顾不得问话,叫上谭阳就往回开。

到了队里,看见老健,他神色激动道:“还得是师父厉害。”说完就拉着一脸茫然的我和谭阳来到会议室。

没一会,师父就拿着一沓资料走了进来,案审会正式开始。

师父立马站起来开口:“由于对肖雅被伤害一案没有关键线索,我尝试拿着黄栋的照片问她是否认识,她嘴上说不认识,可她瞳孔猛缩的眼神暴露了她,询问结束后,我决定扩大时间范围对肖雅的社交关系进行分析,果然,在排查到她的大学时期的时候,我从她的大学舍友那里获得了重要线索,她的舍友声称肖雅一开始入学的时候,还是一个贫穷朴素害羞的小女生,但是在大三那年就突然变了,她变得活泼外向,和人说话也敢直视对方的眼睛,更重要的是身上穿的衣服也变成了名牌。她舍友曾经私下问她,是不是和哪位公子哥相爱了,她却摇头笑了笑,说应该叫叔叔。”

师父低头喝了一口凉茶,随后继续说道:“借此线索,我马上紧急传唤肖雅,对她进行问询。问询得知,那个男人大约比肖雅大十几岁,名字叫李华,两人在大学时期是男女朋友关系,男方对女方多有经济支持,肖雅声称二人曾有过一次谈心,称男人看见过一起凶杀案,一个大了她十几岁的男人毫无保留地抱住她展露自己的恐慌和心底的事情,就是这件事让肖雅真正意义上的爱上了这个男人。在肖雅大学毕业之后,男人就消失了,而在十二年前,那个男人又回来了,他找到肖雅,声称要与她再续前缘,坠入爱河的肖雅自然没想很多,在两人约定的当天晚上,肖雅早早地画了漂漂亮亮的妆前往了订好的酒店。可是当门推开时,走进来的不是她那位叔叔男友,而是黄栋。”师父顿了顿,像是在给我们消化这段话的时间。

随后师父继续说道:“黄栋进门后,发生了什么自然显而易见,肖雅被黄栋强暴了,这件事之后,肖雅就再也联系不到那个男人了,她想过报警,但是又害怕那个男人被牵连,最后她终于对那个消失的男人死了心,匆匆嫁给了当时追求她的吴楚铭。这就是肖雅一案和黄栋一案的关联点。”

会议室死一样寂静,我甚至能听到自己缓慢的呼吸声,我感觉脑海里有什么东西连到了一起,但是还差点东西。

这时候老健站起来说道:“从这一线索可以推断出,肖雅一案和黄栋一案并非没有关系,只是很难查找罢了,由肖雅和王大鹏的伤口形状来看,王大鹏一案肯定也与两者有着隐秘的联系,我提议接下来,我们深挖这三者的人际关系,从中寻找突破口。”

有同事站起来补充:“这三案都有自己特殊的地方,肖雅与王大鹏有着类似的“狼爪”伤口,而黄栋则没有,但身上多了一张纸条,我们必须搞清楚这些特殊地方的意义,找到这个,案件就一定能有重大突破。”

“对啊……这莫非是……女巫……狼人……”

谭阳在我身边喃喃自语,他像是有些不安,又像是有些兴奋。我拉了拉他的袖口,轻声问道:“怎么了?”

他突然顿住了,死死地盯着我道:“迅哥,我好像知道这三起案件的联系了。”

“什么?!”

“和我玩的游戏很像,里面有职业,分为狼人、神职,还有平民。肖雅的伤口和王大鹏的伤口就是被狼人攻击的证明,而黄栋身上的小纸条,可能就是投票……”

“行行行,你站起来说,跟大家说一下。”感觉他说的有点道理,我拉着他站了起来,“各位,谭阳有重要线索分享。”

在谭阳激动略显发抖的语气叙述中,我们大致了解了他的想法,还真别说,和案件很契合。

这是一款当前风靡网络的游戏,名为狼人游戏,游戏大致分为两个阵营,一个是人类阵营,另一个是狼人阵营,人类阵营包含有特殊能力的女巫等等,也有没有任何特殊能力的普通人。游戏以一方阵营的全灭为结束。狼人需要隐藏身份,狼人一回合杀一个人,人类阵营一回合投票处决一个人。狼爪代表狼人杀的人,纸条代表此人被投出局的票数。

“如果王大鹏的死是由‘狼人杀死的’,那肖雅是怎么回事,为什么她只是受伤?”师父一脸好奇地问。

“如果我猜得没错,肖雅是女巫!女巫的特殊能力是可以救人也可以杀人,正好对应了她现实中的职业,教师,老师可以把人引入正途也可以把人带入歧途,对应女巫的药水,可以救人也可以害人,所以‘狼人’选择杀肖雅但肖雅却没死,因为她用‘药水’自救了。”

“而王大鹏的身份应该是‘平民’,从他的职业是一名普通工人来看,也是如此。至于黄栋,我推测他应该是‘狼人’,他的职业是屠夫,应该也对应的是‘狼人’。”

另一个年轻女同事站起来:“我认为这个观点可行,我做一个补充,‘狼人’阵营通常是坏人,而黄栋也是如此,他犯过罪,强暴了肖雅,是坏人,但肖雅和王大鹏并没有干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是平民。”看她头头是道的样子,想必也是玩过谭阳说的那个游戏。

谭阳紧接着说:“由此分析,黄栋身上那张纸条,应该是票决数,也就是说,目前应该至少还有3个人类阵营存活,包括肖雅。”

那女孩紧接着打断他:“不,我认为目前应该是所有人还剩3人。”说完这句话,她就对谭阳做了个抱歉的鬼脸,紧接着说道:“我玩过类似的游戏,一般来说,如果大家都投票某个人,而你不投,你就会成为怀疑对象,假设黄栋是狼,那么他被人类阵营投票处决,其他狼人队友迫于压力也会投他,不然就有暴露的风险。而一般的狼人游戏的人数为5人,2个狼人,1个神职,2个平民。”

“以此作为基础,我们可知,现在肖雅是‘女巫’,王大鹏是‘平民’,黄栋是‘狼人’。目前还有一个平民一个狼人潜伏在暗处。而我们接下来的调查方向则是探查目前已知三人以及三人的社交关系是否得知狼人游戏。”

说到这里,我们不免都显得跃跃欲试起来,这么久以来,我们被凶手耍得团团转,目前已经找到了破案的线索,都想狠狠出一口恶气,把那家伙逮捕归案。

就在这时,师父敲了敲桌子,开口道:“除此之外,我们也要保护肖雅。假如真的是按照狼人游戏来杀人的话,必须以一方阵营全灭为结束。狼人阵营剩下那名狼人我们不知道是谁,就暂且不论,但人类阵营要想全灭,除了剩下那个平民之外,肖雅是必须过的坎,我们保护好肖雅,就是保护好案子的最后一层保险。”

就这样,我们敲定好调查方向,由我和谭阳去调查黄栋一案,老健去深挖王大鹏一案,师父和其他同事则负责肖雅一案。

我决定还是首先从黄栋的家人开始,在我们驱车前往的路上,谭阳得意地看着我说:“怎么样,迅哥,玩游戏对破案也是有帮助的吧。”

我笑了笑说:“对对对,谭大警官,这次案子要是能破,你当属一等功。话说你是怎么接触这种游戏的,我都没听说过呢。”

“这可是刚出来不久的,不过对我来说,我倒是玩了这游戏十几年了,从小我养父就教我玩这类游戏,不过那时候还没有狼人游戏呢,我养父叫他戏罪游戏。”

“那后来呢?”我随口问了句。

“后来……后来那老头子就消失了,谁也不知道他去了哪。”谭阳略显低沉的语气飘来。

“抱歉,我不该问的。”

“没事迅哥,我不是很担心他,也许这老头子在哪潇洒呢,我是郁闷他的不告而别。我还不记事的时候就被送进了孤儿院,在里面生活了几年,我原本以为我这辈子都会是这样的时候,他来了,他带我去上学,教我道理,甚至在我难过的时候,也会跟我说以后去当警察,去把那些丢弃亲生孩子的人绳之以法。就在我18岁生日那天,我去买了蛋糕,想着和他一起庆祝,告诉他以后也是我给老头子养老送终的时候,他不见了,我翻遍了家里的每一个角落,都没有他的东西,除了桌上留给我的五万块钱。”

我一时间沉默住了,想说安慰的话却也不知道如何说起。

“迅哥你不用想着安慰我,我一开始以为这老头子得了绝症呢,但也不像啊,他身子骨可硬朗呢,不知道躲在哪潇洒。”谭阳说完不再言语,拿起手机玩起了狼人游戏。

我在心里微微叹了口气,刚开始我还对这位新同事喜欢玩游戏颇有意见,可没想到他是为了怀念他的养父。

再次见到蔡静和黄有为,我们直奔主题,询问他们是否知道狼人游戏,在得到否定的答案后我们决定从肉铺的长期固定客户查起,在找蔡静要到了名单和电话之后,我们马不停蹄地开始了调查。

但很快我们就大失所望,并没有人知道狼人游戏,也没有人与黄栋有足以产生杀人动机的仇恨,案审会上关于狼人游戏这种天马行空的破案方向,就像一团模糊的泡影般碎掉。

深夜我将谭阳送回家后,一个人回到分局,顺路买了包十二金钗,独自走上顶楼。

其实我一开始是不抽烟的。刚从警时,师父总是开玩笑地掏出一根递给我:“来一根?”

我就推脱:“师父你也少抽点吧,对身体不好。”

每到这时候,师父总是会笑一笑说:“在我刚参加工作的时候,我也总是和我的师父这样说。”

可这么些年过去了,我也变得抽烟了。

当然不是像老烟枪一样一天两三包,我也只在压力大或者有心事的时候点上一根,看着烟雾缭绕,感受一团柔软的云在我喉间翻转,我便会放松很多。

烟点上了,我却一直靠在栏杆上出神,在想张小馨,也在想这些案子。直到师父拍了拍我:“想什么呢,烟都要烧到手了。”

我蓦地回头,发现师父也上了顶楼,站在身边。

“哦,您怎么还不睡呢?”我连忙抖抖烟灰。

“刚刚整理了肖雅的笔录,本来想回去睡觉的,听值班的老梁说你也回来了,我就到顶楼碰碰运气,没想到你果然在这。”师父向我解释道。

“来一根?”我掏出烟盒,弹出一根。

“来就来。”师父接过烟,我侧身掏出打火机给他点上。他吸了一口后,像我一样把手靠在围栏上问:“黄栋的案子有什么进展吗?”

我叹了口气,缓缓开口道:“本来,我以为掌握了狼人游戏的线索,再去询问调查,很快就能找到突破点,可是调查了一整天,将所有人都排查了个遍,可仍旧没有进展。”

虽然已经到了盛夏,但凌晨的风仍旧带点微凉。

“你们调查了黄栋的哪些信息?”师父问道。

“就是他老婆和孩子包括肉铺店常客的信息以及人员轨迹。”我回答道。

“有多详细?”师父又问道。

“基本上能调查的都调查到了,包括狼人游戏,他们也都是一无所知。”我回答道。

随后师父从口袋里掏出一张折叠的纸,展开后递给我。是我们之前给蔡静和黄有为做的笔录。我接过纸张,疑惑地看向师父。

“我问你,蔡静的笔录上说黄栋出轨是什么情况?”

“这个今天我们询问过了,就是找小姐。”

“那你们有找小姐问讯吗?”

“这个倒没有,毕竟,黄栋也不是第一次找小姐,这中间找了很多次。每次可能都不一样。”

师父笑了笑:“那我换个问题,黄栋的儿子黄有为多次提及导致他父亲秉性剧变的叔叔黄东,你有调查到什么吗?”

“黄东,1979年生,1997年转学西陵,自此后在西陵长居,后2005年黄栋与黄东的父母病逝后就返回夷陵纠缠起了黄栋一家,2010年因病返回西陵,2012年病逝。”

师父接着问:“黄东生得什么病?1997年黄东刚好18岁,正值高三,是什么原因导致他转学?”

我回答道:“高血压合并肾衰竭,以及冠状动脉粥样硬化性心脏病。转学问题蔡静称黄栋生前曾说黄东是因为捅伤了人才转学的。”

“这就是你所谓的深入调查了?”师父轻轻吐出一口烟圈。

“您问的这几个问题和黄栋的被害并无关系吧?黄栋的死亡是疑似参与了狼人游戏,而他和小姐之间只是简单的金钱与身体的交换关系,不至于产生足以导致杀人的矛盾,而他的弟弟,早在几年前就病逝了,一个早在此之间就死去的人,又能和案件有什么关系呢?”

我有些不服气,“而且即使调查了,也都是些价值很小的边缘信息,更何况我们人力有限,就我和新人两个人。”

“对于一个案件来说,关键的线索固然重要,但是在很多案件中,关键线索其实是很难发现的,大多数案件的侦破,其实很多都是靠你说的边缘信息。”师父抽完这根烟,又从兜里掏出一包蓝楼,熟练地抽出两根递给我,“我和你说过吧,我刚进队里的时候,我的师父也就是老队长胡忠华。”

我抽出一支香烟回道:“您说过,我以前经常听您跟我讲您和老队长的探案故事。”

师父眯起眼将剩下那根点燃的香烟吸上一口,然后缓缓吐出,神色也柔软下来。

“没错,我们那个时代,刑侦手段还很落后,没有现在这么先进,很多案件靠的就是大量的走访调查,然后将案件进行梳理。我还记得那会发生了一起分尸案,当时案件陷入僵局,怎么找都找不到关键线索,就当我们以为这起案件要变成悬案了,老队长就带着我们挨家挨户地走访调查,毫不夸张地说,以死者为圆心,方圆三十里的村庄我们都挨家挨户地拜访了。”

“嘶……”我不由得吸了口冷气。

“我们当时都认为老队长在做无用功,但直到最后,老队长凭借着一百多人的询问笔录进行对比,发现了一个小线索,由此锁定了真凶,最后将其逮捕归案。”

“自此之后,我就从老队长那里学到了这招,我们将其命名为丝线定律,这些边缘信息就像一根根丝线一般,或许一开始它无法发挥作用,但丝线多了,总有交织的地方,就形成了能产生侦破线索困住真凶的巨网。”

说完后,师父不等我回话,拍了拍我的肩膀就往回走,“好了,也忙活了一天,明天我还要去调查肖雅一案,我可比不得你们年轻人,我就先睡了。”

我甚至来不及回应一声,就看见师父消失在了顶楼的楼梯拐角。

第二天一早,我就拉着谭阳开始调查,他揉揉眼睛问我:“咱们昨天不是都调查完了吗?”

我回答道:“还不够,黄栋生前经常找小姐,我们可以去找她们问问,另外还有黄栋的弟弟,虽然在几年前就病逝了,但是黄栋以及黄栋一家的剧变都是因为他,也许能从他身上找出什么线索。”

“可是黄栋的家人都问不出什么线索,小姐那里又能问出什么?”谭阳很明显有点不服气。于是我又把师父昨天晚上跟我说的丝线定律跟他说了一遍。

我们先是找到了黄栋的老婆蔡静,在得知我们的来意后,蔡静从抽屉里递给我们一张皱皱巴巴的卡片。

“有天我给他洗衣服的时候从他兜里搜出来的。”她说这话的时候神色带着复杂,“原本我们都挺互相信任的,可没想到给我破绽的是他自己。”

我接过卡片,上面是皱皱巴巴的几个印刷大字“玫瑰之约”,背景图案是一位穿着暴露的女子,下方印着一行小字:美丽之约:159***

随后我们驱车前往酒店,开了一间情侣大床房,看着粉红色的大床,以及墙上充满暗示性的纱帐,我叹了口气,原本这种地方应该是和张小馨一起来的。

再看了看正摩拳擦掌准备钓鱼执法的谭阳,拨通了卡片上的电话,电话在响铃一声后被挂断,我再打过去,这次在响了十几秒后被接通,是一个略显沙哑的女声,我在说清楚自己的需求后爽快地答应了她开的价,随后我将酒店名称和房间号报给了她。

没过一会,卡片上的女人就准时来到了酒店,她进来后,还没来得及脱衣服,躲在洗手间的谭阳就走了出来,她皱了皱眉,说了句让我和谭阳都差点没绷住的话。

“没说是两个人啊,是两个人的话,得加钱。”

“少废话。”我掏出了证件,并示意谭阳堵住门。我向她表明了来意,说自己不是钓鱼执法的,请她来是有一件杀人案子需要她提供线索。

谭阳道:“如果你不想在这里和我们聊,我们就在局里和你聊。”

女人想了想说:“就在这里聊吧。”

女人本名叫刘雅妮,二十九岁,外地人,在夷陵工作,是一家小服装店的店员,由于长得不错,再加上会化妆和很爱玩同城软件,很快就有男人找了上来,她本就工资低,没过多久就抵挡不住诱惑做起了兼职小姐。

本来她也只接几个固定客户,但几年前,她被朋友撺掇着去炒了股票,老本赔了大半,就开始接大量散客了。

我把卡片递给她,她说这是几年前定做的,不过现在也没再做卡片了。

随后我们向他出示了黄栋的照片,问她认不认识,她点了点头想了想然后说:“这个人我记得他叫老黄,好像是卖猪肉的。”

随后我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刘雅妮说,这个老黄,叫黄栋,比她大十几岁,她偷看过对方的身份证,1969年出生。

老黄大概是几年前找的她,那会刘雅妮还在印刷招嫖卡片,找了她一次后又连续找了她好几次,她就提议可以做固定客户,老黄同意后,她就把这张卡片给了他。

她还说老黄人也不错,在床上的时候很照顾她的感受,说话也很温柔,这是她在别的客户那里得不到的。

刘雅妮还说老黄喜欢找她喝酒,喝醉了二人就躺在床上睡觉,这时候老黄就会说很多醉话,每一次刘雅妮都会耐心地去听,直到老黄睡着。

谭阳问道:“他说的什么醉话?”

刘雅妮回答:“大多都是一些骂人的,我真不知道是谁能让老黄这样痛恨他,有天我忍不住好奇问他,他却说的自己的名字,还说自己把一家人都害了。”

我和谭阳对视一眼,神色莫名,找到线索了。也许黄栋说的人不是他自己,而是他的弟弟黄东。

送走刘雅妮时,我鬼使神差般拿出大鹏的照片递给她,问她认不认识这个人,而她的反应则给了我们惊喜。

刘雅妮露出嫌弃的表情,称这人叫大鹏,也是她的一个客人,但这个人和黄栋比就差远了,喜欢和她讨价还价,大概一年多以前,她开始玩某社交软件,在上面发一些擦边的视频和文案,大鹏从那里加的她,随后就成为她的客人。

刘雅妮说,大鹏不仅抠搜,还爱说大话,大概几个星期前大鹏最后一次来找她的时候,头一次没有跟她还价,而是爽快地付了钱,之后更是请她吃了顿火锅,在吃饭的时候,大鹏喝了两杯,满面红光地表示自己要翻身了,说自己遇到了贵人。

刘雅妮走后,天也黑了,我们随便出去吃了顿饭就回到了酒店,晚上,我和谭阳激动地在情侣大床房睡了一晚上,当然,激动是因为案子,在那睡也纯粹是发扬节俭精神,毕竟花了钱。

第二天一早,我们便精神抖擞地出发,案件的迷雾已然淡了许多, 王大鹏与黄栋之间有了联系,他俩是同一个小姐的客人,而黄栋则是强暴了肖雅。一条条线索在我脑海不断地重构与组合。接下来的调查方向重点就是黄栋的弟弟,和王大鹏遇到的贵人,只要抓到这两点线索,想必距离发现真凶就不远了。

随后我给老健打了电话,告诉了他关于王大鹏的事情,老健当即表示等案子结束请我吃火锅。挂断电话后,我扭头看向谭阳忍不住得意地说:“我和老健就像一对黄金搭档一样,几乎每次办案,不是我给他提供线索,就是他给我提供线索。等哪天闲下来,我好好跟你讲讲我们那几年办过的案子,可精彩了。”

我们先是前往西陵,针对黄栋的弟弟黄东在西陵的人际关系进行了走访,黄东的街坊邻居都对他颇有微词,称其性格孤僻。

但在他住在西陵的这些年里,几乎没有什么线索,周围邻居都说,黄东一家搬来后,除了黄父黄母外,几乎没见过黄东出门,后来他父母相继离世,黄东就更少出门。

且在这里工作了三十年的门卫孙大爷称,1997年黄东和他父母搬过来后,他凌晨例行巡查时,经常能从他们家听到吵架打骂声,印象最深的一次,是在刚搬来几个月的时候。

老孙捏了捏下巴,沉默了很久后说:“那天他们家传来砸东西的声音,我刚好在巡逻,就靠近查看,结果发现他父亲怒吼这个崽子害了一家人,更是说要杀了他为社会除害。然后我敲敲他家的门,声音却突然没了,随后就是他爸开了一小道门缝,凑出头来跟我笑着说就是一家人吵架,没什么大不了的,让我别多想。”

后来两人闲聊了几分钟后,老孙就被黄东的父亲打发走了。但这件事一直像一根针一样扎在老孙的内心深处。

听到这里,我感觉抓住了线索的关键,黄东的父亲为什么说他害了一家人,又为什么说杀了他是给社会除害,而黄东的哥哥黄栋似乎也很痛恨黄东。

而二十年前,黄东的父母为什么一定要在黄东高三那年搬家转学前往西陵呢?除非,夷陵有他们不想见的人或者事情。

想到这里,我和谭阳商量了一下,决定前往黄东当时所在的三湖高中了解情况。我们先是去往学校,向校长出示了证件,表明了来意,随后我们拿到了当时任黄东高三时期的班主任付雨的电话号码。

在见到付雨后,我们表示想了解一下1997年高三转学的黄东,这位老教师先生皱了皱眉扶扶眼镜,正色说:“我对他的印象很深,他基本上都没来学校上过课,好几次都和同学打架,我也找过他家长,他父母还有他哥哥都挺温和的,就是他,天天跟着一个校外混混在外面玩。”

他顿了顿:“如果你们想了解黄东的话,我建议你们找他问问,我记得黄东叫他三哥,好像是隔壁土门职中毕业的,名字好像叫刘三。”

我们也走访了几个当时黄东的同班同学,并未获得其他线索,可以说黄东当时在学校“名声在外”,几乎没有谁愿意和他打交道。

随后我们辗转土门职校,确认了在1995年,曾有过一个叫刘三的学生毕业,由于时间久远,其他资料已经无法找到刘三,我们只能返回分局拜托技术人员进行查找,在等待了一会后,技术人员将刘三的基本信息递给了我们。

刘三,男,四十岁,1977年生,父母健在,目前开了一家水果店,店名鲜果园。父亲名刘华力,母亲名张娟。已婚,妻子名万媛,二人育有一子,名刘辉,现年九岁。

我们赶往刘三的鲜果园的时候,他正戴着顶草帽,穿着白色的背心,坐在小马扎上给顾客削菠萝皮。等他忙完时,我们才走了上去,表明身份请他配合问询。

我问道:“你认识黄东吧?能说说你对他的了解吗?”

他露出复杂的神色,低声回答:“认识,是我年轻时候在道上认识的朋友,和他以前在年轻的时候也一起打了不少的架,算是狐朋狗友吧。”

随后我又问:“那你知道他1997年转学搬家的事情吗?”

他回答道:“知道,但是我不太清楚原因,因为我们在那之前吵了一架,那几天就没找他,之后再去,就得知他已经转到西陵了。”

我接着问:“那他转学之前的那段时间,他有什么奇怪的表现吗?”

他摇摇头回答:“没有,我们那会就是到处打架,没有发现他有奇怪的地方。”

我接着问:“那他哥哥你知道吗?”

“知道,但是不怎么熟,他哥哥很反对我找他玩。”

紧接着我询问了刘三的父母以及妻子,并没有得到有用的线索,也对,毕竟时间都过去二十年了,谁还记得那么清楚呢,不过刘三和黄东当初一起混社会的二人,现状倒是翻天覆地,一个已经病死,被全家人视为魔鬼痛恨,一个现在已经变成了家庭的顶梁柱。

临走之前,我掏出肖雅的照片递给他辨认,他摇摇头说不认识,随后我又掏出王大鹏的照片,他眼神快速闪烁一下便摇摇头。随后我们驱车返回。

“迅哥,那个刘三在说谎,肯定有问题,他看到王大鹏的照片的时候慌张了一刹那,随后就故作镇定。说不准他前面的话也在骗我们。”

我点点头称赞道:“孺子可教,但我们没有证据,目前我们对他的叙述只能停留在怀疑阶段。”

既然刘三在看到王大鹏照片的时候神态有变化,二者肯定是有联系的,也不知道刘三是不是大鹏嘴里说的“贵人”呢,亦或者大鹏的死,与他有着不可分割的联系呢?

带着疑问,我进入了梦乡,做了个很模糊的梦,是一段场景一直在我脑海里重复。是我在刘三的水果店前看到的一幕,他坐在小马扎上,汗水顺着下颚往下嘀嗒,边和顾客拉着家常边笑着用刀削着皮,削着削着,他手上的菠萝就不见了,下一瞬变成了一个人头,而他脸上的微笑也逐渐变得狰狞,随后,他缓缓抬起头看向了我。

这一夜我睡得并不安稳,在噩梦的影响下,我们决定先去调查王大鹏死亡当晚刘三的行动轨迹。刘三水果店的正对面恰好是一家银行,上面安装有监控摄像头,由于地处繁华,周边的马路上也都有安装监控,在技术科同事的协助下,我们调取到了刘三当天的行动轨迹。

  2017年4月15日 上午8:00  刘三出现在水果店门口,随后开始售卖

  2017年4月15日 中午12:00 刘三离开水果店

  2017年4月15日 中午12:08 刘三端着一碗盒饭回到水果店

  2017年4月15日 下午16:24 刘三情绪急躁地捶了捶桌子

  2017年4月15日 下午17:45 刘三驱车离开水果店

  2017年4月15日 下午18:18 刘三开车来到平湖国际

  2017年4月15日 晚上19:32 刘三回到水果店

看完录像后,我发现了疑点,为什么上午的刘三还好好的,下午四点多的时候他就情绪急躁,这中间发生了什么?我继续拜托技术科的同事将监控时间调前,一个多小时后,我发现了线索。

“对,就是这,停。”我指向屏幕,下午15点02分,刘三刚卖出一袋苹果,和他交易的人,居然戴着肉色的手套。

这个人的装扮也很怪异,穿着一身黑色短袖和长裤,戴着口罩,胳膊上套了冰丝袖套,头戴遮阳帽,整个人全身都没有露出一丝皮肤。虽然在夏天这种装扮很常见,可手套就是疑点了,谁会大夏天出来特意戴手套呢。

随后我们放大了他们交易的细节,发现这个神秘男人在递钱的时候,下面还隐隐露出一点白色,像是纸条一样,待男人走后,刘三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随后攥紧拳头,后面就是隔着屏幕就能感受到刘三的焦躁了。

刘三有问题,他最后一次出现在监控上是在平湖国际,而平湖国际距离王大鹏一案的发生地只有五分钟车程,他极有可能就是杀害王大鹏的真凶!

那个男人也有问题,他给刘三递了一张纸条,上面究竟写了什么样的话语,能让一个男人不禁铤而走险,冒着家庭破碎的风险去杀人呢?

我随后便拜托技术人员对那个男人的画面进行分析,自己拉着谭阳上车,准备再次问讯刘三,只要撬开了他的嘴,这一系列案子就能不攻自破。

可没等我们动身,便传来了刘三被杀害的消息,犹如晴天霹雳一般炸响在我耳边。线索又断了,无论我再怎样不甘心,只能接受这样的事实,当我们来到案发地的时候,已经有其他同事来到了现场,我听他们说起了勘察情况。

“案发现场在废弃网吧的侧边小路,周边无监控。死因系钝器敲打后脑导致颅内出血死亡,全身有多处钝器敲打痕迹。死亡时间疑似昨夜凌晨一点至四点,噢还有这个,”说完同事递给我一个证物袋,里面装着一张纸条,上面写着数字二。

该死的真凶,感觉凶手仿佛知道我们警方的探案进程,就像内部有人通风报信,我刚从刘三那挖出线索,第二天他就死了,是凶手聪明,还是……

我站在原地想了很久,愤怒的情绪夹杂着这些天来调查出的线索,不停地在我脑海中翻滚。直到谭阳拉了拉我,我才回过神。

“回去吧迅哥,王队说要开紧急案审会。”

我扭头看向他,他愣了愣向我解释道:“刚刚王队给你打电话,你没接,我看你在想事情也没叫你,就给我打了。”

我掏出手机看了看,的确,师父刚刚给我打了电话,但我走神了没听到。“走吧。”我轻声回答。

回到分局走进会议室,才发现很多人都到了,大家都是一副严肃表情,老健也不例外。我抽出椅子刚坐下,师父就走了进来。

他面色严肃地说道:“由于连续发生了三起恶性杀人案件,引起了省厅的高度重视,上级责令我们限期三天内破案。”

他说完后全场鸦雀无声,所有人连呼吸都放轻了很多。看到这一幕,师父敲了敲桌子开口道:“我知道大家有很大的压力,但只要是凶案总会有弱点的,老宋,你来说说今天发生案子的基本情况吧。”

老宋是我们队里资历十几年的老刑警,今天早上的案件,就是他第一个到达现场的。

老宋理了理喉咙,沉声开口说道:“死者名刘三,男性,今年40岁,夷陵本地人,已婚,尸检报告显示,死因系钝器击打右后脑导致颅内出血死亡,身上有多处钝器击打痕迹,口袋里有一张写着数字二的纸条。死者与黄栋一案的手法与特征相同。”

师父接着开口道:“大家有什么想说的,畅所欲言。”

随后上次案审会中的女同事站了起来开口:“我认为他们在进行一场真实的狼人游戏。刘三与黄栋死时身上的纸条已经说明了这是人类阵营投票导致的处决。大家都在按照游戏规则进行杀人,这也是为什么肖雅只是受伤而不是死亡的证明。”

谭阳站起来补充:“我也赞同,我们最新的调查线索表示,刘三极有可能就是杀害王大鹏的真凶,我们调查了刘三与王大鹏的社交关系网,发现无论从任意角度来看,二者根本没有关联。如果不是游戏,那么刘三为什么要对王大鹏下手呢。”

女同事给谭阳比了个耶后说道:“所以我认为目前接下来的案件侦破方向是从肖雅以及另一个平民处调查。只要撬开了他们的嘴,就能知道这场真人狼人游戏的真相,包括是谁组织的,又包括为什么他们如此听话地遵守游戏规则。”

她的话音落下,会上声音开始嘈杂起来,大家都在小声地互相讨论,我知道,大多数人已经接受并认可了他们的分析,毕竟死亡讯息摆在那里。

可是我总感觉有些不太对劲。肖雅,黄栋暂且不说,就刘三和王大鹏二人,都是带着街井匪气的人,这样的人,真的会老老实实去玩一款不能保证自己生命的游戏吗?

肖雅受伤,王大鹏遇害,黄栋之死,刘三之死,门卫孙大爷听到的那些话,那个递给刘三纸条的神秘男人等等线索。从四月份到现在的所有线索不停地在我的脑海中排列组合。

轰隆!一道闪电劈响在我脑海,一切的线索终于编成了一条线。我好像明白这些案子的真相了。

“好了,大家没有其他补充的话,我们就暂且按照这个思路去做。”师父开口说道。

“不,我有话要说。”我猛地站起身来,“我认为这一系列案件并不是这些人在玩真实的狼人游戏,而是伪装成狼人游戏的杀人案件。”

此话一出,全场震惊。我紧接着看向那名女同事:“如果说王大鹏和黄栋在玩狼人游戏尚且可行,可刘三,肖雅他们俩家庭美满,为什么一定要去玩狼人游戏?如果生命受到威胁,我相信报警是更好的选择,而不是以身犯险。”

不等她开口,我接着说:“所以他们参与狼人游戏,是迫不得已,我更倾向于他们是被迫参与,甚至是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参与。”

随后我看向师父:“王队,肖雅一案目前还有新进展吗?”

师父回答道:“没有。”

我接着说:“王队的本事我们是知道的,可就连他都没挖出来肖雅包括肖雅的社交圈关于狼人游戏的联系。有没有一种可能,肖雅本身就不知道狼人游戏,这一层意义是别人赋予她的。”

我继续说道:“各位,我们来重新捋一捋这段时间发生的案件,先是肖雅遇袭案。她的身上带有象征狼爪的伤口。后来我们调查出她在大学时交往了一个大她十几岁的男友,而男友对她多有经济支持,更是对她交心称自己目睹杀人案,后来男人消失归来,两人定好酒店,男人却消失了,而肖雅被黄栋强暴。”

“再之后是王大鹏遇害案,他的脸部被强酸腐蚀使我们暂时无法查出他的身份,他的身上带有和肖雅同样的狼爪伤口,后来我们调查出他在外欠了很多钱,经济窘迫的时候疑似有人对他伸出援助之手。”

“随后是黄栋遇害案,他是后脑被敲击而死,死亡讯息是身上带有一张写着数字三的纸条。我们调查到黄栋有一个弟弟黄东与他名字谐音,而他弟弟在20年前读高三时突然转学到了西陵,后来回夷陵更是拉着他哥哥嫖娼,他弟弟更是被其父亲怒骂要杀了给社会除害,他弟弟黄东上学时曾与第三位死者刘三一起混过社会。”

“最后是昨夜发生的刘三遇害案,与黄栋的死法相同,死亡讯息是身上带有一张写着数字二的纸条。我们调取其行动轨迹极有可能是他杀害了王大鹏,而他与黄栋的弟弟黄东则在二十年前是狐朋狗友。”

我顿了顿,给众人理清思路的时间。随后开口道:“而我彻底认为这是一系列伪装成狼人游戏的杀人案,理由是这些案件的发生顺序不可改变性。”

“大家可以想一想,对凶手而言,第一起案件必须是肖雅受伤案,因为只有最先出事的是这些案子中关系最少最边缘化的她,才能第一时间让我们警方无从调查,顺便留下狼人的信息暗示和引导我们。”

“第二起案件也必须是王大鹏遇害,因为如果是黄栋的话,我们就能很快侦破黄栋与肖雅的关系,将这二者并案,同样的,后续凶手针对王大鹏与刘三犯案,则无法用狼人游戏来做伪装。如果是刘三的话,凶手就无法借势用刘三来杀害王大鹏。”

“同样的,第三起案件也必须是黄栋遇害,如果是刘三的话,我们同样很快就能侦破王大鹏的死和刘三有关。”

说完这些,我深吸一口气,用低沉的声音缓缓开口:“明确的计划,对人性的精确把控。凶手一定是我们从未遇见过的超级罪犯。”

随后我伸出双手撑住桌面,身体前倾。认真地说道:“如果我们按照狼人游戏的破案线索来看,此时狼人全灭,人类阵营胜利,我们只能去寻找那位也许并不存在的平民或者从肖雅那里寻找突破口。”

“可肖雅恰好是这些人中与其他人最没有关系的人,无论怎样我们都从她那里找不到突破口。这正是凶手想看到的。”

说完我便坐了下去,而会场数分钟内鸦雀无声。

安静良久后,师父扭头看向我,目光赞许说道:“说说你接下来的办案思路。”

我站起身正色道:“思路很简单,我刚刚说了这是一起掩盖成狼人游戏的杀人案件,那么越靠后遇害的越有可能是凶手的作案目标。”

“也许这并不严谨,但如果加上刘三与黄栋的弟弟二十年前就认识这件事,就很有可能了。这四位受害者中,只有黄栋一案与刘三一案的受害人认识时间跨越这么久。”

“所以我充分怀疑,凶手的目的,正是以狼人游戏的表象迷惑我们,去杀害他真正想杀害的刘三与黄栋。”

“并且我怀疑凶手能时刻掌握我们警方的动向。”我眯起眼睛,目光转了一圈。

几乎所有人都深吸了一口气。

随后我笑着补充道:“当然,我指的是跟本案有关的人,比如受害者的家属或者什么,也只有他们能侧面了解到我们的动向。”

“我还是相信我们的同事的,因为大家从警时都在党旗和国旗下宣誓过,几乎没有人会去违背自己的信仰。”

缓解了下气氛后,我接着开口道:“我认为接下来的方向就是深入调查二十年前黄东与刘三的事情,包括当时黄东为什么突然转学,也许是他们犯下了什么大错,无法弥补的大错。我建议查找20年前y市的失踪失联人员名单以及当年没有被破的悬案。再然后就是调查刘三一案中那个给刘三递纸条的男人,以及和肖雅相爱的男人,以及王大鹏口中说的贵人。”

随后我们经过了激烈的讨论,最终决定采取我的调查方向。由老健和师父去查找20年前的失踪失联名单以及当年的悬案。我和谭阳去调查黄东转学的原因,其他同事则去调查频频出现在案件中的神秘男人。

“迅哥,你刚刚真是神了,条理清晰,这么复杂的案子被你理得头头是道。”谭阳笑着夸我。

我则是笑了笑没说话。很快我们便来到了刘三的父母家,敲开大门说清楚来意后。我拜托他们尽力回想二十年前黄东转学的那几天刘三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他的母亲想了想开口道:“要说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我记得那孩子有段时间突然转性了,说要学习,整天把自己关在家里不出门,他那些打架的朋友叫他他也不去。我们当时也高兴坏了。”

他的父亲点头补充说:“可没过几天他就变回来了,每天都出去玩,浑身酒气回来,甚至还有钱买了两双皮鞋。我问他哪来的钱,他说很便宜,朋友送的。我们也就没再问。”

出来后,老健的电话打了过来,“你猜我们找到了什么线索?”

我呛他道:“我不用猜,肯定是在失联名单上或者悬案上发现了线索。”

他回答道:“没错,1997年,当时是工人的李文清,取了打工攒下的两万块钱,准备给妻子交医疗费,却被人在小巷子里截了胡,死因同样是死于钝器击打后脑导致颅内出血死亡。”

“当时技侦条件不成熟,当初的执法队员通过大量的走访也并未调查到实质性线索,最终这个案子变成了悬案。而他的儿子叫李子强,后来改了名,现在叫李自强。”

一道闪电划过脑海,那断裂的线索层在我脑海里开始复原起来。

相互沉默了片刻,最后老健开口道:“没想到,真凶竟然是那个一开始就老实巴交,甚至还主动报警的王大鹏舍友。”

“是啊,我们谁也不会想到。”我轻声回答,不过也是,王大鹏的脸部被损毁无法辨认身份,想要早点将警方的注意力转移到另一个与真凶目标不相关的人身上,也只有他作为失踪人员的舍友报警才能推动案件进程。

想想也是,王大鹏这样一个好吃懒做做一天玩三天的人,作为他的舍友怎么会隔一天看不见人就去报警呢。

我们整理了李自强的信息,随后便紧急传唤了他。

见到他时,他正坐在椅子上,穿着蓝白的格子衬衫,看见我们来了,腼腆地笑一笑。

我实在无法想象这样的人会是设计了这场精彩杀人案的凶手。

“有什么想说的吗?”

“不用了,我都认了。伤害肖雅,设计让刘三杀死王大鹏,以及黄栋和刘三的死。都是我干的。”

“继续说。”我边听边示意旁边的同事做笔录。

“我叫李子强,五岁那年,我的母亲生病,我的父亲取出了他辛苦打工挣下的两万块钱,准备去给我母亲治病。可那天却遇到了两个畜生。”他收起腼腆,咬牙切齿道。

“他们抢走了我父亲的钱,还杀了他。之后我的母亲只能带病打工,两年后,她也离我而去。她死的时候,摸着我的脑袋对我说,以后妈妈不在了,你要自强了,以后你就叫李自强。”

“后来我拼了命的也要活下去,我翻过我家楼下的垃圾桶,偷过同小区邻居小孩的零食,和流浪狗抢过烂苹果。我想复仇,我时时刻刻都在提醒自己,死之前一定要杀了那两个杀了我父亲抢走我母亲医药费害我家破人亡的畜生。”

“可我连是谁都不知道,是一个人还是两个人也不知道,我只能先肮脏地活着。但是转机出现了,我的神出现了。”他的声音猛地提升,神色变得癫狂起来。

“那天凌晨我加完班,一想到我肮脏地活了十几年还没找到凶手,我就很难过,我去买了瓶酒,去了附近的公园,坐在长椅上放声大哭。”

“他来了,坐在我身边安慰我,在那一刻,我感觉他像是我的父亲一般,于是我忍不住把心里话全告诉他了。他不仅没报警,还告诉我说他二十年前看见一起凶杀案,随后便告诉了我他看到的细节,我确认了他说的确实是我的父亲。”

“他是谁?”同事发问。

李自强并未理睬,只是接着说:“我本打算直接去杀了他们俩,可他拦住了我,他称自己可以帮我设计一桩犯罪,让我从中脱身出来,并说我的父母肯定也不希望看到我和那两个人渣换命。”

“我同意了他的建议,接下来在调查中我发现,黄东死了,几年前就死了,那个我恨不得活吃了的人死了,但很快,我就发现了他有一个哥哥,可我经过调查,发现他哥哥也是一个坏种。”

“我就决定让他哥哥代替他接受我的复仇。后来,计划实施了,他简直就是我的神,他先是让我去绑了肖雅,在她身上留下狼爪的伤口。”

“做完这些后他掏出一盘录像带,说这是肖雅的不雅视频,他让我转交给王大鹏,让我告诉他说这盘录像带可以给他带来几十万的收益。”

“王大鹏看了录像带的内容之后欣喜若狂,声称我是他的贵人,等他找肖雅勒索到钱之后分我一半。我看着他的样子我只觉得恶心。随后我按照计划约定和王大鹏晚上七点在平湖影剧院旁的废弃网吧商讨敲诈肖雅的细节。”

“一开始我还不知道他的用意,直到他再次给了我一张纸条,让我装作买东西的顾客偷偷塞到刘三的手上。我看了那张纸条,上面写着:二十年前的事情我录了像,想要就来平湖影剧院旁边的废弃网吧来买。”

“嘶……”我吸了口冷气。说道:“好一招借刀杀人,想必正想着如何敲诈勒索的王大鹏看见气势汹汹来的刘三,只会拔腿就跑吧?”

“逃跑的王大鹏激起了刘三的杀性,他果断掏出匕首杀死了王大鹏。可怜的刘三还不知道他已经变成了枪,一把杀害王大鹏的枪。哈哈哈哈哈。”他笑得癫狂,眼泪鼻涕一起从他脸上流了下来。

“他告诉我障眼法已成,我只需要按照计划杀死黄栋和刘三并在他们的口袋里放入写着数字三和数字二的纸条就行。”

“哈哈哈哈哈哈哈,爸爸,妈妈,我给你们报仇了哈哈哈哈。”他一边笑一边哭,像是一只哀嚎的狼。

笔录做完后,我沉默地走出房间,李自强仍然没有透露那个神秘男人的信息,换句话来说,也许他也不知道。

走之前他用期盼的声音叫住我,“可以早点判处我死刑吗?对别人来说,死刑是催命的符箓,对我来说,是早点见到我爸妈的车票。”

我没有回答。沉默片刻后关上了房门。背后传来他癫狂地大笑。

我默默地站在树荫下,将那根香烟抽完。

由于上级限期办案的压力,再加上后来李自强推翻了那天的供述,将所有行为包括策划都安在了自己的名下,那个神秘男人,我们查找几天都没有任何线索,仿佛他就像突然出现在y市一样,我想他一定就是幕后黑手,甚至有可能,刘三和黄东遇见李自强的父亲,都有可能是他亲手策划的。

“嗨,迅哥,愣着干嘛,我请你们吃饭,我已经给王队和健哥打电话了,就差你了,走走走。”

是谭阳,我点点头,随后将思绪收回,跟着他向餐馆走去。

算了,先不想了,早晚有抓到他的一天。毕竟就算那个男人再会设计再会玩弄人心,也只敢在暗地里做些手段,再遇到他,我们不一定抓不到他。这个世界上也许会有魑魅魍魉,可他们永远也不敢行走在阳光之下,而我们的职责与使命,就是让阳光照亮每个角落,让犯罪者无处可遁。

番外

我叫戏罪师,至于你问我的名字?那可多了,老黄,老刘,老李,老谭,包括挑着担子经过你家楼下喊着磨剪刀的老汉,也可能是我。

我热衷于设计犯罪手法,然后让合适的人去做合适的事情。这一次,算是我的处女作吧。横跨二十年的设计,虽然过程有些粗糙,但我还是比较满意的。

可下棋的人总要有一个对弈的棋手啊,我不想和不了解我的人对弈,所以,我只好亲自培养出一个了解我的棋手。

看着马路对岸离去的两人,我兴奋地将燃尽的香烟扔到地上踩熄。我的孩子,你的表现真是出乎意料啊。

是啊,我花了十多年培养与自己对弈的棋手,并亲手给他编织了正义警察的梦想。

我的孩子,没关系,这场戏罪游戏只是开胃前的一盘小菜,我忍不住要与你进行对弈了。

不,你还没成长起来,不过你身边倒是有几个好队友,真是令人激动的故事啊,挑战巨龙的勇士,总会有那么几个优秀的队友吧。

我的孩子,等你再成长些,到那时。

我们的戏罪游戏,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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